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可能性·世界α
00.
夕绘里睁开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唤醒她的更多是痛觉,阳光烧灼在肌肤上的刺痛感。
火红的虚影,这是属于夕阳的颜色。
已经到傍晚了吗……
夕绘里喃喃,她竭尽全力向周围看去,想知晓自己身处的环境。
但她做不到,不管是双手还是双脚都被绑缚,就连嘴巴也用袜子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苦笑,夕绘里低头,塞住她嘴巴的袜子就是从她腿上剥下来的,现在她的右腿光光的,幸好时节还是初秋,温度尚可,就算光着腿也还能忍受。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夕阳是那么的刺眼呢,夕绘里望着挂在天边的巨大落日,太过虚幻和缥缈,以至于显得有些不真实。
距离她被暴徒绑架,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小时。
……
中午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走出校园,准备搭上家里派来接她回家的黑色高级车。
可今天稍有不同,司机没有在平时的地方等待,夕绘里刚想摸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从街的另一侧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人群的惊呼和刺耳的枪声声,夕绘里放下手机,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辆押解银行现金的运钞车朝她的方向疾驰而来,不断有红色的纸片从车的后厢中洒出来,漫天飘扬。
夕绘里认得那些红色的纸片,全都是钞票,足够一个人生活几辈子的丰厚钱款。
同时她也理解了发生的事件。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手握冲锋枪,毫无顾忌地朝周围的人群倾泻着子弹,鲜血飚散,不断有人倒下,生命的消逝仿佛游戏,接连在夕绘里的眼前上演。
她呆住了,也傻掉了,虽然大脑已经分析出了最佳的应对,但腿脚却怎么都动不了。
夕绘里低头,她那修长又好看的双腿此刻不断颤抖着,停在原地,连基本的迈步都做不到。
她失去了全部的理智,还有勇气。
警笛大作,运钞车的后面紧跟着警车,此时也只有他们才能和手持杀人武器的暴徒作战。
尽管几辆警车咬得很死,但夕绘里还是观察到了,溅射在某辆警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鲜血。
暴徒已经无所顾忌了,他们是真正的疯子,抢劫运钞车,无差别攻击平民,持枪击伤了警察……其中的任何一项罪名都足够让他们去见上帝了。
看上去他们并不在乎多疯狂一些。
“市民注意避让,注意避让,紧急情况,现在进行全市通报。”
直升机开始盘旋,疏散着市区附近的市民,防止再有无辜的受害者出现。
可已经来不及了,暴徒们已经冲到了夕绘里的身前。
一个急刹,轮胎烧焦的臭味扑面而来。
或许是看中了夕绘里精致的装束,觉得是个方便利用的富家大小姐。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可以用来拖延时间的人质。总之车上的人猛地踹开车门,将夕绘里掳上了车。
在夕绘里连反应都来不及的短暂瞬间,她的世界旋转恍惚。
一个枪托,敲击在夕绘里的后颈。
她晕了过去。
……
手脚都被绳子勒得生疼,夕绘里看向手腕处,鲜血淋漓,细绳中混杂着铁丝,哪怕是无意识的挣扎也痛得钻心。
但夕绘里来不及心疼自己细腻娇嫩的手腕和脚腕,她的脑袋正被枪口抵着。
“我再说一遍,十分钟内,如果我看不到来接我的直升机,我会打爆这个女孩的脑袋,在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人面前。”暴徒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夕绘里的身体颤抖,她能够清晰感知到来自枪口的坚硬和冰冷。
她会死吗?在这种地方?
抬头,夕阳沉沦,光芒逐渐黯淡。
但她可能等不到星空璀璨的一刻了。
十分钟后,如果暴徒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她会被当众处刑。
以眼前暴徒的凶残和疯狂,夕绘里完全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可她连自己身处何处都还不知道。
“不相信吗?”暴徒久久得不到满意的回复,拽起夕绘里的头发,逼迫着她站起身子,“从现在开始倒数,时间一到我就扣动扳机。我知道你们看得到。”
踉踉跄跄,夕绘里被推到了世界的中央,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在。
天雪市中心,大约十年前便被废弃的巨大建筑,三百八十六米高的钢铁堡垒。
天雪市电视塔。
她正站在电视塔顶层的观景平台之上,看清着整座城市。
夕阳下,这座名为“天雪”的城市是那么的美,楼宇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环城公园郁郁葱葱,远处的湖水波光粼粼,隐约能看到泛舟湖上的小船。
更远的地方,西山在天际线的彼端,那是城市的边界。
难怪电视塔的顶层会设置这样的观景平台,夕绘里的瞳孔中是变幻的光影,她虽然很害怕,但眼睛还是忠实地将这片盛景传输到大脑。
哪怕是在已经高楼林立的如今,站在这里,还是能将半座城尽收眼底。
风逆着方向,从下方吹拂上来,吹拂着她的脸庞,吹动着她的额发,微微摆动。
此刻的她同样很美,光从另一侧打过来,就像是一层柔软的滤镜,将女孩年轻身体的曲线映衬得淋漓尽致。
却是一种窒息的美。
泪水一点点渗出,夕绘里忽然回忆起了许多。
似乎许多年前,在电视塔还没有废弃的时候,爸爸妈妈曾经带她来过这里。
那时候想来这里看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要提前预约,还要和相关的工作人员找关系。
但这些对她家里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她忽然指着接近四百米的电视塔,天真地问道。
“能不能到那儿的最上面看看呀,我想到那儿看看,一定会有很漂亮的风景吧。”
是啊,夕绘里想起来了,她曾经来过这儿。
当初的她,被爸爸托举起来,对着整座城市惊奇的时候,会想到今天吗?
抵在她后脑的枪口泛着一股鲜血的腥味,夕绘里默默流着泪,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把枪已经夺走了多少生命?
她会是最后一个吗?
“已经十分钟了,可我还是没有看到你们任何的诚意。”暴徒摇摇头,“那就很抱歉了,我也不能言而无信呢。”
从夕绘里的嘴里抠出堵嘴的袜子,暴徒拧过夕绘里的脸。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很抱歉,是这个世界抛弃了你,他们不怜惜你的生命,不要太怨恨我。”
大口喘着粗气,夕绘里满脸都是泪水,她已经害怕到眼睛无法聚焦了,能看清的,也只有暴徒身后绚烂的夕阳。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作为你的遗言。”
“我……”夕绘里流着泪,“求求你,不要,放过我,求你了……”
话音未落,枪声已经响了,在苍茫的空中,尤其突兀。
鲜血飘落,女孩失去生命的尸体无力地摔落。
七八秒后,沉闷的响声从下方传来。
那是尸体撞击在地面的声音。
仿佛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