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从来没想过和女生一起出行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这倒不是说我没和女生一起出去玩过,毕竟我初中时人缘还算可以,家里又有个妹妹。只是那种明明认识却相互之间毫无交流的出行感觉太过奇怪,还不如我一个人行动来得爽快。
上了地铁之后,苏碧织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拉着吊环,以一个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站在我的身边。而我正处于第一次去女生家里的必然会出现的紧张感之中,再加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聊什么好,于是也干脆闭上嘴巴,只是盯着地铁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脸发呆。
时不时地,瞄一下苏碧织沉静的侧脸。
苏碧织没有化妆,还穿着校服,因此没有给人以艳光四射的感觉。反而是温柔可亲,又端庄沉稳,散发出一种和十七岁的青春年华截然不同的韵味。
我在不认识苏碧织之前,只是远远地看见过她。那时她总是和三两个女生走在一起,那时的笑容既亲切又温柔,像是一个随时在认真聆听的姐姐;在认识苏碧织之后,又觉得她高傲又毒舌,笑容里充满了嘲弄,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直到我看到她一声不吭,盯着窗子发呆的样子,这才察觉到她就算表现得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美丽少女。一旦安静下来,就成了一道吸引无数目光的春天般的风景。
我即使只站在她身边,也能感受到无数惊羡的目光。可苏碧织仿佛毫无所察,连我在偷瞄她都没有发现。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
“到了, 就是这里。”
苏碧织在一栋豪华的欧式公寓前停住了脚步。
苏碧织的家出乎意料地离我家不算太远,位于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建成的高档小区里。光是四周的绿化植被和我家的小区都有着相当不同,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风格又让人好像一下子就来到了异国他乡。
我虽然觉得苏碧织的家境可能很好,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优渥。
“我可不算什么富家千金哦,严诚同学。”苏碧织系统好像突然开始运作,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她,“只不过比普通人好一些。这也算不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啊,张爷爷您好。”苏碧织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伸手帮推门出来的老人拉住了门,“您去散步呀?”
看上去有个七八十岁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谢了,苏丫头。”
老人说着走出楼道,我连忙上去帮苏碧织把有些要合上的门拉住了。我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松手。
“丫头,这位是你同学?”老人看了看莫名其妙有些紧张的我,点了点头,“不错,看着是个好孩子。”
苏碧织没来由地脸一红。她抿起嘴角,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是,您好。我是苏碧织的同学,我叫严诚。”
“‘诚’这个字好啊。‘诚者天之道也’,这句话,你听没听说过?”
苏碧织看了我一眼。她给我的资料里恰巧有这么一道题。
“听说过的,出自孟子·离娄上。”我谨慎地回答,“不过,我也就知道到这里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张爷爷笑眯眯地说:
“不知道好呀,不知道才能学。我就再教你一句。‘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苏碧织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抢先一步说:“张爷爷,您不是要去散步么?再晚一点儿,您回来时周奶奶可就不给您开门了。”
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冲苏碧织摆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
“孩子,今天苏丫头带你过来,我才教你这两句话。下回要是我们还能见面,我就再教你两句话,如何?”
我对这位出口成章的老人很有好感,于是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您了。”
老人冲我笑了笑,背着手离开了。
“走了。”
在我发呆的功夫,苏碧织已经走进了楼道。我赶紧追上她。
“张爷爷之前是中文系的教授,退休了就在张叔叔给他买的房子里养老。”坐电梯时,苏碧织语气不善,“多的不要问。”
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刚才张爷爷说的话——”苏碧织猛然停住了话头,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算了,没什么。”
她的话罕见地有些吞吞吐吐。
这让我有些担心起来。我也不是傻子,苏碧织的黑眼圈、坐车时的疲倦,加上这一路上都显得和平常不同的表现,这几样组合起来就足够让人担心的了。更何况她现在连最为擅长的言语攻势都不能占尽上风,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失态。
“苏——”
“——话说起来,没想到和你呆在这么同一个空间里居然这么难熬呢。我说严诚同学,你不会趁着这段时间对我动手动脚吧?毕竟你可是偷瞄了我一路呢。”
我刚刚想问问她的身体,苏碧织却突然恢复了常态。这一路上都有些异样的她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一样,又得意起来。
“怎么会啊?那里不是有摄像头么?”
苏碧织“啧”了一声,一脸不爽。
“本小姐一路上故意示弱,本来最后想抓个现行犯呢。没想到严诚同学这么不开窍。”
苏碧织堂堂正正地说出了钓鱼执法的宣言。
——什么啊,果然是我想多了么?
看到她那副捉弄人没能成功的遗憾样子,我放下心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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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