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时停者
00.
最近醒来的时候，总是在流泪。
我不知道这算是怎样的征兆，擦干眼睛，来到浴室，镜子里的我满脸泪痕。
而且怎么擦都止不住，我摸摸脸，陌生得仿佛那并不是我。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缘由，我只好像平常那样洗漱，吃早餐，然后出发去学校。
不住在学校宿舍，正在上大学的我显得比同龄人要自由些，不用理会宿舍的诸多规则，也不用在意辅导老师的查寝，虽说少了和室友同学的互动，但我并不觉得那是必要的东西。
上课，买菜，做饭，洗衣服，写小说，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的简单。
还有孤独。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试着回忆，但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睡眠问题的困扰，我好像对过去的事有些记不太清了。
不过不要紧的吧，一个人生活，我早就习惯了。
朋友，伙伴，恋人，可以依靠的人，诸如此类，我不需要。
因为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我……
哎……
我想说的是什么……
有一点很清楚，但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就在我以为这样孤独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
某一天早上，正当我在做早餐时，酱油刚刚淋上溏心的煎蛋时。
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并没有人。
只有一只猫。
纯白的猫，品种应该是很常见的中华田园猫，眼睛却是罕见的异色瞳，淡金色和湖蓝色，仰头望着我。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我自以为的生活，全都不复存在。
是的，我所习以为常的世界，需要被颠覆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叫游叶。
01.
这座城市的中央，有一座很大的时钟。
高耸入云，无论身处城市的哪里，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那坚硬而精准的分针与时针。
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遵守着时刻表，那是由埋设在时钟下的超级计算机为每个人安排好的，人生。
不是“上学”“工作”“结婚”这种模糊又说不准的计划，时钟给每个人准备的“人生清单”精细到了极致，几时几分醒来，几时几分出门工作，几时几分吃饭，几时几分解决生理问题，几时几分睡着。
连合上眼、进入睡眠的时间都必须严格遵守，时钟就是这样严苛。
既不能早也不能迟，时钟还设计了一整套的奖惩制度，人们若是能按照时钟的时刻表学习工作和生活，就能获得相应的点数，购买食物，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都需要点数的支持。
若是违背时钟的安排，按照违背的程度，不仅获得的点数会减少，“时钟机关”的人还会找上门来，从劝诫、警告到强制执行，被驱逐出这座城市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城市之外……没有人知晓，据说那里只是一片虚空。
这一切不合理吗？或许吧，但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习惯了遵守，大家活在这样精密如机器的规则中，循规蹈矩，社会依旧运转。
因为人类本就是习惯于服从的生物，时钟分析了每个人的特点，给出了最适合每个人的人生清单，绝不是粗暴的要求服从。
只要按时钟说的做，就不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悲剧，人生就能幸福，这座城市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大家都看过那些关于叛逆和反抗者的故事，他们自以为代表着自由，自以为追求的是光明，但当他们越过那条红线后，等待他们的，只有自我毁灭。
是的，不是时钟机关的驱逐，是那些人自己选择了死亡。
“这是自律，这是美德，这是宇宙的规则，哪怕是庞然如星辰，也遵循着既定的时间，朝着终点奔赴。”时钟合成的电子音如此说道。
每个人的手上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表，上半块屏幕是当前的时间，精确到秒，下半块屏幕是时钟安排每个人即将要做的事，同样精确到秒。
不会感到匆忙和焦灼，因为时钟早已将每个人剖析，为每个人安排和设计的时间都不尽相同。
只是避免了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换来的是效率成倍的提高，人类这一物种终于拥有了第二项和其他动物根本的区别。
除了制造和使用工具之外，人类还是不会浪费生命的动物。
至少在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的。
……
茉莉正在整理文件，准备明天在全市居民前的演讲。
她是这座城市的市长，从三个月前开始。
当然，这也是时钟安排的。
茉莉自小就足够优秀，头脑聪慧，不管是哪门功课都很优秀，十六岁就修完了所在专业的全部学分，获得的荣誉更是数不胜数。
在茉莉毕业的时候，她手腕上的表发来了一段文字。
“成为新的市长。”
没有拒绝的权利，茉莉知道，市长的最好人选就是她，她也一定会特别适合从事行政工作。
尽管她的博士学位修的是天体物理学。
但这一切都是时钟的安排，时钟是不会出错的，只是她还无法看清自己罢了。
于是，刚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茉莉，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成为了这座城市新的领导者。
表面上的领导者。
但三个月过去，茉莉却感到了吃力，情况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顺利。
行政工作繁琐复杂，与人的交往远没有和星星打交道那样纯粹，单纯的她不止一次被嘲笑和羞辱。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茉莉产生了怀疑。
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尽管凭借她的智慧，这份工作还算不上困难。
市长的工作真的是她最佳选择吗？第一次的，茉莉开始质疑起时钟的安排。
但期待中工作的变动并没有到来，就算茉莉已经相当明显的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抵触，时钟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难道这些都在时钟的意料之内？必须要战胜内心，自己才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茉莉叹了口气，继续整理文件。
只需要默默服从的人生，失去了烦恼，也失去了很多乐趣啊，茉莉想。
忽然的，风停了下来。
不止是风，还有很多的变化，整个房间安静得有些吓人，一片寂静。
最直接的变化，还是视觉上的。
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的颜色。
茉莉觉得哪里不对，她看了看自己，还是寻常的色彩。
发生了什么。
低头，习惯性的，茉莉想要从时钟那里获得信息。
但时钟停住了，秒数死死地停在了刚才的某个时刻。
见鬼，茉莉感到了恐惧。
这是，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