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广袤无垠,拥有山峰无数,其中海拔在两千五百米以上的奇峰便有十六座,这十六座奇峰之中,有一座位于天池偏西,名曰卧虎峰,乃是后世中朝两国的界峰所在。
只是,这大唐的时空与后世不可同日而语,当夜幕降临太白山时,卧虎峰的东侧的山坡上便涌出成片的鬼火,交织成一面绿油油的大网,朝附近正在觅食的动物们逼近,动物们察觉到危险临近,立刻撒腿奔逃,其中有不少便逃入了卧虎峰深处。
卧虎峰黑漆漆的密林中,一群麋鹿成了最不幸的首批逃命者,不知何时,它们已被鬼火围成了一个圈,它们四处张望着,脚蹄凌乱着,懵懂未开化的眼睛里充满了慌张与恐惧。
突然,一张血盆大口从天而降,两条巨长的利齿在鬼火映射下闪着幽冷寒光,在血浆迸发的噗呲声中,这群可怜家伙尚未见到来者全貌,便被这两条利齿如穿糖葫芦一样给一锅端了。
这只是杀戮的开始,密林中接着着传来各种不同动物的死前哀鸣,以及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那是骨头被咀嚼的声音,这些声音为夜晚增添了一丝毛骨悚然。
“一群未开化的蠢兽,吃再多也不够使某恢复元气,看来还得抓些小妖怪来吃才行!”
“山君何不下山吃人?还可顺便找个人类郎中为你治好被狐王咬伤的腿。”
“此法甚好!人肉味确实美不可言,所富含的灵气也非山中蠢兽可比,某正好也给尔等再添些鬼伴!”
“嘿嘿嘿嘿嘿,山君英明!”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卷起狂风直冲山外而去。
群狐谷中有一处山洞,名为狐王洞,其内别有洞天,布置奢侈华丽,宛如人间富户。
狐王洞中有温泉,狐王此时正全身赤裸地浸泡泉中,在他的左肩上,一道深黑的伤口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在狐王背后,成熟妩媚的狐后也同样不着寸缕,并用一种未知的药草替他敷着伤口。
“大王的伤口还疼吗?”
“过去了一个多月,倒是不觉得疼了。”
“那为何这肩上的淤黑总是难消?”
“唉,哪是那么快能消的?山君的剑齿中深藏瘴气,不用这除瘴草敷满七七四十九天,我身上的余毒就无法彻底根除。”
“听闻山君不过才六百年道行,为何会如此厉害,竟能伤得大王如此,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虎妖吗?”
“当然不是,山君可非一般虎妖,而是今已罕见的上古异种,他的两道剑齿又称‘阴阳獠’,是他的本命法宝,不过也幸亏他尚未完全炼成法宝,若是炼成,嘶——”狐王话未说完,突然肩膀又疼了起来。
“哎呀大王,伤势又发作了吗?”
“你轻点,怎么笨手笨脚的,实在不行就换其他人嘛!”
“你嫌弃我,是不是又想找那几个狐妮子玩鸳鸯戏水?”
“哪能嘛?只是你贵为狐后,这种伺候人的差事你如何做的来,我也不忍让你太操劳!”
“就会哄我开心,我今日还偏就想操劳了!”狐后说罢从身后搂住了狐王,并将柔荑往水中一探。
狐王大惊失色: “搂归搂,抓那里可使不得,你这哪是想自己操劳,分明是想让我操劳!”
“大王今日就不能依了臣妾一回?”狐后发起嗲来,那如饥似渴的眼神看得狐王也是有些上头。
然而狐王还是坚守住了底线:“今日真依你不了,且等我把伤养好再说!”
狐后眼中满是幽怨: “看来我在大王眼里真是越来越无魅力了!”
“你又多心,我这伤又不是假的!”
“那你昨日怎与几位狐姬玩的不亦乐乎?”
“那也只是戏戏水而已,并未动真章。这样吧,你饶了我此回,等我康复,我加倍还你可好?”
