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一群怅鬼,周鸿现长舒了一口气,并化作飞虫四处寻找出路,可是黑渊洞内洞穴交错,她很快便遇到了跟之前玄冲子同样的难题,看着眼前分出的几条岔路,她也犹豫住了。
可就在她选择困难时,只见其中一个洞内陆续走出了七八个小妖,小妖们每人各提着两个篮子,篮子里都装满了青色野果。这种野果周鸿现未修成人时吃过不少,果肉又苦又涩,只是没毒可以用来果腹而已,那酸爽的味道她至今难忘。
眼见着这群小妖提着篮子又走进了另外一个洞口,周鸿现心中犯起嘀咕:“看这些妖怪的原形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他们提着这些野果莫非是自己吃不成?哎,不管这些,看他们道行也不高,不如跟上去,兴许还能打探到出路。”
于是,周鸿现便以飞虫的姿态偷偷趴在了一个小妖的背上,一路上这些小妖也在吐槽。
“你说这日子可真没劲,山君他们吃肉轮不到我们,还要我们每日来喂养这些人,真是没天理,想想之前我们在自己的山头多自由啊!”
“谁叫我们道行浅呢,山君今时不同往日,你敢不来为他效命,他就能吃了你!”
“哎,确实无可奈何,可这也真不是啥好差事!这黑渊洞忒大了些,路也弯弯绕绕,我到今日方才把路彻底摸清,每次进出采果子可废了老命了!”
“放心吧,人被山君吃的也不剩多少了,兴许过了明日咱就用不着再干这苦差事啦!”
听着这些话,周鸿现心中有些吃惊,然而没一会儿,她便被这些小妖带到了一处洞穴。
这洞穴中点着一根火把,光线很微弱,但借着这些周鸿现看到了这里有个木牢,木牢里关押着许多蓬头垢面的凡人。这些凡人眼中毫无光彩,仿佛对人生早已丧失了希望,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躺着,毫无动弹的欲望。
“起来进食!”几个小妖把野果子通通往木牢的地上一倒,如同喂猪一样。
有一部分人开始捡起果子往嘴里狼吞虎咽,可也有一部分人仍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小妖们开口喝道:“怎么,又想绝食?告诉你们,还没轮到你们死,你们就是想饿瘦都不行,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说罢,他们纷纷拿起鞭子抽打起那些想绝食的人,那些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经不住疼,只好又抓起果子往嘴里塞。
“哈哈哈哈,真是一群贱骨头,不打不听话!”小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这时候,终于有不少人敌不过悲伤和绝望,呜呜哭泣起来。
“阿娘,我还不想死啊!”
“娃儿,这都是命呐!”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哭得尤其凄惨。
“猪三,今日轮到你了,哥几个就先回去歇息了!”事情结束,几个小妖纷纷离去,仅留下一个野猪精在此值班。
“你们都走都走,他娘的,一个讲义气留下来陪我的都没有!”野猪精有些烦躁,他百无聊赖地往石桌上一趴,就开始打起盹来。
可是刚睡没多久,他的后背就被人拍了拍。野猪精惊醒,嘴里还打了个憨憨,看到对方,他惊讶道:“黄吉利,你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了,我就撒泡尿的功夫,那几个就走的无影无踪,我对这路还是不熟啊,只好返回来找你啰!”
“哟,看你平时滑头滑脑的,居然连路还没认全,嘿嘿嘿嘿,还不如我!”
“猪三,你别跟那几个说啊,免得他们笑话我!我今日正好要回家一趟,你就跟我说从哪出去吧!”
“你走到第一个茬口,走左起第三条道,然后下一个茬口走右起第一条道,再如是如是,就可以直通后山,那离你家最近!要走快走吧,别打扰我睡觉!哎,你为何还不走啊?”
“啪”的一声,被人当头棒喝,野猪精脑门流血,直接昏了过去。
接下来,木牢们被人推开,牢里的人纷纷目露恐惧:“这位黄大仙,今日不是已经拉出去许多人了吗,难道这么快山君又饿了?”
“谁要吃你们啦?刚才你们也听到路怎么走了,趁现在没妖怪,你们赶紧走!”
