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端满脸茫然看着脚下，嘴角愕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里多了他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泪水。
于是月光的碎片在眼前糅合又碎裂，“啪嗒”，他握刀的手松开了，仅剩半截的月芒坠在地上，又忽地裂成数不清的铁屑，在月下闪烁悲伤的银辉。
那把从小到大都陪伴着他的刀，碎了。
……
彦段三十步开外，聂封侯捂着左臂，大口的喘着粗气，略带畏惧的望向彦端所在的位置，回想刚才那一幕，他仍心有余悸。
绵延数丈的刀锋，疯狂的砍击向他。根本看不清他出招的方式，也来不及反应，当他意识到血肉的疼痛时，彦段已经又发动下一波攻势，要不是身上穿着的噬钢甲，对玄母刀有着专门的抵抗性，聂大将军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可即便如此，左臂也逃不了重伤的命运，环视周身，他所穿铠甲已无一块是完好的。
“月芒，终于被用碎了吗？”聂封侯吃力的站起身，“玄母的刀实在太可怕了。”他感慨道。对比之下，他的武器画地戟只是勉强混了几招，就被月芒的锋锐所碎裂。
然而聂封侯只是站着，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怕了。
果然还是老了，倘若十年前，遇上现在的彦端，不说完胜，至少也不会败的这么惨。是啊，毕竟他面对的可是一个二十当头，正值青春锐意的少年。或许他输的并不是武器，而是时间那把刻刀。
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聂将军，某来迟了。”追风轻轻道。
聂封侯回头一视，长舒口气，“不算太迟，不算太迟。”
追风不再多言，转而从怀里抽出一支箭矢，通体碧玉，箭头暗红，由神兵阙打造的“吞骨“。
聂封侯对此箭并不陌生，神兵阙八大遗迹之一，自其覆灭后，余下的神兵铁器一直由朝廷监管。他又身居要职，当然有所了解，不过只是耳闻罢了，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实物。
“大统管知道这次任务彦端会出现，特地要我带上的，以防不备。“追风说完这句话，眼神瞬时犀利无比，拉弓如满月，弦动如奏鼓，半分杀意，半分艺术。箭勾弦上，只见到寒光一闪，银辉掠过黑夜，三十尺的距离，一个呼吸，箭风已至，”吞骨“不遗余力的射向彦端。
此时的彦端仿佛失了魂一般，既不躲也不避。木偶似的呆立原地，被回忆的线缠的动弹不得。
“端儿，这是你父亲生前特地嘱咐我，等你长大，要亲手交给你的。”
“父亲？留给我的？”
“嗯，它叫月芒。”
回忆的伤口被撕开的时候是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刻，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它的奴隶。
“嗤。”吞骨扎进彦端的右臂血肉之中，箭头的暗红凝出液滴，注入他的经络，右臂变的可视化，凝出的液滴逐渐蚕食掉彦端右臂的骨与肉，惊人的疼痛下，彦端才从回忆里清醒，闷哼一声，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右臂，缓缓运动身体里的势之力进行防御，整个过程中，他只是皱了皱眉。
吞骨的残噬随着彦端的干预趋于停滞，他拔掉深插的箭矢，炙热的鲜血泻如水柱，彦端很勉强的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捂住右臂沟壑般骇人的伤口。
“唉。”他叹了口气。武器没有了，右臂又重伤，没有了作战能力的已经是一只待宰羔羊。
居然又这么狼狈，他自嘲的笑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聂封侯被他这般模样吓的一颤，问道。
“大统管说了，如果和彦端遇上，尽量要活的。北斗七星还有一把”戮鳞“没有找到，据情报，也和他有关。”
“戮鳞？那把煞星刀，不是说锻造失败了吗？”聂封侯道。
“不错，当年派出去的探查者确实说，因为炼造炉炸毁，神兵阙的天兵阁被烧成了灰烬。但这些年随着一步步的盘查，策率营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新的，结论？”
“没错，戮鳞不仅没有锻造失败，而且整个过程十分成功。但因为此刀天才地宝锻造，杀伤惊人，戾气极重。垂涎者如过江之鲫。为了不让其落入贼手，神兵阙就伪造了锻造炉炸毁的假象，来断绝那些人的非分之想。”
追风又道：“而那把戮鳞，现在应该正躺在神兵阙废墟里的某个角落，等着被世人再次发掘出来。”
“不想这等绝世神兵竟然蒙尘数十年，实在可惜。”聂封侯叹道，“可这和彦端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是天大的啊。”追风眯眯眼，望向垂着头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的彦端，“戮鳞的锻造者彦山彦千锋，是他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