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小说的完全演绎
01.
游叶背着书包，和往常一样，走在从家往图书馆的路上。
阳光明媚，这是天雪市绝妙的五月份，法国梧桐宽大的树叶摇摆，撒下大片的荫蔽，星星点点的阳光铺在地上，或许有着少女心的人还会试着跳上去，像是很小时候玩过的跳格子一般。
享受着这样温暖与凉爽共同交织的奇妙感受，他嗅出来了，初夏的味道。
虽然是要去学习，但好像不买点什么喝的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气。
捧着杯草莓欧蕾，游叶哼着什么听不出名字的曲子，心情很棒。
作为天雪市重点中学，第六中学的高二学生，每周六下午在图书馆里自习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路过一座长桥两家报亭三所学校四间奶茶铺和五个红绿灯，然后开启一个下午只属于阳光和笔尖的愉快旅程。
穿城而过的一条河，上面是横跨两岸的一座桥，穿过就是图书馆，那米白色的外墙和高高的钟楼伫在那里，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建筑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光顾。
波光粼粼，虽说不过是条小河，几十米宽，缓缓流淌的河水也好像能闪着整个夏天的光。
走在桥上，因为才下午一点多，人蛮少的，几个散步的老大爷和去附近公园约会的情侣，和之前几十个周末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区别的话，那边站着的女生算不算？
黑发黑瞳，和他一样也是学生模样，靠在栏杆上看着那边，开阔的视界，用柳树装扮的两岸，河堤葱郁，会有人停下来欣赏也不奇怪吧。
游叶走过女生身边，和路过任何其他陌生人一样，他们只是如此擦肩而过，不会对话，不会扯上关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命运的羁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回过头去。
是想看清女生的长相吗？还是他有着什么预感未来的能力？很久之后再去回想，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时会有这样的巧合。
女生踮起脚，翻过了长桥的栏杆。
没有犹豫，她松开了维持平衡的双手。
有人拉住了她。
“喂！喂！来人！”游叶感受着双臂传来的巨大拉扯，一边大声呼喊。
“你干嘛？”女生的双腿已经悬空，全靠着游叶拖拽着她的左手，十几米的高度，原本缓缓的河水现在看来也湍急起来，但她的语气却很平静。
“废话，你使劲啊，那只手伸给我，我把你拉上来——”说话也很吃力，说实话游叶自己的半个身子也伸出了栏杆外，他还有点恐高，不过这种时候也只能强迫着自己不去考虑。
就算是中午人少，也不至于自己这么大声喊叫都没人来帮忙吧，游叶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有路人来帮着把他们两个拖回桥上了。
可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用费劲了，你松手吧。”陈述事实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轻生跳河的人会说出来的，理所当然般。
“怎么可能……你把手递给我啊！”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可女生完全不配合，游叶的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松手吧，你的力气在减少，这样你也会被拽下去的。”女生的眼神很是冷漠，好像不管是她的生命，还是游叶的，都不太重要。
游叶看着那没有感情存在的黑色瞳孔，心中的恐惧炸裂。
“不想让我掉下去，你就把手递给我啊！”他大吼。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不松手呢？”在这种时刻，女生露出的唯一表情，居然是疑惑。
他不是超人，没有无限的能量，手臂传来的酸痛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死！仅此而已！”
“为什么我的死对你来说这么有意义呢？”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游叶感觉手臂都要脱臼了，还要回答女生无厘头的问题。
“因为……因为你很漂亮，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生，所以我不想你死，知道了吗？”随便扯出个理由，他心里还在想着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忙。
“好看很重要吗？”
“当——当然了。”一个打滑，游叶差点就没拉住女生。
“为什么呢？”
真是见鬼，我怎么知道好看哪里重要，因为男生的审美，因为好看会受欢迎，因为好看容易被人喜欢，反正什么理由都无所谓你能不能把手递给我啊？
“被人喜欢，吗？”女生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你喜欢我，对吧？”
“对对对，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肯定不想你死对不对，来，把手递给我——”