“可你不就是妖怪吗?”
“我也是要逃命的,你们爱走不走,我可等不了你们,先闪了。”
然而没多久,那群凡人一个个都从后面追了上来,他们苦声哀求道:“黄大仙,救人救到底,别抛下我们呐!”
黄皮子精放慢了脚步:“你们别喊这么大声,小心引来更多妖怪!”
“是是是,都听黄大仙的,我们要是能活着回去,定为你建庙供奉,日日香火不断!”
“不必了,你们都哪的人啊?”
“回大仙的话,我们都是太白山往南二百里的延河镇人。”
“我草!”
卧虎峰,黑渊洞外激战正酣,师徒二人皆已沐浴成了血人,只是目前他们都还未曾受伤,身上沾的都是妖怪的血。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已有些精疲力尽,因为小妖怪实在太多太多,杀都杀不完。
“师父,何不再用五雷咒轰死它们?”小道士累得气喘吁吁。
玄冲子也累得不轻,却否定道:“不可,五雷咒威力虽大,但耗损精力也大,山君还未出来,必须留着一起对付他和熊怪。啊,快闪开!”玄冲子一把推开小道士,自己也飞身闪退,轰隆一声,一块巨石直接砸在了他们方才的落脚点上。
熊处士在远处拍着熊掌,跳起了舞来:“牛鼻子,你和你的小徒弟都累得不成样子了吧,比耐力可是我熊处士最大的长处,我慢慢玩死你们,哈哈哈哈!”说罢,它又将一根苍天巨木连根拔起,连带着泥土直接扔向了师徒二人。
玄冲子和小道士勉强又飞身躲过,接着又连斩几个小妖,此时玄冲子终于累得喘不过气了,只好开口道:“徒儿,这样下去不成,我们耐不过那个熊怪,看样子今日我们必须得走了,等明日养好精力我们再来对付他们!百姓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小道士面露悲戚,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师父!”
“那我们走!”玄冲子摆开道袍,口念法诀,与小道士一同站了上去。
“哪里走?”
突然,黑渊洞中一股腥风袭来,只见山君满脸怒气地闪现在了熊处士一旁,他张口一声虎啸,刮起狂风便将玄冲子师徒二人从道袍上给掀翻下来。
“臭道士,居然敢上门送死,真是胆大包天!你们敢打搅我美事,那便通通留下做怅鬼吧!”山君也不客气,直接摇身化作一头巨齿黑虎,满含杀气地朝师徒二人狂奔而来。
“师父,怎么办?”小道士第一次见到山君,他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妖怪,就连熊处士的压迫感也没能这样,所以不禁有些慌了神。
“不怕,来的正是时候!”玄冲子目光一凝,故伎重施,驱动五雷法咒。
“山君,小——”熊处士站在远处抬了抬熊爪,想要叫住山君,可关键时候它突然露出一丝窃喜,将未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轰隆隆——”在千钧一发之际,五雷轰顶,全都霹在了巨虎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小道士面露喜色:“师父,成了!”
可下一秒,他的目光中就露出惊恐,只见一头沐火的巨虎从火焰中扑腾而出,一步便已扑到他师父的跟前,他师父欲飞身闪避,然而终究是飞慢一步,被那巨虎凌空一口将双腿给咬在了嘴里。
“啊——”玄冲子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巨虎似乎为了折磨他,将他的身躯在空中左右狂甩。
小道士看得眼珠都快爆出,远处的熊处士也被吓了一跳,口中喃喃道:“天王老子,这都可以不死?”
玄冲子的剑早已掉落在地,他忍住疼痛,用劲力气一声大喊:“云霄子,把你的剑给我!”
小道士以为师父要拼命一搏,连忙将自己的剑掷出:“师父接剑!”
玄冲子双手抓过长剑,巨虎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可是令谁也没想到,玄冲子并未将剑对准巨虎,而是反手一劈,将自己从大腿处连根斩断,借着巨虎狂甩的力道,他的上半身瞬间飞出老远。
“师父!”小道士飞身上前,接住了玄冲子掉落的半截身体,他抱着师父嚎啕大哭。
玄冲子却不顾疼痛,急迫道:“莫学女娃娃哭,快帮为师把羊皮卷拿出来!”
