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下着雪,安静的小女孩埋头在小书桌上,隐约听见外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冰冷的小手不由一顿,停下了笔。
她知道,那片欢声笑语属于她的妹妹和她妹妹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唯独不属于自己,冬日也罢,夏日也罢,都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好好练习下去,不遗余力地努力着,恐怕自己就连父亲的责备也得不到了吧……寒冷的雪日里,名字中带着雪字的女孩,再度用她那双纤细甚至有的指关节已经冻得通红的小手,握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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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小女孩终于完成了对于汉字的抄写,双手恭敬地将抄写本呈给父亲。
她的母亲是日本人,幼年的时候则是与妈妈一同生活在日本一个小岛的镇子上,一边学着中文一边用着日语,但显然中文的发音要更难一些,她学会说的第一句汉语,是“爸爸”,那是母亲教给她的,她也与母亲一样,满心欢喜地渴求着父亲能够早日出现在自己和母亲的面前,仅仅是出现就好了,周漾雪还远远没到拥有复杂欲望的年纪。
而后来,父亲也的的确确地出现在了自己与母亲的面前,可面对着这个威严的男人,周漾雪竟是连一丝喊出“爸爸”的勇气也没有。那是个吹起微风的傍晚,身着单薄的周漾雪,望着父亲走进了母亲的房间,不知为何,记起刚刚母亲望见父亲的眼神,她所不明白的悲伤蕴含其中,就连她自己,也没来由的难过起来。
妈妈的姐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她曾经跟随着母亲一起去看望过,还摘下了自己那枚红色枫叶的吊坠,送给了那个第一眼望见自己便朝自己笑的女孩,二人年纪并未相差多少,转眼就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温顺的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千织羽。
她一难过起来,想到的往往也不是柔弱的母亲或者憧憬的父亲,而是这个温顺的女孩——千织羽。
正如现在,父亲的归来没有带给周漾雪欣喜,却让她的内心沉了起来,于是,女孩跑了很远找到了千织羽,对她倾诉起来。
那时,女孩还不知道,这是她与千织羽见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那个威严的父亲带走了周漾雪,女孩感受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她转身望着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母亲没有跟上来呢……
妈妈!她喊道,可母亲却仿若听不见似的,背过身去,与自己和父亲越走越远……
游轮发动的声音响起,周漾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母亲分离了,甚至于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她望着海岸上那个逐渐远去的黑点,泪水滴在了海面上,消失不见。
那一天,她不再是偏僻小镇上的渔家女孩,而是变成了周氏家族的二小姐,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私生女。
父亲没有理睬自己,周漾雪端着抄写本的手在空中悬得酸疼,而她的父亲,正抱着自己的妹妹,与她亲昵地说着话,妹妹咯咯的笑声很甜美,但在此刻,却很刺耳……
与自己相比,妹妹的母亲要高贵得多……是远在欧洲的大贵族,妹妹也是如此,比自己……要高贵得多……
终于,父亲示意管家将抄写本拿给他过目,周漾雪这才松了一口气,酸疼的胳膊无力地垂下,低着头,仍是不敢望向父亲,抑或者是害怕望见父亲宠爱着妹妹的情景。
妹妹的名字叫做周玥颜,拥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和淡蓝色的瞳孔,同时面容拥有着东方的美感,是个令人一见就忘不了的混血小美女,事实上金发并非越偏向于金色越高贵,正相反,颜色越接近白金,才代表着血统更加高贵,周玥颜就是这样的类型,天生高贵的她常常令周漾雪感到自卑,因为自己的母亲仅仅是一个海边的渔家女……只是因为颇有些姿色被父亲看上了,一夜的乱情之后才有了自己……
周漾雪静静等待着父亲的评语,她不奢望是赞扬,就连批评也会让她这个不受重视的女儿感到欣喜……
“阿爸~这是什么……”稚嫩的童音传来。
“别动,这是你姐姐的作业,别乱动~”不复威严的温柔语气,仅仅是给他怀中的那个小女孩,也就是自己的妹妹的。
“不要拔我的胡子!”就连生气也察觉不到怒意……
“我要看~!”
周漾雪忽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听见了,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都说了不要乱动了,本子破了吧……”
依旧是不见一丝责怪,毕竟纸张本就是低贱的物品。
“爸爸……”周漾雪声音颤抖。
“做姐姐的就不要怪妹妹……”
“我写了一个上午……”周漾雪忽然发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她将因写字冻得通红的双手往背后藏,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玥颜,快给姐姐道歉。”
“……不要!”
“玥颜……”
“都是爸爸的错啦!早点给我看就好了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是啊……完全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哎……漾雪,回去吧,今天下午的抄写免了。”
周漾雪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同平常一般。
——“是……”
她一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没人察觉到,那一转身,两行泪水如注挂在了女孩秀丽的脸上。
周漾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为钢笔吸上墨,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直到手被冻得没有知觉,纸张也已经填满了桌面……
她忽然想起那个算得上自己“妹妹”的女孩,千织羽……她会在雪天里,突然拉住自己的手,紧紧地捧着,像是在捧什么宝贝,为自己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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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雪十三岁那年,已经无人能忽略她的优秀。
但她很孤独,每日两点一线地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
虽然她也是周氏的大小姐之一,但她却没有女仆,不是周家不肯分配给她女仆服侍日常起居,恰恰相反,每次好言相劝她都会断然拒绝,因此,直到今天,这个被誉为周家明珠的大小姐依旧是一个人起居生活。
直到一对姐妹的出现,田管家拜托她至少留下来看一看,恰好那天她学校内的事务也忙完了,这才答应下来。
想要成为她女仆的少女,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呢……
周漾雪卧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名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身着合适的黑白色女仆服,一直低着头,手中像是在攥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知为什么,周漾雪觉得她有些眼熟……
女孩终于抬起了头,当望见她的模样,她的笑,刹那间,周漾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少女缓缓摊开了双手,一枚被摩挲地掉了色的枫叶吊坠静静地躺着。
——“漾雪姐姐,羽儿来了……”
——“漾雪姐姐,就让羽儿服侍您,行吗?”
——“漾雪姐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