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番外（2020.12.24）
今天的主角也只想毁灭世界·故事发生之前
神是虚假的。
游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如果神真的存在，它应该带来慈悲和救赎，对吧？
而不是眼前，无尽的死亡。
黑夜里，被通天的烈火和高温灼烧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就连画家的调色盘都调不出的红色。
瑰丽的，斑斓的，死亡的红。
“快走，快走，往东边的平原跑，那里有可以保护你们的人，留在这里只会被烧死的！”
村里的男人吼着，把他们这些小孩子赶上了马车上。
“叔叔，你也上车啊，快啊。”他喊。
男人朝他笑了笑，锁上了马车的厢门。
“总得有人留下来，至于能争取多少时间，我不敢保证。”男人的声音隔着车厢，听上去是那么平静，“所以，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游拼命敲着马车的轿厢，但没有用，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连同着火的温度，还有那一抹惹眼的红。
无力地跪倒，他的泪水流淌。
叔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家都不在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只剩下他们几个小孩子。
只是一瞬间，曾经的家园化为了火海，死亡的啸声卷过大地，令人不寒而栗。
马车颠簸，很快驶上了官道，按照这个速度，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到达离村庄最近的大城，天雪城。
几个孩子沉默着，车厢内的灯光昏暗，每个人的脸都不太好看。
“不，不愧是机关术驱使的马车啊，虽然叫着马车，但驱动车的变成了机关齿轮，可比要吃草会劳累的马靠谱多了。”其中某个孩子大概是想缓和气氛，说道。
但没什么人理他。
“不对，完全不对，我想不通。”游小声说着。
“什么不对？”
“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看见袭击村子的人，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游死死抓着头发，他在逼迫自己思考，“叔叔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甚至牺牲自己去拖住袭击者，换我们活下来。”
沉重的现实，每个人都低下了头，大家都失去了家人，只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烈火和爆炸吓懵了孩子们。
现在空气恢复了冰冷的温度，马车在官道疾驰，他们离曾经的故乡越来越远，之前的每个场景才开始在脑海中重现，一遍遍的。
笑容与鲜血交织在一起，不停地提醒着他们一件事。
死亡。
抽泣声出现，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忽然意识到世界上能够依靠的人一个都不在了，恐惧和愤怒，还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袭来，就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流着泪。
“我要回去，我不去东边的大城，我要回家找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男生忽然站起来，他的手里捏着钥匙。
能够解开马车轿厢的钥匙。
游的眼睛都红了，他一把过去把那男生扑倒。
“刚才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不把叔叔一起拉上马车？”他暴怒。
男生奋力推开了他，“你看不到那个影子吗？就在叔叔身后，刚才带上叔叔的话，我们都得死！”
擦了擦嘴角的血，游刚刚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但他现在不想和游扭打。
“现在好了吧，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影子肯定离开了，我要回去找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她还待在家里呢。”
他跌跌撞撞往门边跑，这次游没有再拦他。
是叔叔把钥匙给的他，这种事想想也能明白过来的。
因为男生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成熟最聪明的，所以叔叔把他们都托付给了男生照顾。
但这家伙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还是失去了理智，居然想着回去。
那样的火和爆炸，不可能有人还活着，男生肯定比他心里清楚的。
“让马车先停下来吧，你可以回去，但钥匙给我，我带着大家去天雪城找人帮忙。”游说。
男生点了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车厢门也打开了，男生将钥匙塞给了他。
“对不起。”男生说。
“没事，这种时候，我没资格苛责你。”游说。
他记起来了，男生的妹妹，那是个才三四岁的小姑娘，总是穿着淡粉色的襦裙，手里舞着男生给她做的纸风车。
爆炸发生的时候，那孩子没能逃出来吗？
男生跳下马车，他回头，似乎是还想再和游说两句话。
一道黑影闪过。
男生的身体碎成了无数块，血雾爆开，将整片空间笼罩。
身体瞬间反应，游关上门，没有丝毫的犹豫。
“启动！”他怒吼道。
将门锁上，马车立刻窜了出去，过高的速度下，哪怕是平整的官道也显得崎岖不平，乘坐起来非常难受。
“忍着点。”他喘着气。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他除了看到了男生的死状，还听到了耳边低低的笑声。
那道影子，毁灭整座村子的影子，追了上来！
“还有两个多小时，不，一个多小时，全速的话我们很快就能赶到天雪城了。”他喃喃。
男生死了，现在需要他来照顾这些孩子了。
他也不想死，他还想活下去，好好看这个世界。
立志成为一名机关师，追寻这个世界终极的真相，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
“给我赶到啊！”
天雪城不比他们的小村子，那儿有政府和军队，人口百万，还有好几座培养机关师的学院，向他们求助的话，不管是怎样的危险敌人都不用害怕。
