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哥哥,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妹妹游栀站在房间门口问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包里有这个。”
妹妹的手上拿着白瞳忘记拿走的危险物品,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或许是我出于好奇从超市买来的呢?”
“但打开过,还少了一个,哥哥你要怎么继续狡辩呢?”妹妹微笑,一副看清一切的表情。
要是她平时这样我只会佩服她太懂我了,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云云,但这次我真的笑不出来。
“啊,没错,你老哥我有了女朋友,不可以吗?”
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妹你爱怎么嘲笑就嘲笑吧。
“没想到我哥哥还能有女生喜欢嘞,看来是不用我操心一辈子了,很棒!”
我高中时不是挺受欢迎的吗……果然神明大人不再眷顾于我,现在连有女朋友这种事都会让妹妹惊讶。
“那哥哥要注意身体哦,被嫂子欺负了记得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拥抱的。”
说着些奇怪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她想表达些什么,妹妹从门口跑开了。
小孩子真的是,我翻了个身,要是那玩意真的用过怎么可能只用一个,你哥我功能健全好不好。
我叫游叶,国立天雪大学的大二学生,因为需要照顾妹妹而没有住在宿舍,在大学和妹妹的高中之间就近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过着和千千万学生一样的普通生活。
但昨天我遇到了怪人。
与其说是怪人,倒不如说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我们因为没有问清对方的身份就进了酒店的同一房间,结果差点闹出大事。
不过还真的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从事这种特殊职业的人啊,我感叹。
该怎么说呢,一开始很正经,还有点厌恶,觉得有些恶心,不过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似乎自己并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责备别人。
或许是有什么难处吧,不然要是有任何其他好的谋生之道,以白瞳那样的身材和长相,也不至于到去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钱财。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尝试,不然不会犯这种连时间都弄错的低级错误,更不会那样羞涩犹豫,显然是经历了很激烈的心理挣扎。
今天是七号,按照我所“不小心”了解的情报,白瞳将会在九号下午的三点半左右到天雪市中心广场的雕塑底下,和那个真正的男生会面。
应该会换时间吧,毕竟有那样的意外,再说是这种绝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就算我九号那天去广场,肯定也找不到她。
“谢谢你,再见。”
这句话的翻译应该是“永远都别再见了”才对,我要是白瞳,一定会打心底讨厌游叶这个存在。
说到底,这件事我不过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和我根本没关系的,主动跑去讨没趣,我还不是那么蠢的人。
……
可恶,为什么我要这么在意啊!
又翻了个身,我脑海里都是昨天和白瞳的对话,她的动作她的表情,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
要是没遇见就好了,要是能问清楚就好了,现在自己知道了白瞳是要和别人交易,这让我怎么能安下心来?
或许是照顾妹妹太长时间的缘故,我是那种会往包里多塞一把伞的人,更别说是这种明显错误的交易。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才行,否则我这几天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起身,现在的时间是早晨的六点半,我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
“小栀,方便过来一下吗?”
得,刚把妹妹支走,现在又要请回来,我真是自作自受。
……
“哥哥是说,遇见了‘从事特殊职业的女孩子’,现在心情很焦躁,因此向我咨询该做什么?”
我的妹妹,游栀,盘着双腿坐在床上,她一向不会对我客气。
“嗯,你知道我情商不太高,所以想问问如果是你,要怎么做?”
“哥,要不要我借你点?”小栀悲悯的表情。
我花了好一会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去去去,我难得找你帮忙,能正经点吗?”
我是绝不可能堕落到去约人那啥的,哪怕是为了帮人,这种方式也绝不可取。
“玩笑嘛,那么当真干嘛,”小栀撇撇嘴,“那还能怎么办,找到她,告诉她不要这么做,摆事实讲道理。”
“茫茫天雪市,一千多万人的城市,我就知道人家的名字和性别,你要我怎么找?”我头都大,早知道就记下白瞳的微信或者QQ的联系方式了,光知道名字有什么用?
“哥哥你们不是一起开了房吗?”
“为什么要用那么诡异的说法……”
“酒店的前台,那儿登记了你们的信息,有了那些信息应该就很好找了吧?”
我居然没想到,妹妹你可真是天才。
“有点道理,然而我不觉得凭借我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就能让人家提供别人的隐私信息。”可刚鼓起的信心又沉下去,现实总是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笨,你去找夕姐姐帮忙啊,我记得哥哥能便宜订到那家酒店的行政套间,夕姐的面子起了不少作用吧?”