“这还差不多!”狐后转怨为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狐王,并用舌头舔了一周自己的红唇。
狐王眼中燃起火苗,可又一脸苦色:“你就别再勾我了,否则延误我康复的日子,到时可别怪我不兑现承诺!”
狐后哈哈媚笑起来:“好了好了,且不招你了,我们接着聊之前的话题,你倒是说说看,那虎妖的法宝什么獠来着,究竟有何神通?”
狐王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那叫阴阳獠,说到神通,我除了领教它的瘴气之外,其他倒还未曾见识,这可能是因山君未将法宝完全炼成的原因。不过父王在世时曾提及这位山君的曾祖父,相传那是洪荒时的一代巨妖,听闻他能施瘴气致使千里荒芜生机,须臾间可使万物腐败,反之又可使蛆骨生肌,操生死如同儿戏。”
狐后不禁张大了嘴巴:“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与仙家无异?”
狐王不置可否道:“上古时代,仙妖本就一家,有何奇怪?”
“那这位山君的曾祖父莫非后来已经得道成仙?”
“上古之时各有各的道,也不分什么仙妖,哪有得道成仙之说?我所知的是山君的祖父是死于黄帝之手。”
“是三皇五帝的那个黄帝吗?”
“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黄帝吗?”
“休要取笑我,人间事我哪知晓的如你那般清楚?话说回来,如今这位山君岂非越来越可怕,往后还有我等容身之处否?”
狐王沉默良久,而后拍拍狐后的手笑道:“放心,还未到天塌的一步,如今我还能小压山君一头,真若有天塌的那一刻,天池那边不还有个高个的顶着吗?”
“你指你那本可成仙的五弟?你又不是没求过他,他可曾给过你一次好脸色,连之前送他狐姬他都不要,他心里对你还是恨得紧呢!”
“那是你不了解五郎,我弟弟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生平什么都不爱,唯独就毁在色上了,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个冯小怜,他又怎会甘心被帝君利用?放心吧,上次那个狐姬他只是没看上眼罢了,改日我再给他送个更好的!”
太白山天池边,周鸿现背着自己编织的箩筐归来。
涂山恪看看已经漆黑的天色,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归?”
周鸿现微微一笑:“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些天附近几个山头的动物们都跟躲起来了似的,兔子鸟雀都不见了,没奈何我只能下水摸鱼了。”
涂山恪这才发现周鸿现的头发湿漉漉的,他皱了皱眉道:“你这是下水摸鱼还是洗了个澡?”
“我也不想的,山上刚下过雨,岸边路滑,我不小心掉河里了。不过,五郎你看,我今天确实抓到了几条大鱼,最大的都有我的小腿长了,待会我给你炖鱼汤喝!”
涂山恪摇了摇头,而后又微微一笑:“算了,看你如此不容易,我便不占你的光了,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一千年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那怎么行,你怎么着也得尝尝我做鱼的手艺啊,这可是我平生最拿手的。再说这鱼也不少,吃不完多浪费啊!”如今的周鸿现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拍马屁的机会,而且她也知道白狐这人的秉性就是吃软不吃硬。
“平生?”涂山恪果然笑了:“好吧,那我便来尝尝红姑的手艺!”
许久之后,周鸿现用石锅盛上来一大锅鱼汤,并递给涂山恪一把石勺,笑呵呵道:“五郎,你先尝尝,我可是加了不少的香料,还是我回山前路过沈州时买的,闻起来还是不错的哦!”
涂山恪也不客气,直接盛了一勺入口,眉毛轻轻一挑道:“确实好味道,红姑倒是越来越手巧了!”说完,他将勺子又递给了周鸿现:“你自己也尝一口!”
周鸿现摇摇手:“不用不用,这就是给你用的,我那还有一把!”
涂山恪不容置疑地将勺子往周鸿现那递得更深了些:“嫌我沾了口水?”