小道士连忙抽出了师父腰间的羊皮卷,只听师父再次念起法诀,刹那间许多金文从羊皮卷中再次浮现,在巨虎扑到之前,化作阵列卷起师徒二人直冲山外而去。
巨虎身上的熊熊火焰渐渐熄灭,再次显露出它那通体黑色的皮毛,竟然毫发无损。
“哼,这二人居然还能跑了!”巨虎又变作山君模样,脸上余怒未消。
熊处士狂奔了过来,开口道:“山君,你也太神通广大,雷都霹不死你啊?”
“某有本命法宝,可避风、火、雷、电,雷法焉能伤某分毫?”
“我只听闻阴阳寮可以操生死,没想到竟还有这等神通?”
“没错,既能操生死,也能避天罚,哈哈哈哈——”山君仰天狂笑,此刻,熊处士心中对山君开始变得惧怕起来。
天刚蒙蒙亮,巨虎峰山脚下,一只黄鼠狼脑袋的妖怪正领着百来人浩浩荡荡地在林中穿行。
突然,黄皮子精转身看向众人,道:“好了,就到此为止了,你们出太白山的路走这边,我回家的路走这边,分道扬镳吧!”
人群中一脏兮兮的老头站了出来,惨兮兮道:“黄大仙,这太白山太大了,我等老弱病残实在怕走不出去啊,您老可否多送我们一程啊?我们回去为你立长生庙!”
黄皮子精气呼呼道:“谁稀罕你的破庙?刘老实你别得寸进尺,我一路上帮你们解决了不少怅鬼和小妖怪,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前的账我都还没找你们算呢!”
“啊,大仙何出此言?我们之前并无仇怨,你要找我们算哪门子账啊?”
“谁说没仇?仇大着呢!”黄鼠狼咬牙切齿,可看了看这群老弱病残,又叹口了气道:“算了算了,你们都这么惨了,我就不落井下石了,往事一笔勾销吧!”
“那大仙可否——”
“否!我只帮你们到这,后会无期!”黄鼠狼一甩袖子,不在理会众人,大踏步往他回家的方向走去。
“大仙,留步啊——”刘牢什还欲挽留。
突然,一道凌厉的剑光在空中闪过。
“妖怪受死!”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黄皮子精被弄得措手不及,慌忙拿手去挡,“唰啦”一声,一把长剑直接穿透它的掌心并贯胸而入,紧接着它就应声倒地。
“哼!”一名小道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收起长剑。
此事来的太快,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事后刘老实才大惊失色:“小道长,你错杀了,那黄大仙是好妖啊!”
“无恶不成妖,妖哪有好的!”小道士眼神凶恶,可当他看到刘老实后不禁愣了楞:"你是——你是刘阿翁?”
刘牢什也打量了他半天:“你是——杨家娃娃?哎呀,一年多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为何在此啊?”
小道士又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多数人都是自己的老乡,他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刘阿翁,张大夫,遇到你们实在太好了,先不说别的,快去救一下我师父吧!他被虎妖重伤,性命危在旦夕!”
“啊,是玄冲道长吗?那快带我们去!”
此时,突然有人夸张大叫:“刘老实,那黄大仙的尸体不见啦!它会不会没死啊,它不会以为我们恩将仇报吧?黄皮子可是很记仇的!”
小道士立刻拔剑:“没事,你们去救我师父,我寻着血迹去了结它!”
刘牢什一把拉住了小道士:“不会的,那黄大仙几次都可以抛下我们不管,却还是把我们送到这里,足以说明它心善!看它没死,我这心里才稍微安心一点。”
密林深处,一个人身的黄皮子精正捂胸逃跑,它大半的袍子已被鲜血染红,步伐愈发凌乱,然后没走几步,它便一头便栽倒在泥土之中。
终于,黄皮子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化作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趴在泥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几度抽搐,鲜血从她嘴里大口涌出,她那原本漆黑美丽的瞳孔正逐渐涣散,脸上也渐渐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