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小然然？”好像有人在喊自己，而这个略显恶心的称呼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
“……苏沫？”
视野清明，苏沫坐在桌子的一边，疑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有点心不在焉，是不舒服吗？”
桌子上摆着几道菜，藕夹、可乐鸡翅、糯米圆子、西湖牛肉羹……这不是自己买来准备晚上做的几道菜吗？
睁眼，闭眼，场景没变，对面坐着的还是苏沫，不过左边坐着的——
“你是谁？”
银发的女孩平静地坐在顾然的左侧，无声地咀嚼，虽然用的是筷子，却有一种在品尝绝世美食的严肃和美感，腰挺得笔直，天蓝的瞳孔没有一丝视线给到问她话的顾然，睫毛忽闪，全身上下都与这个上个世纪末建起的老式建筑格格不入。
但搭配上女孩只有一米三四的身高，还有大到滑稽的T恤，又是那么的合适。
顾然认出来了，那是他的T恤……一米八汉子的衣服穿在一米三的女孩身上，肩膀都露出一大截。
“顾然，你今天怎么了？这是小黑啊，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
“小黑——”
意识消失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女孩带着全世界的杀戮寒意站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恍若蝼蚁。
见鬼，这么恐怖的回忆，最先想起来的居然是女孩没穿衣服的样子……自己真是没救了。红着脸，顾然移开自己的视线。
“啊，是，这是小黑，我的，我的……”
“你的邻居，爸爸妈妈经常忙到很晚才能回来，为了让她吃一口热乎的饭菜，你把这孩子接到家来，吃完晚饭再让她回去。”苏沫补充道。
这设定怎么丰富成这样？顾然不知道在他晕过去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要想搞清楚状况，得先把苏沫打发回去才行。
“是是，你看这孩子还是银发——”
“银发？顾然你眼神也不好了？这孩子不是完完全全的黑发吗。”
语塞，顾然用尬笑掩饰过去，开始认真思考对策。
情报缺失太多了，不能再乱说什么，不然露出马脚不好收拾。
“对，我这几天，学校里的事是挺多的，搞得我睡也没睡好，而且刚搬过来，还不太适应这边的床，抱歉啊。”
苏沫轻笑：“小然然啊，你和我说抱歉干什么，我来一趟你还做了这么多菜……说起来你精神不好做饭的手艺倒是没变啊。”
“嗯，祖传手艺，再说还是苏沫你来，变不了变不了。”
“小然然还是这么会讨女生喜欢呢。”歪头仔细端详着顾然，苏沫的眼神让顾然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这含情脉脉的眼神……
“顾然，牛肉羹冷掉了，能热一下吗？”中断这即将被点破的气氛，居然是一直只顾着吃饭的小黑。
“好，没问题。”还在经历激烈心理斗争的顾然抓住了这根稻草，端起汤盆就往厨房跑。
苏沫稍稍撅起嘴：“难得有机会和他说的……”
小黑没什么反应，扯扯衣领，让宽大的T恤别把整个肩膀都露出来。
之后的饭吃得就很正常了，两个人聊聊学校的事情，吐槽一下麻烦的辅导员，和平时的交谈并无不同。
“对了，小溪说你养了猫，这么久我还没看到，不在家吗？”
“那个，那个，”偷瞄两眼吃完饭就在客厅看电视的小黑，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是啊，经常跑出去玩的，猫你懂的，关不住，估计半夜就回来了。”
“是吗，好遗憾，我还想摸摸的。”
“下次，下次你来，我一定把它留在家。”脑门上汗都要冒出来了，顾然还发现了原本挂在小黑脖子上的铃铛被放在茶几上面……
自己经历的那些真的不是梦啊。
“那我今天就先走啦，太晚了宿管阿姨会怀疑的，”苏沫穿好鞋，“我带的是小然然最喜欢的布丁哦，记得早点吃。”
“会的，会的。”绅士般帮苏沫拉开门，“就一小截路，我就不送了。”
“拜拜。”
“再见。”
老式住宅楼的铁门重重关上，顾然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究竟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转向小黑的方向，顾然问道。
女孩冷冷地转过头，揉了揉脖子。
这是什么路数？又要放大招吗？
“顾然，你那个，好疼。”
……
“这叫铃铛，一般挂在宠物身上提醒其他人的，”顾然拿起女孩口中“好疼”的东西，“知道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
“你是……小黑？”
女孩摇了摇头。
“你不是小黑……你骗鬼啊，这铃铛我昨天才买来挂在小黑脖子上的。”
女孩认真地摇头：“我不叫小黑。”
“……你是那只猫总没错了吧。”
女孩点了点头。
这交流怎么这么费事……顾然感觉自己在和一台电脑对话，他问一句对方才会回答一句，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我和你说，你是那只猫，所以你就是小黑。”
“我不叫小黑，我一点也不黑。”
“不，你是我的猫，名字是我取的，你就叫小黑。”顾然也很倔，他对自己的猫有着完全解释权的，小黑，就叫小黑。
女孩噌的一声站起身，伸出右手。
“风。”