“哪能呢?”周鸿现呵呵笑着,心底却在纠缠:“大哥,你快拿回去啊,我是真有洁癖啊!”
可是抵不过涂山恪的坚持,周鸿现最终只能接过勺子,愁眉苦脸地喝下鱼汤。
涂山恪却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等到夜深之时,雨后的月亮又开始升起在太白山的天空之上,周鸿现按照涂山恪的指导,对着月亮展开一轮吐息,那如丝如缕的月光如同有形的蒸汽一般,被她一道道吸入口鼻中,她能感觉到有真气在腹中沉淀,内心不禁开心极了,看来涂山恪教她的新法子果真有效。
兀地睁眼,涂山恪已经端着一个酒坛子坐那自饮,并时不时满面笑容地看着她。
“五郎,你在笑什么?”
“无他,我看红姑认真的模样,觉得有些怜人罢了。”涂山恪面色微醺,淡淡一笑道。
“怜人?”周鸿现微微愣住,这就是夸她可爱的意思啊,她还从未听闻有人这样形容她,特别这还是从涂山恪的嘴里说出来,她觉得这有些虚幻的很,更是荒唐可笑,于是她道:“五郎,你这是喝了几斤啊?”
涂山恪哈哈一笑:“确实喝了不少,红姑你过来!”
“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你先过来坐下!”
周鸿现揣着一肚子狐疑走过去落座,涂山恪就势一躺,边将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她的大腿是裸露的,涂山恪的头发轻轻拂上来,让她觉得有一丝痒意。
“那个,是要我给你按头吗?”周鸿现发问道。
“随便按吧,红姑!”涂山恪眼睛闭着,一副醉醺醺享受的样子。
“这样的力度可还行?”
“红姑何必多问,你是最了解我的!”
“那行吧。喂,你别乱摸啊!”周鸿现突然一声惊叫。
“哈哈,红姑,你的腿好软,我还从未如此与之亲密过呢!说起来,还是你自己做的这套衣裳最适合你,能显出我们狐族的媚劲!”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周鸿现一头黑线,伸手将涂山恪不安分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挪开。
涂山恪突然将酒坛子递到周鸿现嘴边:“来,红姑,你也喝一口!”
“我不喝,我喝了你喝什么?”
“就喝一口!”
“好吧!”周鸿现接过酒坛,装作无意地将坛口转了转,其实是想找一个未湿的边缘。
“别找了,每处边缘我都尝过。”
听完这话,周鸿现只好愁眉苦脸地干了一口,不一会儿就被呛得满脸通红。
涂山恪又开怀大笑:“红姑你简直是个活宝,傻的可爱!”
天色阴沉,屋外狂风大作,伴随着大雨磅礴,年轻郎中董良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雨,以及院内被吹得七零八落的物件,暗自摇了摇头。
原本,隔壁赵家庄赵员外家的小郎君近来患了顽疾,作为常唤郎中,他是要前去应诊的,可如今却被这狂风暴雨给困在了家中,一想到赵家那好酒好肉的招待,他心中便不免有些遗憾。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这让董良颇为意外。
“可是董郎中家?”屋外人问道。
董良得知这是有人前来看病,虽然惊讶,但也有些开心,这足难出户的鬼天气,他巴不得别人自己上门求诊。可当他打开屋门,却见屋外立着一个异常魁梧的大汉,大汉络腮虬髯,卧蚕大眉,面容有些凶恶,一身黑袍也被雨水淋的湿透。
“汝是董郎中?”大汉嗓音低沉,威严感十足的样子。
“正、正是,不知、不知壮士——”董良摄于这大汉的气场,说话都有些打结。
“是便好!”大汉走进了屋,他的右腿有些微瘸,却伸手将屋门反掩,董良心中不免害怕起来,心想莫不是遇到了盗匪?
“壮、壮士何为?”
