六只长满雪白细毛的虫足不紧不慢地向蒂塔逼近,最终长满无数血红复眼与错乱獠牙的丑恶嘴脸也一览无遗地呈现在眼前。
蒂塔半睁着无趣的双眼与蜘蛛对视,这次她没有感到一丝畏惧,这大概全都要归功于目前见不得光明的黑色心情,那份自暴自弃的想法。
“所以我说过我很弱…”
蒂塔含泪低喃着,蜘蛛口中腐臭且炙热的吐息让她感到刘海湿答答的很不舒服,不过这也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我这样弱小的存在,必定会成为自然定律中的底层……
即使这样的自己销声匿迹,大家也会不以为然感到无关紧要吧…
“以我的力量根本负担不起这种重任…如果你要吃掉我那就尽管来吧……不过请你可以不要伤害我的友人吗?……”
嘶沙、嘶沙——
蜘蛛随着蒂塔绝望的视线看向身后被自己包裹成白色怪蛋的‘咯啦’低吼了一声,随即便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蒂塔。
“总是努力努力、一直昼夜不停的努力…或许今天我真的要放弃了呢…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或许,听从那些嘲笑我的人的意见…早些回家陪爷爷种地…辛苦劳作…那才是我该拥有的人生吧……”
蒂塔的身体还是难免因害怕死亡而颤抖,不过这只是身体因感知到危险而发出的讯号罢了,蒂塔忘记了恐惧,或者说已经彻底感到绝望,即便面前的魔物看上去饥肠辘辘,自己也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后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洒落两行清泪。
“不过我应该感谢自己曾经的努力才是,与大家相遇、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奇幻的冒险…那真是再有趣不过的事情…”
蒂塔面对蜘蛛绽放最为灿烂的笑容,即使这可能只会激起它的食欲,不过蒂塔不以为然地因回忆起与同伴们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在她看来那些时光称之为自己一生最为闪亮的宝藏也不足为过吧。
嘶沙——
蜘蛛发出更像是愤怒的低吼,那只瘦弱粗糙只有三只手指的手掌紧紧抓住蒂塔的手向自己拖去,蒂塔将头撇到一边不敢看到接下来可能会血肉横飞的残酷画面,紧咬牙关准备随时接受痛苦的袭来。
然而——
“我们虫族的女皇,自始至终都不会如此弱小。”
成熟女性的声音随着一道熟悉的翠绿色魔光同时向蒂塔袭来,她迟疑地转过头看去。
“在你坚强起来之前,我不会承认你是我们虫族的女皇。”
女性luolu的身体展现在蒂塔的面前,那是成熟女人的丰满身体,她双手叉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愁眉瞪视着蒂塔,与‘咯啦’不同,她的肤色就如同随风飘逸的及腰白发一般洁白通透,她的五官端庄大方且不失妖艳魅惑之色,却被略长出来的半面刘海挡住了右眼,轻佻的细眉紧紧纠结在一起,看似尖锐的牙齿也有些气愤地咬着下嘴唇。
“你是……”
“杰尔米拉,这是过去的主人们给我起的名字。”
“你不是来吃掉我的?”
“虽然我这么说,不过还是确信你就是我们的女皇,所以我为什么要吃掉你?”
“那‘咯啦’呢?……”
“那家伙倒是看起来很不错,不过您收留它那么弱小的家伙作为使役,我也不可以随便下手。”
名为杰尔米拉的女性正是刚刚那只面目狰狞的蜘蛛,与咯啦不同,即使变成这种拟人状态的她依然留有极其明显的虫族特征,原本粗壮的六只虫腿回收缩小,不过还是在腰际的两侧整齐刺出,看起来像是尾巴更像是构成翅膀的骨头框架。
杰尔米拉拍了拍手掌,身后的血蚊群便受领了命令,以自己细长锋利的口针刺开包裹着‘咯啦’的蛛丝。
‘咯啦’挣脱出来便一股烟地跑到了蒂塔面前,毫不迟疑地将她保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瞪向杰尔米拉大吼。
“杰尔米拉!你这个虫族的叛徒!!”
叛徒?——
杰尔米拉弯着头带着一副毫不在意地表情不解道。
“你在说什么啊?”
“别装蒜!你是打算用蛛丝包裹并且吃掉女皇吧?!”
结果杰尔米拉却捂住嘴疯狂的大笑起来,‘咯啦’更是紧张到竖起了身上的每一根汗毛。
“你这个使役真是算得上失职,女皇在潮湿冰冷的夜晚感了风寒的话,你打算怎么偿还自己的疏忽大意?在我当时看来,你像是一个想要无故攻击女皇的野生黄蜂才对吧,虽然带了些想要将你吃掉的心情,不过看来真实情况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场误会而已。”
不仅‘咯啦’,蒂塔也感到讶异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从一开始蜘蛛并不想伤害自己,将自己用蛛丝紧紧包裹起来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睡的更温暖舒适……
“别太小看了皇家亲卫队的忠心,黄蜂小鬼。”
杰尔米拉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咯啦’之后,便以一脸女教师的严肃表情与口吻对蒂塔说道。
“小姑娘,我说过你在变强之前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女皇。”
是……——
蒂塔唯唯诺诺的低声回应道。
“但不代表我会放弃你,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女皇,所以我会帮你解开你心中的疑惑……”
“咦?”
