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柳银环一边述说着自己与薛仁贵年轻时的吃苦经历,一边仍时不时地抽泣着。
周鸿现一直在那安慰:“大娘子,你和阿郎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的为人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先不要怀疑夫妻感情!”
蓝萍心思较多,她原本是想看薛仁贵有事,因为之前柳银环说薛仁贵嫌她长的不够好看,她想报这一箭之仇,而如果薛仁贵没事,那倒霉的便是周鸿现,至少周鸿现无法自圆其说,那必然不受大娘子待见,正反她都得利。可如今看着待自己不薄的大娘子哭得稀里哗啦,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便也往回劝道:“大娘子,红姑说的对啊!你看阿郎平常对你多好,连纳妾都不肯,他哪是那样的人啊?”
柳银环听到这话,心中也回忆起薛仁贵的好来,自己与他十几年夫妻,当初薛仁贵参军时,她留守家中吃尽苦头,薛仁贵十分感念这一点,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又怎可能加害自己这样一个枕边人?
“莫非事情另有蹊跷?我是否应该多点信任,等他回来再问个明白?他最近官运亨通,总是把我弄得不自信。”想到这些,柳银环停止了抽泣,擦干眼泪道:“行,给他回来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曹操曹操到,屋外响起了薛仁贵哼着小曲归来的声音,一听到这,柳银环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心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差点死掉,你心情还这么好,莫非我没猜错不成?”
随后,人高马大的薛仁贵便跨进了门槛,然后响起他那爽朗的笑声:“阿环,我回来——哟,这怎多了位娘子?”
“好哇你,第一眼都不往我这瞧是吧?”柳银环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小娘子哪位啊,生的也忒好看!”薛仁贵哈哈笑着,混不吝的性格开始发作。
此时此刻,周鸿现显得十分尴尬:“回阿郎,我是府上的红姑!”
“你就是红姑啊?”薛仁贵恍然大悟,拍着手看向柳银环:“阿环,你说说,咱府上的丫鬟生的这般貌美,这可真给咱老薛长脸啊!”
蓝萍忍不住开口提醒:“阿郎,你少说两句吧,你都不看人脸色的吗?”
“你们脸色不都好的很吗,就阿环脸色比以前白了好多!”突然一阵尴尬的沉默,薛仁贵发觉一丝不妙,声音都抖了起来:“阿环,你怎——怎了?”
柳银环一脸委屈,抓起一个茶杯便扔了过去:“薛仁贵你去死吧,干嘛要回来气我,等过些天直接替我收尸不好嘛?到时候你想娶谁娶谁,再求皇帝开开恩,连驸马你也能做的!”
薛仁贵躲也不敢躲,大气也不敢出,直接任由茶杯摔在脑门上,额头顿时红了一块,他将音调放低,显得十分委屈道:“阿环你怎么了,我薛仁贵又做错何事了?”
柳银环一声不坑,只埋头大哭。
蓝萍直接将那摔成两半的铜镜和符咒拿出来摆在薛仁贵面前:“阿郎,你解释解释吧!”
薛仁贵一脸蒙的表情:“这好好的镜子怎就成这样了?”
蓝萍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明白,最后还语气逼人道:“阿郎,你在镜内放入此等诅咒之物,是想害死大娘子好再另娶吗?”
“此话从何说起?”薛仁贵摊开双手,满脸无辜道:“这个镜子是我从西市正儿八经买的啊!”
周鸿现不禁插了一句:“阿郎,你当时买镜子的经过是怎样的?”
薛仁贵听完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是发现了一丝玄机,便一边回忆一边叙述起来。
原来,那日正逢乞巧节休沐,薛仁贵本打算去西市给柳银环买支珠钗。半路上有一镜商向他推荐其店里的铜镜,由于其过于热情,搞得薛仁贵很不好意思,便直接了当地说想买珠钗送妻子,且钱不够再买镜子。谁知,那镜商却告诉他,乞巧节不能送珠钗,因为珠钗珠钗,又诛又拆,十分不吉利,反而镜子象征圆满,最能表达夫妻何睦之意。薛仁贵对此也不太懂,听他说的认真,还以为真有什么禁忌,便跟他去店内转了一转。那镜商一连给他推荐了好几面镜子,最后还说如果能成交,任何一面镜子他都可以给薛仁贵打五折,如此一来确实要比平时便宜许多,薛仁贵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便挑了其中一面买了回来。
三人听完,不禁面面相觑。
蓝萍道:“阿郎你这说辞可不能服众啊,怎可能你随便挑的一面镜子就能如此?”
“可事实便是如此。不过那镜商确实有些过于热情了,我当时只觉得他是为了赚取钱财,如今细想却有一丝不同寻常,他为了卖我镜子居然能编出鬼话来骗我,普通商人为了店铺名声,断不可能作此之举。只是我想不通,镜子是我自己挑的,他是如何做的手脚?”
“是啊,镜子是你自己挑的啊,你作何解释呢?”
周鸿现道:“如果有人要故意陷害,有可能店内所有镜子都是有问题的,挑哪面其实都一样!”
薛仁贵不禁圆目一睁。
“红姑,你是不是故意在阿郎面前卖乖?一面镜子可不便宜,更何况是开一家镜子铺,阿郎与人无怨无仇,人家凭何花这么大代价来害他?是吧,大娘子?”
作为柳银环的代言人,蓝萍屡屡向薛仁贵发出质问,其实是出自柳银环的授意。可柳银环在这问答之间也渐渐回过味来,毕竟她的出身见识不是蓝萍能比,这次她并未急着同意蓝萍的观点,而是问薛仁贵道:“夫君,你最近有无得罪什么权贵?”
薛仁贵听罢,心中不由得一惊,但此事关系重大,他不好妄下结论,便道:“得没得罪我暂且不知,但那镜铺就在西市,我这就去找那店主问个一二,倘若真是他搞鬼,看我不宰了他!”说罢,他直接风风火火冲出了家门,但是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已无太大希望。
等薛仁贵利用自己的身份,直接穿坊越市赶到那家镜子铺前,铺子的伙计正准备关门打烊,薛仁贵一声大吼:“你家店主何在?”
伙计被吓了一跳,但见薛仁贵长得雄武过人,也不敢怠慢,只道:“这位客官,你找我家店主何事?”
薛仁贵不由分说,直接冲入店内,随手抄起一面铜镜便往地上砸去,他臂力过人,那面铜镜一下子便被他砸开了两半,果真从中露出了一张符咒来。
薛仁贵心中怒极,凝眉冷笑道:“这就是你卖的镜子,行此巫术,是想杀头吗?”
那伙计见了也是吓了一跳,忙道:“客官,我什么都不知情啊!”
“那你家店主呢?”
“他乞巧节那夜出门后,一直未曾归来!”
薛仁贵回去之后,便动用力量在城内暗暗搜人,然而直到多日后,他派出去的人告诉他,在城外的一棵柳树下挖到了镜铺店主的尸体,人早已生蛆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