大汉见董良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笑道:“莫慌,某无他意,看病而已!”说罢,他伸手从袍中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金锭,那金锭瓦光蹭亮,看得董良双眼都闪闪发光。
“治好我,这些归你!”大汉斩钉截铁道。
“不知壮士要看何病,我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郎中!”黄白之物在前,董良彻底抛开了心中的忌惮,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
“某右腿有伤,汝给某瞧瞧!”大汉掀开襟摆,露出了一条粗壮无比的腿,只是那腿从上到下都覆盖着腿毛,而那腿毛也着实过于旺盛,已完全覆盖了皮肤,看得董良一阵发蒙。
“怎么,看汝的样子是治不了?”
“不是,敢问壮士伤在何处?”
大汉愣了愣,而后有些不高兴,他用手扒开一撮腿毛,终于露出了腿毛掩盖下的深长伤口。
董良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这伤口深成这般,且周边的肉皆已腐烂,应该有好多天了吧?看这伤口形状,莫不是被野兽给咬了,壮士未有其他不适吗?”
“某让汝治病,未让汝问东问西,这伤你到底能治不能治?”
大汉的态度异常嚣张,不过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董良还是留有一丝笑容:“当然能治!壮士这可算是找对人了,要知道,凡是被野兽咬伤的都极可能染上恐水症,许多蹩脚郎中不知此理,只懂包扎,最终却会误人性命。而我,恰巧最擅长治此类伤!”
“既然能治,那就勿需废话!”
大汉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过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董良还是忍了,他道:"壮士腿上的腐肉已然扩散,我得先用小刀借助酒火将其剜去,而后敷上我配的解毒膏,且内服我配的解毒散,不消七日便可结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这麻沸散已经用完,其间疼痛还需壮士自行忍耐!”董良心中暗笑:“跟我使脸色?哼哼,我这麻沸散还有一箱,就是不给你用,怎样,想不到吧?”
大汉听罢,却满不在乎:“无需这个散那个散,汝直接治便是,些许疼痛,某不放在眼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董良已用白布将大汉的小腿绑了三圈,医治算是告一段落,看着大汉脸上豆大的汗珠,董良会心地笑了,刚才他可没少使坏,甚至偷偷多割了大汉腿上本未感染的一点良肉,此时他却对大汉竖起拇指:“哎呀,壮士真乃关云长在世啊!”
大汉并未做声,而是用眼睛指了指桌上的金锭,董良也不怠慢,兴奋地将金锭抓起,此时大汉却沉声道:“董郎中医术了得,看来之前那赵宝生并无虚言。”
董良听到这话,并不见怪,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金锭,他笑呵呵道:“原来壮士认得赵员外啊,敢情是他向你引荐的我?赵员外这人厚道啊,回头还得谢谢他!”
大汉笑而不语,只是董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笑容有些阴森。
“董郎中不必客气!”一句怪异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声音董良甚是耳熟,可绝对不是大汉的声音。
“刚才是否听到有人说话?”董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询求地看了大汉一眼。
“多心了,收好你的金子!”大汉整理好自己的襟摆,起身朝屋外走去,董良此刻发现,大汉的腿居然一点也不瘸了,按说这才刚动过刀子,行动理应更不便才是,且同样令人吃惊的是,大汉的衣裳竟然已经全干,这才多久的工夫?
可是找不到任何挽留的理由,董良只能任由大汉离去。
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董良刹那间下意识要扔掉手中金锭,可是他发现那金锭根本不曾脱手,反而像是长在了他手中一般。
董良低头看去,只见手里的哪里是什么金锭,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死人头,而死人头正张嘴咬住了他的五指,更为恐怖的是,这颗死人头还是他的相识!
“啊,赵员外?”董良吓得连连惊叫,拼命地想甩掉那颗人头,可任他怎么甩都无济于事。
死人头黑乌乌的眼眶中流出暗红的血泪,其表情却异常狂热,那紧闭的牙关中传来一股阴冷又亢奋的语调:“董郎中为山君治好腿伤,真大功一件!嘿嘿嘿嘿,不如来与我做伴,同为山君效犬马之劳吧!”