那是因为那家酒店本来就是她家的产业……
“但是因为这种事找她帮忙,你也了解,我和她的关系,仅限于——”
“仅限于线上联系的朋友,对么?”
无法反驳,夕,全民夕绘里,对我来说是个有些畏惧的存在,倒不是因为她家里有权有势或者她长相凶恶什么的。
而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吃掉。
“我会试试的。”
比起见死不救,我这点小顾虑还是暂时扔到一边去好了。
“所以呢,哥哥找到了白瞳,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是你说的,让她别做这种事,去寻找——”
“她要是不接受该怎么办?”
“我……”
语塞,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白瞳将我的话听进去,劝说者和被劝说者本来就站在两个世界。
小栀伸出两根手指,“哥哥你可想好了,你是追求内心的宁静才去做这件事,还是真的想帮她,这可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叼着面包,小栀溜去上课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小孩子有的时候真的能一眼看清本质,妹妹问住了我。
我们行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那天早上的课,我完全没听进去。
……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就算是从褒义的角度来看,我也顶多算是“善良”,和无私奉献的“高尚”还差得远。
所以我在犹豫,折损自己的利益和帮助一个陌生的女生,这门生意是不是划得来。
“游叶,你来回答,二重偏导对于这个式子,应该怎么应用。”高数老师大概是发现了我的神情恍惚,将我点了起来。
“那个……”没听课的我自然回答不上来。
真的是,明明是社会学专业的学生,必修课里居然还有数学,制定本科生培养计划的老师真的没搞错吗?
“我知道很多同学不在意,准备期末再来看书突击,但老师并不推荐这种学习方式,且不说学校近年来对学生的考核标准逐渐严格,就是从自己的角度……”
我根本无心去听老师的唠叨,从我后排VIP的角度,站起正好能看到夕绘里的脑袋,用彩色发带扎着很孩子气的双马尾,在一众披发直发或者烫卷发的女生当中格外显眼。
要不要去找她帮忙呢?
“游叶,听到了吗?”
“嗯,老师,听到了。”
听到是听到了,做不做您就管不着喽。
好像是能感受到目光一样,夕绘里回过头看我。
我俩就这么直勾勾互相看着,谁都不让谁。
十秒左右,我败下阵来。
“下课等我。”给她发了微信。
没有什么回答,只有她平时喜欢的HelloKitty表情包,“好哒”。
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吧,我想。
……
夕绘里,我的青梅竹马,这个词通常表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玩伴,用于男女之间较多,相似的称呼比如幼驯染,总之是极尽人类语言之魅力,将童年时的纯真美好和懵懂青涩表现得很文艺。
不过我只是从一般定义来使用这个词,因为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美好,我和夕绘里算起来已经有一年多没有面对面说过话了。
而此刻,为了某位可能是误入歧途的少女,我背叛了自己的原则,甚至和夕绘里约在咖啡厅见面。
待会见到了她,该怎么开口呢?
“您好,现在下单吗?”
“啊,我看看,是按这个铃吗,我们待会下单,谢谢您。”
温柔的女声响起,我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是挎着包的夕绘里。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双马尾到校外就换成了成熟些的单马尾,不用发带而仅靠着自己的头发就能扎好,这是夕绘里独有的“技能”。而且还不会让头发缠在一起,这一点我曾经佩服得不得了。
衣服倒是没换,裙子罩衫无论是哪个季节都很合适,我还注意到了夕绘里手腕处的手链,该说是终于开始重视打扮了吗,大一的时候还大大咧咧来着……
不对不对,我不是来回忆酸甜的,我可是牺牲了很多,有了很大的觉悟才约她到这儿的。
“那个,夕绘里啊……”
“不请我先坐下吗?”
