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之后,定是春暖花开的好天气
00.
星历420年,位于南方的刘裕盟主废帝自立,然而百姓期待的休养生息却没有来临。出于对统一天下的渴望,皇帝多次出兵北伐,大江流域的多省陷入战争的泥潭,生灵涂炭,兵荒马乱,甚至境况比之前朝有过之而不及。
与此同时,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借着战争的名义对百姓施行各种严苛杂税,加之自然灾害频发,饥荒爆发,一时间饿殍遍地,满目皆是惨不忍睹之景。
一些有识之士看清了官场的腐败和皇帝贪婪的野心,既然身处乱世无法兼济天下,不同流合污求得心灵平静也是一种宽慰,“隐士”成为了一些不愿入仕之人的选择。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01.
雪从灶台下钻出,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征税的士兵刚刚离开,说不定还有一两个想再刮些油水的没走,她不确定,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这群蝗虫,明明村子里只剩下跑不动路的老人,还要每家每户搜查,恨不得将桌椅板凳都搬回去充公。
“皇帝的命令,因前线吃紧,你们每家需要出两百斤稻米,由官家进行收买。”给出的是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哪里是收买,两百斤稻米换那么点碎银子,到集市上连二十斤米也买不回来。
再说这年头,年年旱灾歉收,别说是两百斤稻米,同样重量的稻壳都不好找。
一听没有稻米,官兵立刻变脸,说是规定时间缴不来米,就要抓壮丁到前线当炮灰。
男女老少,凡是走的动路的,全都连夜跑了,到前线?哪怕是逃荒当流民也比去送死好啊,一个晚上的功夫,整个村子就连只鸡都不见了影子。
可怜那几个走不动路的老人,仅剩的粮食被抢走,他们只能躺在床上等着饿死渴死,连个安葬的人都没有。
雪悄悄探出头,静悄悄的,看来他们是走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走了,这个村子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赶紧从灶台旁选了块还算完整的陶片,雪冲到井边,咕噜咕噜舀上水来,盛起一点。
“爷爷!爷爷!”
她没有和村子里的人一起逃走,因为她的爷爷还在这里。
床上躺着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的老人,不过意识还算清醒,看见了雪,皱起眉头。
“为什么,还不走?”
“爷爷喝水。”
陶片里盛着井水,家里连个完整的碗都没有,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断壁残垣来形容。
“我在问你!”
“先喝水,你都一天没喝水了,喝完我再回答你。”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雪,又看了看破烂的陶片,叹了口气。
“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再说村里人也不喜欢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雪升起火,已经是秋天,没有被褥垫絮,躺在床上还是很冷的。
老人喝了水,艰难地翻个身子:“是我拖累了你……”
“爷爷,你又开始说这种话,不是说好不许说丧气话吗?”雪将火用砖块围好,应该能支撑几个小时,“我去找点吃的,要喝水的话桶我放在床边了,不要乱动。”
这种不太尊重长辈的对话,对雪和老人来说却是最正常最平和的方式。
在各个空无一人的房屋中穿梭,雪希望找到一点官兵抢劫剩下的东西,她很饿,她知道爷爷更难受,要是再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都没留下,雪绝望地走出村,这下只能去山上寻找,但这可是深秋,万物凋敝,再说凭她残余的力气和体力,进了山能不能出的来都是问题。
躲过了官兵,还以为就如此躲过了一劫,原来也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人就是这么脆弱,需要呼吸,需要喝水,需要吃东西,需要取暖,而现在任何一样都可以轻而易举剥夺她和爷爷的生命。
夜色将至,夕阳西下,平时看上去无比美好的景色,现在却如同报丧的钟声,阳光一点点沉沦,敲击着雪的内心。
就这样,失败了吗。
瘫坐在村口,雪痛哭起来。
饥肠辘辘,希望渺茫,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官兵闯入家中,碗盆破碎的声音,受伤的村民,血蔓延到地面,慢慢渗入土中,嘶喊叫骂,忧伤嚎哭……
寒光,一道寒光划过。
“女子,你哭甚么?”
雪停止了哭泣,因为剑刃距离她的脖颈只有半尺,清晰地感知到一丝寒意,还有肃杀的气味。
抬头,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前,翻转着手腕,微微抖动,迫使她仰起头。
“我在问你,你哭甚么?”
都要饿死的人了,还要被人用刀剑威胁,这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穿着打扮不似官兵,恐怕也是作奸犯科,干些见不得人之事的人。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用为了这些破事烦恼了。”
爷爷,孙女不孝,先走一步了……
“这可真是奇怪,你我素昧平生,我为何要加害于你?”
“那你用剑指着我干嘛?这是你平时与人打交道的方式吗?”
“啊,这个连刃都没开,你没发现吗?”男子笑笑,用手指在剑身划上一道,“出行在外,不得不防。”
呼,雪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站起身。
“你……我有可以帮上忙的吗?”
就算饿死,自己也不想接受这种见面就拿剑指着别人的可疑人物的帮助,雪哼了哼,打算再回去用凉水撑一晚。
很不配合,肚子咕咕叫起来,而且因为两天多没吃饭,站起来都不太稳当,眼睛看到的景象有点晕……
“我有干粮,看你这幅样子,挺久没吃饭了吧。”
好香……烙饼的面香勾引着雪的每一处神经,呼吸都变得沉重无比,肚子叫得更响了。
“我的爷爷,求你救救他……”
说些任性的话是不行的,连自己都要撑不住,爷爷还能坚持多久?就算他不是个好人,对于已经山穷水尽的她来说就是救命稻草,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还能走吧。”架起她的肩膀,男子没有丝毫“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眼神里只有单纯的关切之意。
雪的脸有点红。
“就在村子里,最中间,门口没有台阶的那间屋子。”
“请带路。”
就这样,觉得未来灰暗无期的时刻,雪看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也许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也许。
(雪写的小说,对我来说也是全新的尝试,有建议请多多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