“救命啊——”董良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可他本就住的偏僻,加之屋外有大雨磅礴,哪里有人能响应他?
突然,他的屋顶被什么东西掀去,一张腥臭的血盆大口携着两根巨大的獠牙从天而降,董良被一口给叼在了半空,吧嗒一声,半截靴子落地,整座屋子彻底变得无声无息。
太白山天池边,却是一片阳光明媚。
涂山恪以慵懒的姿势枕在周鸿现的腿上,闭眼享受着周鸿现为他采耳,周鸿现的神情则一丝不苟,动作轻柔又耐心。
“五郎。”周鸿现怕涂山恪已经睡着,只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想说何事?”
“你上次提到,妖有好几种修炼之道,这次可以跟我仔细讲讲吗?”
“你对此很感兴趣?”
“稍等,你的右耳妥了,来,你先转个身,让我给你采另一边。”待涂山恪乖乖地转了个身,周鸿现这才道:“当然感兴趣,我也想找一条适合自己修炼的路,你要是愿意,就给我讲讲!”
“让我讲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红姑,修炼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修炼的目的?哈哈,当然是为了变得更强啊!”周鸿现轻快地答道,这本就是她的想法。
“变得更强?”涂山恪笑了笑:“这只是过程,哪里谈得上是目的?那么红姑我再问你,若是你有朝一日渡过天劫成了大妖怪,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要维护世——嘿嘿,当然是要维护自己喜欢的、所爱的人啊!”
涂山恪的眼睛一睁:“哦,不知红姑所爱之人是谁?”
周鸿现想了想,她回忆起了自己前世的爷爷奶奶,以及那些为数不多的亲朋好友,可那些人已经离她远去,接着她又还想到了今世的崔妤,可最后她还是有些失落地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涂山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将眼睛闭上道:“红姑你果真还是个百岁不到的小妖,想法实属平平无奇。其实人也好,妖也好,神仙也罢,修炼之目的不过三点:随心所欲、受人膜拜、长生不老,若无这三者,修炼将毫无意义可言。”
周鸿现静静听完,对于前两点,她倒没有太多感觉,因为她觉得自己永远到不了那个层次,对于第三点,她反而颇为好奇:“不对啊,难道妖生来不是长生不老的吗?”
“何人告诉你妖怪可以长生不老的?简直是无稽之谈,就连神仙——”涂山恪的话脱口而出,可又立即顿住,即刻改口道:“神仙当然可以长生不老,所以天下才有这么多的人和妖怪都想得道成仙。”
“哦,这样啊。”周鸿现如受教的学生一般点了点头,然而心中却揣测道:“他刚才明明说漏了嘴,他说就连神仙——莫非神仙也无法长生不老吗,这可真是超出了我的认知啊!”
涂山恪变得毫无兴致起来:“红姑,世间道理放哪都是一致的,人都想做人上人,妖都想做天上仙,你年纪尚小,以后自会明白。我先小憩片刻。”
“别啊,五郎,你还没跟我讲有几种修炼之道呢!”
涂山恪换成平躺的姿势,面朝周鸿现看去,只见周鸿现那双大眼睛正暗含期待地看着自己,那容颜与神情,让他脑海中刹那间回忆起数十年前北齐后宫内的一幕。
那时的冯小怜衣裳半解,好似含苞待放,也是第一次为他侍寝,那日他便以今日这同样的姿势枕于冯小怜的膝上,而冯小怜也正是以这样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臣妾愚钝,还望陛下垂怜!”
回忆至深处,涂山恪有些情不自禁,手自然而然地抚上了周鸿现的脸:“小怜,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周鸿现当场石化道:“你犯糊涂了吧五郎,我哪是什么小莲啊?”
涂山恪目光慢慢聚焦,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更加低落,叹了口气道:“红姑,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你身上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什么意思?”周鸿现一头雾水。
“不说也罢。”
“行,我不打听你隐私,只是能不能跟我讲讲到底有几种修炼之道啊?”