“就是借助这片大地的智慧,让你变得像一名女皇,简单来说就是获得本该属于你的力量吧…”
“真的?!”
之前心中的阴霾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蒂塔的双眼放光,从未有过的欣喜涌上心头,甚至让她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但很快蒂塔心中的火热被自己浇下的一盆冷水扑灭。
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就好了…
蒂塔深刻理解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十分艰辛,然而没有过人资质的自己,现在能够使用的也只有最为基本的魔法而已,虽然力量与成功只要不断坚持就能得到,但付出莫大努力的自己,并没能得到任何相对的回报,只不过一直都是原地踏步罢了。
“但是,要怎么做呢?……”
蒂塔感到无望而深叹了一口气,杰尔米拉歪着头考虑了片刻,从容不迫的说道。
“只要到了老人家那里,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吧。”
“老人家??”
蒂塔疑惑地歪着头看向杰尔米拉没有任何表情的秀美脸颊,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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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蚊在杰尔米拉的命令之下回到枯树上,跟随在杰尔米拉身后,两人来到城镇的尽头,这里被一座突兀与地面错开的土壁遮拦,犹如刀切一半整齐向两侧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清晰明确了分开了城镇与山林,蒂塔不由为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发出连连感叹。
“怎么了?快跟我过来。”
杰尔米拉率先走进面前高两公尺的漆黑山洞之中,她的身影全部被黑暗吞噬,不过闪烁着红光的双眼却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十分突出。
“好…好吧…”
洞穴中吹出冰凉的风让蒂塔有些犹豫,但因为‘咯啦’与她手牵着手带来勇气,所以蒂塔也没有多说便使用「照明术」,以手指前端照出的暗淡白光引路追随在杰尔米拉身后。
“有什么奇怪的吗?”
杰尔米拉转过头见蒂塔疑惑地看着自己说道。
“不,只是…原来你也会变成人类的模样哦?…”
蒂塔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在蒂塔看来杰尔米拉的这副模样相比之前不知道要好出多少,蒂塔不由看入了神也是因为杰尔米拉拟人形态的姿色可以说得上是国色天香,并且带有一丝与自己完全相反的成熟之美。
“我的主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契约便自那之后解除,原本那副模样才是我的真实面貌,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样的外貌,以及行动起来的轻盈感觉,这一切还要多亏你和我再次签订仆役契约。”
“明明是你擅自做主的……”
蒂塔嘟嘴小声吐槽却被杰尔米拉过人的听觉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才会向你承诺,将你变成一名真正的女皇,小姑娘。”
“不管怎么说!!这种叫法太失礼了!!杰尔米拉!!”
“用你多嘴,野黄蜂。”
杰尔米拉白了‘咯啦’一眼便继续转过头戴路,于此同时四处不断传来扒开碎石的声音也越发逼近,一双双血色双眼也在阴暗的角落中紧盯着前行的三人。
“那些是我的孩子们,它们没有任何恶意,你不必在意。”
「原来这里是她的领地呀……」
想着,蒂塔蹑手蹑脚地紧握着红木法杖,手心早已紧张出了很多冷汗,相对无言的气氛也随着山洞中潮湿冰冷的空气不断升温,最终蒂塔还是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份沉默。
“那…那个…谢谢你…杰尔米拉……”
“哦…嗯……没什么…”
稍微思考了片刻,杰尔米拉有些为难的回答,其实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意会造成那样难堪的误解,蒂塔看到她的反应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其实杰尔米拉并不坏。
“我们到了。”
指间前的暗淡白光照亮前方道路的尽头,头顶的钟乳石不断有点点水滴滴落在地面的水坑之中,面前的巨大门扉高达五公尺宽度大约也有二点五公尺是一扇十分气派的大门,门板上的刻纹已经生锈鼓起,看不出刻了些什么,不过从隐约呈现出的复杂纹路上可以看出这扇大门的制作过程十分精细。
大门被厚重的藤蔓植物包裹在其中,已经很久没人光顾这里了,甚至将这里当作巢穴的杰尔米拉似乎也从没有靠近过这里。
冰冷的空气中充满水气,还有霉菌的味道,不过站在门前却多了又一丝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
一股淡淡腥臭味,就像是鲜血的味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门板生锈的铁锈味吗?