“我们能活下去的，我们肯定能活下去的，所以，不要哭。”他安慰着孩子们，明明他自己也是小孩子的。
“爸爸妈妈们也不会有事的，他们肯定都逃出来了，大家都会没事的。”说着违心的谎言，他的泪一点点滴落。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追袭他们这些普通人？
要是自己没这么弱就好了，要是自己能站出来保护大家就好了。
打败袭击者，成为拯救村子所有人的英雄，这很棒吧。
但他做不到，他没有这份力量。
不过，绝望的现实有所好转，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离天雪城越来越近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影子没有再追上来，而他们离天雪城已经到接近城下的地步。
终于可以得救了，游松了口气。
“你的那份愿望，就由我亲自破坏吧。”
狂嚣的女声，伴随着足以切开天地的一击，马车被正面劈中。
机关结构崩溃，马车化为碎片，游被高高地抛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烟尘飞溅，他重重地摔在了泥地上。
没有当场死亡，但全身骨折，他连挪动手指都做不到。
“天雪城……”他希望城市的谁能发现他们，这样还剩下最后的希望……
视野之内，除了被废墟埋葬的所有孩子，再远处，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整座天雪城都烧了起来，无数人在烈焰中哀嚎，却逃不出那片赤炎炼狱。
“为……为什么……”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天雪城，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
“你以为只有你们的村子被毁吗？”女声低笑着，若隐若现，听得不是很真切，“从天穹山脉往东，一共一千两百座城市，以及它们周边所有的村庄镇甸，因为我的意志而燃烧——就像这样。”
一个清脆的响指，天雪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直冲苍空，照亮了黑夜。
“你是……”游艰难问道。
“魔神，似乎人类是这么称呼我的，不过你貌似因为太过弱小，连我的真身都看不到呢。”女声妩媚，她正因为自己的力量而喜悦。
神吗？神是这样的暴虐和凶残吗？游笑。
这样的神，这样的世界，在离开之前可是没有分毫的留恋呢。
“我穷尽一生，终于触及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我却无力改变，这种绝望，你是没法体会的吧。”女声换回了咬牙切齿，“那就毁掉这个世界好了，以我的意志，随心所欲，我做得到。”
“说得很好啊。”
掌声，鼓掌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谁，是谁？”女声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慌张，和刚才自信肆意的她判若两人。
这又是谁？
“明明只是蝼蚁，也敢自称为神，我倒是很敬佩你的狂妄呢。”
娇小的女生出现，从虚空之中。
她就站在游的身边，裸着足，穿着游从未见过的衣服，怪异中又是那么和谐好看。
“你是……”竭尽力气，他问。
“我才是神明大人哦，小游。”女生笑笑，“别怕，你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自称魔神的女声焦躁恼怒，却又害怕到不敢出手。
“你不是一直很想见到我吗？离者？”女生歪歪脑袋，非常可爱的样子，“我就是你一直念叨的神明大人啊，虽然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甚至不属于同一次元……这么说你也听不懂，罢了。”
“神明……大人……”
“初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吧，世界的观测者，掌管可能性的神明大人，你可以喊我小天。”女生提着裙角，“难得我投影到浮游的小世界，可不要让我太扫兴。”
“你怎么可能存在？你是不存在的才对！”女声的言语充满了惊骇，“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我才是神明大人！”
小天摇摇头，“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你的随心所欲已经破坏了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我指的不是你放火烧了整个东部的事，那种小事我才懒得管，你应该明白我在说的是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那个吗，我的挣扎，居然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回应。”女声狂笑，“是不是打败了你，我就可以取代你的位置，从这个该死的世界离开了？”
小天微微扬起嘴角，“所以说为什么要探知世界的真相呢，那只会让你痛苦。至于取代我的位置……我为之前的失言道歉，你其实连蝼蚁都算不上，因为被蚂蚁咬了一口还会疼，但你嘛，我都找不出比喻来形容呢。”
“虚张声势对我是没用的，不管你拥有怎样的力量，掌握着怎样的权能，我都不会输！”
小天叹了口气。
“在这里的我，力量可是无限小的哦，毕竟是浮游类型的小世界嘛，只残存着一点点构建世界时的意志。”小天的眼神寒冷，“不过，我的无限小，对于你来说，称为‘无限大’也是绰绰有余了。”
赝造·天降·神罚
……
那是游记得的，最后一点记忆。
他醒来的时候，小天已经不见了，魔神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座座城市的残垣断壁，还有燃尽后的黑烟。
“好好加油吧，我们还会再见的，小游。”小天的声音萦绕耳边。
“总有一天，我期待着你撕裂虚空，来到我的面前，为了弑神。”
“虽然那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死亡，但我仍会为你而鼓掌。”
“就像今天一样。”
没有人意识到，世界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一千年之后，某位少年从东方出发，前往遥远的西方求学。
他要毁灭整个世界。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