突然,身旁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五郎真是艳福不浅呐,难怪先前我送你狐姬你都不要!”
周鸿现正错愕间,涂山恪听闻这声音却面色不虞,立并刻从周鸿现身边坐起,十分不快道:“身为狐王,竟这般无礼数,来之前都不懂打声招呼嘛?”
“五郎法力通天,明明自己沉醉其中,又怎能怪大哥不打招呼?我看你这是被人撞破了秘密,恼羞成怒啊!”随着话音,狐王涂山庆的身影在一道青光闪过后落下,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靓丽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的容貌与周鸿现不相伯仲,只是比起周鸿现涉世未深的模样,眉眼间更多几分狡黠与成熟的魅惑。
美貌女子先是看到涂山恪,美眸蓦地一亮,可随后又看到周鸿现,那眼神便立马不对付。她上下打量了周鸿现几回,看到周鸿现那全身兽皮的穿着时,她面露些许鄙夷,可仔细看着看着,她又有些恼羞成怒,气鼓鼓地低头朝自己胸部看去。
周鸿现却被狐王的突然到来吓得有些不轻,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说话,只能乖乖地呆在涂山恪身旁由他出面应付。
可未等涂山恪开口,狐王却朝周鸿现看了过来,他先是目露新奇地看完她的打扮,而后竟啧啧发声:“这狐妮子除了一身奇葩穿着,长的竟与冯小怜一模一样,且并非使得是障眼法,五郎真是好杰作啊!”
“大哥是不是嫌的慌?”涂山恪额头的青筋微微隆起。
狐王见势不对,立马换了脸色,一脸正经地道:“五郎别怒,大哥也只是开开玩笑。唉,大哥也知道你被困天池这么久,心中必是寂寞,做出任何事来大哥都是心存理解的。”他又看了周鸿现一眼,道:“只是大哥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执念,对一个人这么念念不忘。”
“这用不着你管!”涂山恪的脸色依然没有转晴。
“五郎这是哪里话,我你毕竟是同胞兄弟,阿耶的子女中而今只剩你我,大哥不心疼谁心疼你?”
“漂亮话谁不会讲?大哥是什么人我心知肚明,就不必再跟我玩这一套了吧?有什么话请直说!”
狐王脸色微微尴尬,他看了身旁狐姬一眼,道:“玉英,看样子五郎这是无需你伺候了,你先自己回吧,我跟五郎这还有兄弟情要叙。”
那狐姬面有不甘,拉着狐王的胳膊撒娇道:“大王,我长的又不比那狐妮子差,况且看她那副呆头呆脑模样,一看就未开窍,我的本事大王是知道的,她能有我更能使郎君快活吗?”
狐王脸色愠怒,压低声音道:“一开始不想来的是你,而今不想走的又是你,你想做什么,是嫌弃本王老了吗?”
“妾不敢!”
“那还不快走?”
那狐姬气的跺了跺脚,回头怒瞪了周鸿现一眼。因为狐王施展了法力屏障,周鸿现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这一刻被那狐姬瞪得一脸懵逼,然后就见那狐姬施施然化作清风走了。
狐姬走后,狐王的声音一下子解了禁,他哈哈大笑道:“大哥来之前并未弄清状况,真让五郎见笑了!”
狐王与狐姬说的话涂山恪可是每一句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他出言讥讽道:“大哥真是大手笔啊,比起上回那不入流的狐女,这回居然连自己的宠姬都能忍痛割爱,这胸怀令五弟佩服!”
狐王听完却不羞不恼,反而哈哈一笑:“五弟,我们狐族何曾讲究这些俗规了?当年你可是比大哥我更具胸怀,在满朝文武面前玉体横陈的故事至今还为人流传呢!”说完,狐王总有意无意地邪笑着看向周鸿现。
周鸿现心中彻底纳闷起来:“玉体横陈?这听着像是个成语啊,可惜记不起来具体什么内容,不过狐王说完总看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