蒂塔思前想后得不到答案,杰尔米拉向咯啦发命叫他清理这些藤蔓,于是咯啦便手忙脚乱地上蹿下跳,使用手刀不断将其斩落。
大功告成,‘咯啦’擦去额头的汗水,拍了拍手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整齐断开的藤条散落一地,几乎铺满了所有可以涉足的地方,锈迹斑斑的巨大钢铁之门清晰地展现在三人面前。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杰尔米拉左右垂平伸开双手,蛛丝从长有六只虫腿的后腰中心如同洪流一般涌出,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蛛丝从杰尔米拉全身的缝隙之间穿过猛然撞击巨门,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最终与正片左门板结识地粘接在一起。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啊。”
杰尔米拉面无表情严肃地对刚闲下来的‘咯啦’吼道,‘咯啦’不禁浑身抖动一下面露委屈之色,很快便丝毫不迟疑地拉住粗壮的蛛丝飞速扑动着翅膀向身后使劲。
虽说捕食者与食物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咯啦’多半是带着畏惧之心勉强接受命令,但蒂塔也对面前这位严厉女性的训斥所震慑,跑上来一起用力后拉。
吱吱吱——
大门的门板响起因常年失修的紧绷摩擦声,三人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左边的门板上,门板也确实打开了一个足以让成年人通过的缝隙。
三人停止手中的工作放下拧成一股绳的坚韧蛛丝,门中的空气带着浓厚的灰尘铺面而来,那股气息无比腥臭,让人不禁想要做呕,蒂塔试着想要呼吸,不过那股气息之中不仅味道浓郁,甚至仿佛气体之中完全不含有任何氧气一般让人窒息。
风停了下来,风声在满是钟乳石的山洞中远去,现场只留有一片沉寂。
哈……——————
类似于叹息,或是一名垂危的病人临终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声音在门扉的另一边响起,蒂塔听到声音便一个激灵躲到了两人的身后。
“那里面有什么吗…”
“这便是那位老人家的栖息之地,不过还是请你不要害怕,虽然空气中布满了血腥味,不过我向你保证那位长者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无礼之举。”
“它就不能来到外边吗…”
听到蒂塔胆怯的问话,杰尔米拉摇了摇头刻意保持平静的语气向她娓娓道来。
“不可能,这个房间位于整片区域的正中心,是促使整座区域正常运转的枢纽,这位长者如果离开房间,便是这片森林…沃尔特最终圣地的终焉之时,之所以能够存在于此,拥有无异与地表世界的秩序也是因为如此,这位长者为沃尔特最后的圣地奋战到最后一刻,并且以最后微薄的生命力将自己禁锢于此,消耗着自己的魔力以至于鲜血,让整片圣地维持着现有的生命体征。”
“那么……是它创造了这片天地吗?”
“不,我们虫族无法成就此等伟绩,创造圣地供我们生存的是我们过去的主人…我们唯一的女皇…”
杰尔米拉微微闭上双眼,像是想起了不愿回忆的过去,但却一闪而过回到一脸严肃的表情,抓起蒂塔将她一把丢进了那扇巨门之内。
“妖精女皇·米歇尔…”
“咦!!??等等!!杰尔米拉!!话还没有说清楚呢!!?噗呼!!…”
蒂塔在空中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便一脸撞在了地上吃了一大口土。
“为什么要把一本正经的事情放到最后说嘛…真是的…噗噗…”
蒂塔撑起身体跪坐在地面上,吐出口中残留的细沙,周围正如她所预想的那样,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唰唰唰唰!——
火光在远处黑暗的尽头亮起两个微弱的光点,之后便以接连不断的架势一字排开,向蒂塔包围而来,将整片圆形的挑高空间照的无比通透。
蒂塔环顾四周,四周的墙壁皆由坚固的花岗岩构成,犹如城堡内的城墙一样雪白,在这片空间之中没有一丝植物的绿意。除了刚刚自己进入的钢铁巨门之外,墙壁上没有设置任何门窗和通风措施,即使到了现在,呆在这片空间之中依然让人感觉呼吸困难,那些火光便是来自于等间距挂在墙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把。
——或许是设下了什么,当房间内充满了氧气,便会点亮火把的机关,蒂塔如此认为,毕竟这样的设计在墓穴之中经常会见到。
整片区域虽被火光照亮,不过头顶的天花板却依旧是一片漆黑,想必这里与那座自己跌落的高塔一样,拥有骇人的高度吧。想到这里蒂塔深吸一口气,想要以自己的回声进行一下测试,不过——
“何人打扰吾之沉眠……”
正当蒂塔观察着四周感到疑惑时,深沉宛如叹息,充斥着寒意的话语声再次在这片空间之中响起,声源来自于身前,蒂塔这才转过头看向身前,却被面前的一幕吓得向后跳开一大步险些不稳摔倒。
面前硕大的紫色魔能水晶在这片大地四处可见,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当蒂塔看向通透性较好的水晶内时,她却看到了身穿散发着黑色邪气、银黑两色相间铠甲的骑士,那名骑士将手中的剑指向了自己,浑身被铠甲武装,没有露出一丝皮肉,不仅如此,即使是将脸颊部位**在外的头盔,也完全看不见他的样貌,蒂塔只看得到一缕缕在水晶中飘荡的黑色死灰,将这张脸包裹地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