然而女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那么，再见。”
松开了手。
小小的水花，然后看不见了。
游叶伸出栏杆的手，久久没有收回来。
……
报了警，留在原地等待着警察叔叔，游叶瘫坐在栏杆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自己眼前，和他年龄相仿的女生从桥上跳了下去？
河水还是一样的流淌，他找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女生的痕迹，水波、衣服，甚至尸体，一点过半的下午，阳光照耀，可是游叶却感觉到了一种烦躁。
周遭的环境逐渐恢复，车辆驶过，柳树的枝条摇摆，散步的人们悠悠，桥下河水平缓，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几分钟前发生的不过是游叶自己的幻想而已。
真的吗？
“是你报的警？”消防车和警车很快就赶来了，打捞人员在河岸边聚集，引得不少市民观望。
“嗯，刚刚有人跳河了。”游叶回答，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警察直接对话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配合着搜救工作，游叶在桥上等待，他很紧张很忐忑，甚至还有些恼怒。
分明只是个陌生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恼怒呢？
可他一想到女生那淡漠的神情，对生命无所谓的态度，心就像被揪起来一般。
要是自己能更努力一点，那女生也不会落进河里去了。
大概是这样的想法吧。
河岸边一阵阵的喧闹，游叶站起身来。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闪烁，拨开人群，他来到了河岸边。
已经盖上了一块灰色的布，不过还能辨认得出人形，游叶慢慢靠近，手脚颤抖。
“你来辨认一下吧。”一旁刚刚和他交谈的警官看出了他的动摇，掀开了盖着尸体的那块布。
只是一眼，巨大的悲伤涌来，游叶背过身去，点了点头。
“上去吧，我们还有问题要问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大概以为他们之间是认识的。
也是，要是陌生人的话，不会那么伤心吧？
两个小时后。
脑袋一片空白的游叶从派出所里走出来，强烈的温差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些许。
生命的消逝，他一直以为距离自己很远，没想到只是手指挣脱的那一秒而已。
做了笔录，可他连女生的名字都不知道，能提供的信息也很有限，监控录像调出来看过了，他们确实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就这样结束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柏油马路被晒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正如他现在焦躁的内心。
这哪里是完美的下午，这简直就是——
最最糟糕的下午了。
……
“哥哥，起来啦。”
好像有人在喊他。
“今天有联考的表彰大会，你不去啦？”
游叶慢吞吞睁开眼，没问题，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没有装饰也没有墙纸，纯白的墙壁挂着简单的白色长灯管，书桌书架和衣柜分别摆在房间的两边，身上是蓝色的毛巾毯，空调吹着风，摆在窗台边的绿植因此微微摇摆。
“嗯，知道了。”把妹妹打发了，游叶靠在枕头上。
又梦到了周六那天了……女生的手从他指间滑落，还有被灰布蒙住的尸体，这两天他总是回到那座桥上，一次次经历那样的场景，太阳像是将他融化一般，完全无法逃离。
唉，是不是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差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不认识的人，不管是伤心还是痛苦都轮不到自己，自己不是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关掉空调，起床，换好衣服，洗漱，走到餐桌前。
“今天的早餐你做好了啊。”也不惊讶，他们毕竟是年纪只差了几分钟的孪生兄妹，作为哥哥的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成熟于妹妹的地方。
“哥哥你老是面包牛奶煎蛋老三样，你吃不腻我还想换换口味嘞。”已经坐在位子上啃着培根的妹妹鄙夷，“哥哥你就不能早点起来吗？榨个豆浆什么的也好啊。”
“嗯，我下次早点起来。”游叶咬着妹妹从熟悉甜品店买来的红豆面包，闷闷地回答。
“……哥哥你咋了？这几天好像都是心不在焉的，失恋了？”
“没事，待会吃完了就去学校吧，我记得你也要参加那什么表彰会吧。”
“嗯，理科的，说起来哥哥你真的没事？要是失恋和我说哦，我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一个拥抱的。”
“知道了知道了，吃饭吧。”心软了软，游叶摸了摸女孩的头，“只是周一还不太想去上课，没事的。”
面对妹妹半信半疑的眼神，他也只好挤出个笑容来。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