狂风乍起，没有丝毫预兆，好像在一件小屋子里突然爆发风暴是很正常的事，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它们都纹丝不动地伫着。
顾然又一次被压在了墙上，像是黏上胶水的一张报纸，很平整。
“等……等，不喊小黑行了不，我错了我错了。”小命要紧，顾然还是认了怂。
女孩眼中的杀意消弭，狂风霎时停止，顾然又从墙上摔了下来。
“我的脖子……你是人还是猫啊，还是说能灵活切换的妖怪？”重获自由的顾然稍微离女孩远了一些，虽然他知道这方法只是安慰自己，但要直视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我是——”女孩顿了顿，“我是‘神’哦。”
“神？神为什么要变成猫？”
“这是‘界限’，只有在这间屋子，我才能使用神的能力，而出了这间屋子……我只是一只猫而已。”
“那邻居们说的闹鬼都是……”
“都是我，为了进屋还经常弄碎玻璃，看来是被误会了。”
谜团都解决了，这个自称是神的女孩只有在这个结界里才能变成人的模样，出了结界就只能以大白猫的形态活动……这是什么憋屈的神明？被诅咒的魔鬼可信度还大一些……
“你还想再试一下吗？”女孩伸出右手，微笑。
“不敢了不敢了……只是你为什么之前不现身呢？还吃猫粮……”
“我才要问你，今天突然提前回来，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哦，顾然想起来了，为了早点回来做菜，自己翘了一节课，正好赶上女孩变成这幅模样……
机缘巧合，让自己发现了女孩的秘密。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要喊你的吧。”
“我没有名字……”
“那，那就叫小墨吧，挺好听的。”
“XIAO MO？”
“嗯，小墨。”没有发现自己的偷梁换柱，顾然心里得意。
黑和墨，不是一个意思么。
什么神明，性格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好，我就叫小墨了。”女孩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名字，对着顾然点了点头，“你叫顾然，对吧。”
“是。”
“那我批准了。”
“批准？”
“批准你住在这里啊，怎么样，我是个好神明吧。”女孩笑得很开心。
呃，这不是自己租的房子吗？
算了，都说猫是主子的，这种细节，没关系。
“那个，刚才发生的……就是我晕过去然后醒来中间发生的……是你做的吗？”顾然指指满桌的菜，不过看小黑的矮个子，连灶台都够不到，她怎么做菜？踩在板凳上吗？
不过想想这样也挺萌的，顾然想象了一下小黑踮着脚踩在小凳子上的场面，小短腿肉肉的，白色的短袜还带着蕾丝花边，宽大的T恤则是因为用力使劲而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肩膀……
见鬼，不能再往下想了，顾然捂着鼻子，小黑虽然看上去像个孩子，却有着大人成熟的风姿绰约，即使她的胸口和搓衣板没什么区别……
“是你自己做的啊，没有意识的你，凭着脑中储存的知识，完成了这一桌饭菜。”小黑打了个响指，“心灵掌控哦，是不是很酷炫的能力？”
顾然起了一身冷汗，失去意识的他？那不就是行尸走肉吗，小黑难道真的是神明大人……
“不用怀疑，我就是神明大人，只是因为犯了点错所以不得已才在人界而已，神力也受到了束缚，连姿态也被限制……”
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啊，话说小黑既然是被惩罚，那么惩罚小黑的……是其他的神明？
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其他的神明？
“你不是在骗我吧……其实你是被封印许久的魔鬼，正需要一个倒霉蛋帮你解除封印，而我就是这个倒霉蛋，一旦我的价值消耗殆尽，你就会毫不留情将我除去……”顾然将心中所想的随便一个猜想讲给了小黑听。
小黑跳起来想敲他的脑壳，但个子太矮了，最后也只能勉强碰到顾然的肩膀。
“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亵渎神灵可是大罪！”
“但你又没人信仰，别说是在现代社会，就是在异端审判局还存在的中世纪，你这种野孤禅神明也不会有人搭理的吧？”
小黑涨红了脸，“神明是慈爱众人的，我们从不轻易现身，因为我们不能成为人类别有用心的工具，那些人不过是假借神明而谋求一己私欲，你怎么能把他们当成正统呢？”
顾然点点头，“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那好吧，不管你是神明还是魔鬼，有一个事实是目前确认的。”
“什么？”小黑跟着问道。
“你是我的猫，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风——”
“慢！”顾然叫停了正要降下神罚的小黑，“想想吧，如果我从这里搬走，你就又要回到在垃圾桶翻找食物的日子，究竟是可怜的尊严重要，还是每天稳定饱足的饭食靠谱，作为超越人类存在的神明大人，不会想不明白吧？”
小黑手边逐渐凝起的风消散，她愣住了。
是的，虽然她是神明，但神明也有被小小人类治住的这一天。
咬着嘴唇，小黑慢慢走过来，抱住了他。
“请让我和你，住在一起。”
“主人。”
就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男生，开始了和神明大人的同居生活。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