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严诚同学,苏碧织同学,你们准备好了么?”
顾小小有模有样地站在我和苏碧织面前,手里拿着那些答案。我和苏碧织对面而立,中间隔着一个电视的距离。我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嗯。”
顾小小灿烂地一笑:
“那么,本次知识竞赛正式开始啦!首先是必答题环节!”
她转向了我。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紧张的。虽然我这几天把苏碧织给我的资料全都细细地看过一遍,可是想要全都记住未免太过困难——不如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现在突然要考校我这些知识,我还是有些发慌。
而知识竞赛的正赛,就在一周之后了。
顾小小紧张兮兮地盯着我,好像她才是那个被考的人一样。
“那么,严诚同学,请听第一题。中国国家测绘局在2005年测得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是?”
——我那相当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被冲散了。我怀疑地向苏碧织看了一眼,发现她只是眉头紧皱,却没有说话,心里又不安起来。
“8844.43米。”
“很好!”顾小小兴高采烈地说,看她那样子,好像觉得这题颇有难度一样,“那么下一题,登月第一人是?”
“阿姆斯特朗。”
“那么……”
我越答越觉得呼吸顺畅,轻松自如。因为她给的问题实在有些简单,净是一些这里的世界第一是什么呀,那里的特殊气候是什么呀,这种课本上出现过的知识。而教科书里出现过的知识,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太好了,原来知识竞赛的题目也不过如此。如果大部分是这种题目的话,我和苏碧织没有理由拿不到冠军。不过,现在想来,也就是那么回事。这种校级的比赛本来就是在比拼学生们的知识储备,根本用不上特意的准备嘛。
就在我自鸣得意的时候,苏碧织却打断了顾小小没有问出口的第七个问题。
“等一下,小小。”苏碧织温柔地笑着,“我可以看看你准备的题目么?”
“喂,你不会想当面作弊吧?”
苏碧织连理都没理我,从有些迟疑的顾小小手上拿走了那些资料。
她随手翻阅了十几秒,突然提问道:
“严诚同学,中国历史上有史记载的第一个女战士是谁?”
哦,还是有的嘛,教科书里没有的东西。
“妇好。”
“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是?”
“腓力二世。”
又过了四五个问题之后,我的额头就开始冒汗了。因为苏碧织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刁钻,也越来越细小。我回答问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有的时候,明明知道她问题的答案,却总感觉和记忆的主体关系不大,因此难以回想,像是汽水的瓶盖。
“密西西比州在南北战争结束后,什么时候再次加入州联邦?”
“……1870年。”
我凭借着翕忽一瞥的记忆勉强回答上来这最为刁钻的一题,这还是拜我之前因为好奇浏览过南北战争的历史才能回想起来的。而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下一个问题,我就很难回答上来了。果然——
“狄德罗的作品,除了《哲学思想录》外再举出五部。”
“……PASS。”
我痛快地放弃了。不是说我不知道他此外的作品,而是不论怎么想,都凑不齐五部。为了防止把其他人的作品跟他的弄混,我干脆利落地承认失败。
我略带失落地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小小,咧了咧嘴:
“顾小小,真的辛苦你了,能搜集到这么刁钻的题目。”
“不——没啊,我根本就没有找过这种题啊?”她好像有什么东西难以下咽地一般说,“因为,这种题不是故意为难人嘛?课本上完全没有这种知识哦?”
“不是的。”苏碧织把资料轻轻还给了顾小小,安慰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我问的这些问题,其实课本里都有所对应的。像狄德罗,历史书上就提过,只不过是一笔带过了而已。”
“那……你们都知道这些课本以外的东西?”
顾小小的目光莫名地让我有一种负罪感。我缩了缩脖子,不确定地说:
“也不是吧。我只是在背苏碧织给我的资料而已。”
“哎?!那么多,都要背么?!”
不如说要背才是必须的吧。万一有一道题苏碧织会而我不会,不得不求助于她的力量,那我也就很难扭转人们对我的印象了。像是第二个环节,选题给对手答的情况,在指定题目的时候,可是可以同时指定对象的。
无论如何,我都至少要和苏碧织平齐才行。
“不好意思,小小,”苏碧织好像很难启齿地说,“这些题目好像——不够广泛的样子。接下来,请你去沙发上等着那个白痴犯错就好了。相信我,这种搞笑的场景很快就会发生的。”
“我知道了。”
顾小小用精神的笑脸回复道。而那让我感觉更加不好了,好像辜负了这个孩子似的。
“请你们一定要加油啊!严诚同学,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嗯。”
我重重地点头。
“那,我先去写作业哦。”
我和苏碧织对视着,没人敢去看顾小小的背影。
为了不辜负顾小小的一片心意,我也绝对要拿下完美的冠军。
……
我和苏碧织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我想只有这个词才可以形容我们为了难倒对方究竟用了怎样的力量。我们不停地从记忆仓库里搜索出偏门的,却绝对不是不可回答的问题向对方砸去。具体情况请参考吉尔加美什对战安洁莉卡。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沉浸到自己过往的所有知识中,并加以整合复习,以期找到难点来击溃眼前的对手。
只是问题发出的越来越慢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只是两个高中生。知识储备得再多,也不可能像百科全书派的学者那样穷究知识。于是,到了最后,我们之间只余下了沉默,和两双明亮的眼睛相互对视着。我们看似在不服气地瞪着对方,其实是在搜肠刮肚,企图把牛奶盒子里最后一点儿残余刮出来。
“……了。”
“哎?刚才有人说什么了么?什么怎么样了?”
我刚刚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什么,这才如梦方醒。
“是我啦白痴。”苏碧织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一指墙上挂着的表:“我说的是今天也该到这里为止了。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留宿么?”
我看着显示着九点五分的数字的镜面表盘,嘴角抽动了两下。那股热切和新鲜全都消散了。
“这下糟糕了……我回去要怎么和家里人解释才好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有收到家里人的电话或者短信啊?难道他们就那么相信我不会被拐走什么的么?
“不如直接自杀吧。”
苏碧织貌似亲切地提议。
“这样就不用解释你惨淡的人生了。”
“这种解决方式也太极端了吧?!”
“行了,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苏碧织朝我亮了亮手机屏幕,“车已经给你叫好了,你就直接打车回去吧。车费我们平摊就好了。”
“哎?也不用——”
“不用什么?”苏碧织一边露骨地向我打着“快滚”的手势,一边靠近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我们的顾小小:“我可不想你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万一讹上本小姐怎么办?相对的——”
她马上换上了甜美的声调:“小小今天住下也可以的哦?只要给阿姨打一通电话,相信她也会同意的吧?”
“——不用了。我也要回家了。”
出乎我意料的不是苏碧织太过明白的区别对待,而是顾小小面对苏碧织的热情邀请时略显冷淡的拒绝。她本人好像也意识过来了似的,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碧织,我今天有点累了……”
“没关系啦。”苏碧织放弃倒也爽快,“那我让严诚同学送你回家——”
她警告意味浓重地瞪了过来。看来苏碧织重视顾小小的安全更甚于防备我男生的身份。
“不不不用了啦。”顾小小连忙摆手,“那多不好意思呀。”
“没关系,就让我送送你吧。”我感受到苏碧织暗示意味很浓的隐蔽目光,连忙开口,“大不了我们三个平摊车费就好了。”
顾小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了看苏碧织,又看了看我,最后才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