“对,我们坐下,时间很多,我们慢慢聊。”我赶紧说。
擦擦汗,不能急,脚步也不能乱,千万别被带偏了。
夕绘里慢慢翻着单子,“难得呢,我们都一年多没这么坐在在一起了吧,平时就算见面也只是连招呼都不打的那种。”
“平时忙,平时忙,你也知道我们专业事情多。”
“嗯,我接受你这个理由,毕竟是游叶说的呢,游叶说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来了来了,我之所以不想和夕绘里见面就是这个原因,这丫头根本不是正常人,她的行为处事都充斥了强烈的自我满足和占有欲,对家里人如此,对同学朋友如此,当然对我也是如此。
“那个,今天约你,是有件事想请夕绘里你帮忙。”
“哎,帮忙吗,平时游叶不是要我帮什么只会在聊天软件上说一声吗,今天居然会约我出来,好感动。”
我就是不想听到你这种说法方式才选择尽量不见面的好吗,再说每次我也有还人情,别说的我像是只会索取的人渣啊。
“嘛,毕竟事关重大,有关个人隐私,我想还是正式点好。”
“等等。”夕绘里伸出手,示意我停下,“既然游叶是找我帮忙,这件事我应该做得到吧。”
“应该,可能会有一点点麻烦。”
“那我也有想让游叶帮忙的,我们交换一下彼此的愿望吧。”
“……我想听听是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不过我保证游叶你能轻松做到,连一点点麻烦都没有。”
估计无非是约会或者去她家里吃饭的邀请,夕绘里的套路我太熟悉了。
“没得商量?”
“嗯,答应我,我也会答应你。”
离白瞳和那个男人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一天半,我要是再犹豫下去就没时间了。
“好,我答应你。”
“那,做我的男朋友吧,游叶。”
我愣了几秒,因为我没反应过来。
“这,这好像不属于我能帮到的范畴吧?”
“怎么不是,游叶你只要点点头,说声‘好’就算帮到我了。”
“可是,可是……”
我发现自己进了夕绘里的圈套,点头说好这件事,确实一点都不麻烦,轻轻松松,一秒钟的事情。
但由此结下的契约,就不是“麻烦”二字能简单描述的了。
想拒绝,但又怕拒绝之后夕绘里生气走人,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那个叫白瞳的少女,她的一切。
“噗——”
“哎?”
“游叶你看上去好着急啊,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夕绘里在笑,笑得很开心,小把戏得逞的那种开心。
“别拿这么严肃的事开玩笑啊,我会当真的。”我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这种事就和夕绘里在一起,我怎么对得起她……
“好啦,一个人情,我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找你的,现在说说吧,我能帮你什么忙。”按下点单铃的夕绘里看上去比开始放松不少,“您好,我要这个,半糖加奶,还有这个麦芬,都是双份,谢谢。”
“我不喜欢咖啡的,能换成普通红茶吗?”
“不可以,这是一个求人帮忙的该有的态度吗?”夕绘里挑了挑眉。
“好吧,您说啥就是啥,我都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还是懂这个道理的。
十分钟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援助 交际也能弄错时间?游叶你可真厉害,这都能让你碰到,该说是一点没变吗?不愧是你。”夕绘里半点矜持都没有,笑得没有淑女的样子。
得,“从事特殊职业”的掩饰性说法现在被夕绘里把遮羞布扯开,现在赤 裸裸放在台面上,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面对。
“你还笑,可不是每个人都是上市公司董事的千金,你也稍微体谅下我们这些底层的普通群众啊。”我撕开裹着麦芬蛋糕的小纸杯,香喷喷的,不愧是有名气的招牌。
“所以你现在准备找到她,对人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嗯,只要知道住址之类的情报,而那天我们登记入住的酒店恰好是你家的产业。”
“游叶同学啊,我该怎么说呢,”夕绘里拨弄勺子,“所谓援 交呢,是一种当事者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职业’,或许用职业来说明不太恰当,至少和那种脑子一热就去约完全不同,她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我一下子想到白瞳的话,“我想了很久才过来的。”
“乐在其中或者被逼无奈,不管是什么理由,当她们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不再值得被人可怜,至少我不会可怜她们。”
“喂……”
“我不知道游叶你的叙述有没有美化她,万一她在骗你呢?伪造一段聊天记录,装作是认错了人,目的只是为了和你那啥,游叶你听过‘仙人跳’吗?”
“我说……”
“就连身份证什么的,现在办一张假证也要不了几个钱,凭酒店的那些前台根本没有分辨的水准,游叶你就能肯定她真的叫‘白瞳’?”
“够了。”
“所以说,游叶你还是太单纯,太善良,这样很容易被——”
“我说,够了。”
克制着自己,我努力不让情绪通过话语传达出来。
“怎么了这是?”
“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吧。”
“什么意思?”
“骗我的也好,头脑清楚也好,这种事,本身就是错的吧,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我不能认同。”
“……”
“所以夕绘里,帮我,我只是想挡在她下一次犯错之前,仅此而已。”
这是我固执又死板的,坚持。
(猜猜这个故事是承接A线还是B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