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3.
益很冤，至少他成为岚口中“没用的男生”，绝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缘，今天放学后有时间吗？”这是一段通常的对话。
“放学后？”
“嗯，找了家还不错的咖啡厅，要一起去吗？”
“我想想……算了吧，最近作业挺多的，我想早点睡。”
“呃，不会费很长时间的，半个小时都不用。”
“可是，可是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吧，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是，不是……”
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总不能说是联合国日吧，这样的理由他可说不出口。
最近一两个月，益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趋于停止，这是让他最痛苦的，远比这种邀请被拒绝要难受。
不近也不远，除了用名字直白的称呼对方，益有时候一觉醒来会觉得他其实没脱单，和缘度过的夏天只是他的一场梦。
不过缘还是会在早餐店那等着他，熟悉的单词和故事背诵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为了偶尔的笑容，益又想着重整旗鼓，争取将他们的关系重新拉回他们最亲近的时刻。
不过回想一下，他们最亲近的时刻是何时发生的呢？
是小学期的下午望着缘的侧脸发呆时吗？还是在旋转餐厅缘捧着他送的花笑得含蓄时？或者是生日会结束时两个人在马路上散步时？
这些都是益珍藏在心底的各种小小瞬间，青春期的男生总是喜欢幻想，他甚至想好将来在结婚纪念册上要摆上什么照片，这种一般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乐观的问题。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并且小心地维系这段关系，支撑到两个人的感情开出花朵结出果实什么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看出了缘现在不太正常却又什么都不做的原因。
他苦恼，但他又畏手畏脚，除了将不安的心情倾诉于虚无缥缈的未来，他什么都不敢做。
这是岚看不起他的原因，也是他注定要输的伏笔。
益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想要开花结果，至少他得把种子播到地里去，而不是将空花盆用锦绸罗缎围起来保护好。
不注意到这一点，心心念的那个人被抢走，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所以他好像也不太冤。
……
鸢收拾好书包，将椅子塞回位置，走出教室。
十月底，放学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连夕阳都看不到，只有残余的一点深红和浑黑搅拌在一起，晚风萧瑟，鸢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明天带上围巾吧，游送给自己的那条，纯白的围巾，鸢默默地想。
回家的路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公交车都在差不多的位置出现，眼睛的余光是没有几个乘客的环线公交，突突冒着黑烟融入一片深红色的尾灯中。
路边有关东煮的小店，蒸汽氤氲，但一点都没有食欲，稍微加快脚步，鸢快步走过。
环城公园，道路两旁都是林木，在小道穿梭的鸢被隐藏得很好，甚至没有被路灯找到影子，鸢熟练躲过一根凸起的树根，从公园的小门走出来。
最后是十字路口么，鸢停在红绿灯前，等着对面鲜红的“99”变成绿色。
好累，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一停下来，倦怠感就涌上全身，鸢想要蹲下，哪怕休息十几秒也是好的。
在学校伪装成那个样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好想冲过去告诉益他们不可能了，告诉他一切都是骗他的，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地喜欢过他，告诉他几天后自己就要走了，让他每天别再邀请自己去这去那了。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那么无情的人，益虽然没有对自己多好，但这种评价也是因为和游相比而得出的，作为一般标准的男朋友，益其实已经相当合格了。
所以还没法对他那么残忍，将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维持到月底，直到自己坐上飞机离开的那一刻，就让他随意怨恨自己好了。
时间，时间一定能消除所有的痕迹，不管是年轻时青涩的憧憬，还是曾经幻想能永远的爱恋，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灯亮起，鸢随着人潮向前走，她甚至不用看前方，人群密集到只要跟着走就好，这可是天雪市的晚高峰。
撞到了什么人。
“抱歉。”
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没能迈出去，因为那个人拉住了自己。
“你做什么——”
眼神交汇，鸢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会认不出我了吧？”游笑，很柔软的那种笑。
“……”
“我总算有勇气来找你聊聊了，给我个机会如何？”
“……”
“缘！”
真好，要是他不小心喊错了名字，自己肯定会动摇到哭出来的，鸢笑得很苦涩。
不过既然他还没有看出来，自己的伪装也就还有继续的意义，不能半途而废呢。
至少，在离开之前，想看到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所以——
“好啊，所以要请我吃饭吗？”
“当然了，我们走吧。”
没有像以前那样拉着自己的手，鸢的手指微动，看着身旁之人的身影，一阵晕眩感猛的袭来，差点就没站稳。
“你和夕，最近还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是掩饰吗？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明明前两天才见过面，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还行吧，不过也没好到哪去，她前天才和我换的座位。”
“为什么？”
“或许是厌倦了？我不知道，我也没问她。”
“你们，你们不是恋人吗？”
“恋人？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都是坊间的传闻而已，我和夕从来就不是恋人。”
“不，不是恋人？”
该露出什么表情，鸢已经搞不清了。
是欣慰于游没有和夕在一起吗？还是生气于游和夕没有在一起？遵从内心喜欢游的那份感情吗？那自己一直以来所做这些的意义都在哪里？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不知不觉，鸢陷入这样的矛盾和痛苦中，这也是她各种行动充满迟疑和反复感的原因。
“怎么了？倒是你，和益的关系还好吗？”
“益？还行，还行吧，没有很好。”
自己该回答什么？和益的关系很好吗？那游会怎么想自己？和益的关系不好吗？那会被看出破绽吗？
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弄不清自己想法的鸢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当初制定这份计划的胆魄和决心，被离别和心意弄得乱七八糟，或许不该答应游陪他聊聊的。
现在，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放手和成全什么的，从来不都是骗骗自己吗？
作为A线矛盾最集中的角色，我希望鸢能展现出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挣扎
但不会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