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晚餐时，我目睹了学姐的另一面
市中心，CBD区，被称为“天雪之星”的五百米高楼，最顶层，旋转餐厅。
音乐靡靡，灯光昏黄，侍者推着小车，无声地从每一桌客人旁穿过，偶尔停下，送上菜品，退回黑暗中，保证客人用餐环境的私密和优雅。
靠窗，和所有位置都隔得很远，最好也是最贵的位置，此刻正有一男一女用餐，他们的大腿上都铺着餐巾，身后不远处就有侍者，随时准备着将新的红酒倒入杯中。
顾然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红酒，虽然不觉得味道有多么玄妙，但还是要表现出对“上流”文化的熟悉和了解。
说实话，这种装逼的活不太适合他，不过他刚刚利用豪车装了一次大尾巴狼，成功邀请到了樱奏学姐，现在心里正美得冒泡。
他能不得意吗，平时只能偷偷欣赏学姐的侧脸，将那点小心思埋进心底。突然间他就牛逼哄哄起来了，开着好车兜里阔绰，带着喜欢的女孩跑来体面的地方吃这顿气氛微妙的晚餐。
进入餐厅的时候他轻描淡写报上他自己的名字，经理和主厨立刻表现得毕恭毕敬，将他们安排在了最好的位置，那宾至如归的服务态度，把樱奏学姐都吓了一跳。
享受着学姐看向他时目光中的惊讶，顾然感到了一种愉悦。
靠，这种平时只有小说中才能见到的剧情，居然有朝一日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之前看小说时他还嘲笑过主角没见过世面的土狗模样。
道歉，他现在真心诚意地道歉，他承认，他也没见过世面，他也是土狗一枚。
但这种人生赢家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心里默念着刚刚从网上查来的“西餐用餐礼仪十条”，顾然希望自己装得更像点，不要在学姐面前怯了场，好让学姐再多看他一会。
“这儿很贵吧。”
樱奏学姐显得有些放不开，左看看右看看，很拘束的样子。
“还好啦，他们家最近在打折，双人套餐有优惠，总共才八百块。”顾然开始胡说八道。
这明显是胡扯，因为他们现在正在喝的这瓶红酒市场价就要六千一瓶了，顾然只希望学姐对酒没什么研究，不要识出他话里的破绽来。
“真的吗？但是八百块也不便宜啊，我一个月的补助也才五百块，打工一个月也才一千多一点。”樱奏学姐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倒碰碎了什么东西。
“补助？樱奏学姐你还需要申请补助吗？”
顾然还没意识到他开启了一个怎样的话题，在他的概念里樱奏学姐漂亮温柔，每天都很好看，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出生在殷实的家庭中，被父母作为手心至宝呵护。
这个画风才对嘛，而补助那种东西，比如学校给家境不太好学生的补助，比如社团给需要帮助的社员的补贴，和樱奏学姐应该是沾不到半点关系的。
“我家里很一般啦，爸爸妈妈都是县城里的普通工人，供我来天雪市念大学我已经很感激他们了，所以平时能省就会省一点，吃点补助，周末的时候再去打打工兼兼职，去给小学生做家教，挣一点钱，这样生活费就差不多赚到了，能给家里分担不少。”樱奏学姐笑笑。
那是顾然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腼腆的笑。
樱奏学姐还有这一面吗？顾然很震惊，这和他印象里的学姐差别也太大了。
不过有些细节也浮现在顾然的脑海中，比如樱奏学姐经常穿的衣服就那么几套；比如他偶尔能看到樱奏学姐在社团活动室里批改小孩子的作业；比如樱奏学姐身为副社长，对漫研社大家都所熟悉的话题却经常表现得很茫然，哪儿哪儿又要办展子了，某某大厂又出了新游，谁谁画师新发售的画集终于托代购在海外买到了……樱奏学姐好像完全不了解，也不在意。
“那成为副社长……”他试着问。
“是因为社团的补助啦，而且社团的大家对我很好，总是邀请我，所以就挂了个虚职。”樱奏学姐笑了笑，“失望了？发现学姐其实是个俗人，是不是之前的那些美好印象都破灭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
“因为学姐的气质很好啊，看上去特别漂亮，今天不是也有穿着水手服让大家拍照吗，我以为学姐是不需要为钱操心的。”
顾然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有多么羞耻，这拍马屁的水平也太低了。
樱奏学姐摆摆手，“你说那套衣服啊，那不是我的，是阿瑶借给我的，她说我穿上会好看的。那一套衣服要一千多的，我可舍不得买。”
樱奏口中的阿瑶是漫研社的另一位副社长，长相呆萌身材娇小，喜欢收藏各种好看的衣服裙子，是樱奏的好闺蜜。
“确实很好看啊。”顾然轻声说。
侍者用毛巾托举着酒瓶，给顾然和樱奏续上了新的红酒。
看着桌对面的樱奏学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着烛火观察酒的颜色，他知道，学姐没有骗他。
“我也很意外呢，没想到顾然你这么厉害，平时在社团都没怎么注意过你，今天突然邀请我吃饭什么的，吓我一跳。”
换了个话题，樱奏学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在大口畅饮果汁或者可乐。
学姐真的酒量不好么，顾然想起了米果告诉他的，这情报到底准不准啊。看这喝酒的架势，红酒的话估计再来两三瓶都不是问题。
“哈，我平时在学校可自闭了，在社团也几乎不说话，学姐你没注意过我很正常。”他自嘲道。
“但顾然你是我的直系学弟啊，我俩的专业是一样的对吧？咱们不是在刚入学时的学长学姐交流会上就认识了吗？”
学姐脸色酡红，顾然心里一惊。
“学姐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学姐笑得像个小女孩，“那时我被选出来给你们新生讲学习经验和专业前景，可是太紧张了，说得不好，全班一片寂静，我站在台上，尴尬得都快哭出来。”
学姐眉眼弯弯，“你是唯一愿意站起来帮我打圆场的男生，开完会还帮我一起打扫教室，这些我可都没忘记哟。”
顾然愣愣地点头，他都快忘了这些细小琐碎的事情了。
“后来也是我邀请的你，问你要不要进漫研社，你忘啦？”
“没忘，学姐邀请我的那一天，是我大学到现在最开心的一天。”
顾然让侍者都退下了，他自己为樱奏学姐续上了酒，两个人轻轻碰杯。
“顾然你啊，就是缺少自信，你很优秀的没发现吗？”学姐伸出手，估计是想捏捏他的脸，可惜距离判断失误，只捏到了空气。
她醉了。
“所以啊，顾然，”学姐盯着他看，“今天邀请我来这儿吃饭，是有什么忙，用得上我这个学姐吗？”
……
小墨的家。
“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的小墨坐起身，她看向坐在旁边吃甜筒的米果，“想让顾然看到樱奏症状的发作，明明有其他更稳妥的办法吧？为什么要让他去请樱奏吃饭？”
“因为吃饭能联络感情啊，想想看，樱奏家境很一般，甚至成为漫研社的副社长都是为了那点补助，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位开着豪车一掷千金博君笑的男生，你觉得樱奏会有怎样的反应？”米果眉飞色舞，“我知道学校里也有不少男生追樱奏，但能达到顾然那个层次的，还是很稀有的。”
小墨皱起眉头，“你把他包装成樱奏眼中的白马王子，为什么？这样能让事件更顺利的解决吗？”
米果有点崩溃，这位神明大人在某些方面的理解能力显然是有待提高。
“没关系吗？如果顾然和樱奏真的因为这次事件在一起，你也无所谓吗？神明大人？”米果说道，“他是你重要的人吧？不然你也不会和他签订生死契了，将自己心的一半送给对方，一般人，即便是我，都是不可能享受到这种优待的吧？”
“这样的你，会允许心爱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小墨终于听明白了，米果这是在挑衅她，凡人居然胆敢向神明挑衅！
可暴怒很快平息，聚拢起来的狂风也飘散，小墨蔫巴蔫巴坐回沙发。
“可是他都把我忘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