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2.
“有的时候我觉得游你有点讨厌。”
医院的天台，爱已经换回了便服，他们要等小清回到学校再出发，这样的时间差才不会让小清产生怀疑。
没地方待，之前给游做手术的爷爷给了他们天台的钥匙，所以他们才跑来了这里。
“我知道，别说是你，我自己有时候都有点讨厌自己。”看着披上衣服走出医院的小清，她站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消失在街角。
“不，我只是单纯的抱怨，你对别人太好了，我有点不爽。”爱背靠横栏，她看着天上的云，很白很白。
游打了电话给她，说是要她帮忙，还说不要惊动别人，这时爱已经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毕竟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游正在帮一个做着不能显露于阳光下职业的女孩，只有她一个人。
爱赶到了了洗手间，也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女孩，倒在地上，身下是血。
“不是大事，是来例假了。”爱理解游把自己喊来的原因，她一个女生总是比游一个男生要方便很多。
“来例假也会晕倒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摸索小清的衣服口袋，爱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左炔诺……”游念着那个拗口的名字，他心里知道，但不愿意说。
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擅闯女厕了。
“看来游你很清楚呢，是因为什么知道的？”爱笑。
“那个先别管了，现在呢，必须得去医院吧。”
“你就想这么大摇大摆背着一个下半身都是血的女生出校门？”
游跺脚，让爱知道小清的身份已经是他无可奈何的退让了，要是让其他人知晓小清的“工作”，那所有的努力都灰飞烟灭，一切都将重新陷入绝望与堕落的深渊中。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歌声，游静静地听。
愿这于心中点亮的萤火之光
永不消逝
向着心之指向，穿过黑暗所找寻的
遥远的彼方
即使被不安吞没其中
站在十字路口迷惑徘徊
我也不会迷失方向
真是治愈的声音啊，游的内心逐渐平静，他又想起那天，自己的初心。
“我知道了，监控，我去黑掉监控，爱你带着小清，我看一下……十分钟后直接出校门就行，门卫那里我也会解决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你出校门就能看到，很好认的。”
爱惊讶地看着游，他刚才还是跳脚的暴怒样子，一下子就恢复平常的冷静淡定，有条不紊的。
看时间，距离早读课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按照游的安排刚刚好。
“不愧是你。”扶起小清，爱从口袋抽出湿巾给小清擦拭，她就是最好的护理员。
游飞奔，搞定监控，他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岚，学生会长的钥匙，其中有配电房的吗？”
“有啊，你要干嘛？”
“别管了，锅我来背，顺便问一下，学校的监控有备用电源吗？”
“二十年前的老设备了，没有那种东西，你很幸运，新的系统会在下个月才启用。”
拿着钥匙，游跑到了配电房。
真是胡闹啊，自己这种门外汉，想要精确断掉属于监控那个系统的电源供应。
谁看得懂啊，总闸在这儿，拉掉就行了对吧。
瞬间，两栋教学楼的灯全都灭了，同时停止工作的还包括综合楼的所有电脑，还有行政楼，校长先生很喜欢的高级鱼缸。
鱼缸里的金龙鱼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悠闲地摇摆自己漂亮的尾巴。
当然，监控系统也歇菜了，摄像头上的小红灯黯淡，监控室一片漆黑。
奔跑，游跑到了校门口，他还要演一出贼喊捉贼。
“学校停电了！老师让您去看一眼。”
保安大叔是全才，电工不在的时候他也可以帮着看一下配电方面的问题，至少比物理老师们靠谱。
“明白了，谢谢你啊，小同学。”
“不谢。”
最后，是善后，自己胡闹的锅，要自己补回来。
“校长先生，您好，我能进来吗？”
“请进。”
游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
另一边，按照游说的，十分钟后，爱背着小清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说是背可能用词不太恰当，因为小清比爱高了一截，所以算是……拖着？
监控还真的都被摆平了，门卫室也没人，爱从侧边的小门带着小清出了校门。
车，车呢？
一辆很拉风的越野停在十几米外，巨大的轮子和超宽的轴距让车子看上去有种装甲车的感觉。
不会吧……游你是从哪儿找的司机？
一位大叔站在车旁抽烟，看见了背着小清的爱，很热情地迎过来。
“你就是爱同学吧，游和我说了，一个小矮个女生背着另一个女生走出来，准没错。”
游那个混账……
“您是——”
“我是开车行的，和游算是朋友，接到他的电话，就来了。”大叔笑，打开车门，“医院我知道是哪家，我们快走吧。”
看来游认识的，经历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扶着小清坐上车，爱关上车门。
“麻烦您了。”
……
“你不是在吃醋吧？”游从口袋摸出手机，再过二十分钟，第二节课下课，他们可以趁着课间回去。
“我吃什么醋，游你还能喜欢她不成？”
“不，我只是……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尽善尽美的结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成的。”
“我可是被校长好一顿批，还签下了军令状，之后的全省联考要拿到名次，你好歹可怜我一下啊。”
走进黑着灯的校长室，游只说了一句话。
“能以学生的身份，向您请求一次不予追究的机会吗？”
校长很快反应过来，他刚刚还在开的视频会议突然中断，肯定和这个臭小子脱不了干系。
“是因为什么？能和我说吗？”
“……为了帮一个还在挣扎中的人。”
游想到这中二的发言，忍不住捂脸。
“我假扮护士才尴尬呢，衣服根本没有适合我穿的尺寸，差点就被看出破绽来了好吗？”爱抱怨。
“让别人知道，难免会有异样的眼光吧，不了解事情原委的人总会想到别的地方……还好都是熟人，这点也可以避免掉。”
多亏了游暑期的住院经历，认识了不少医生护士，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挺多的便利，单人病房，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还有对小清的情况保密。
“她真的太傻了，吃那种药，对身体负担很大的。”爱低声道，“我还不知道她之前有没有吃过，这种药滥用的话会影响生育能力，甚至导致恶性的子宫癌，也不知道她了不了解。”
“了解又有什么什么用呢？她现在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想让她改变，只能慢慢来。”游叹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只能作为补救者，直接的干预，只会引起更激烈的抵抗情绪。
“或许我们应该去见见她的父亲，妻子重伤，他人呢？”
“我也想啊，但根本找不到这个人，找了小清转学前的高中学籍，上面也没有她父亲的相关资料，只有一个名字，要靠着一个名字找人无异于天方夜谭，我可不认识有这么大能量的人物。”
爱点点头，“也是，不过说不定，不是还有命运这个不确定的点吗？”
命运么，寄希望于命运，乞求奇迹的发生？
手机铃声，游一僵。
“夕打来的？”
游点点头。
“喂？刚刚全校停了五分钟的电，和你没关系吧？”
这劈头盖脸的架势，是夕的风格没错了。
“为什么坏事总能想到我？我和停电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呵，看起来不相干而已，但多次的事实证明，游总是能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扯到一起，以坏事居多。”
“行了行了，我等会儿就回来，没事，嗯，挂了。”
爱拍拍游的肩，“可以啊，男人的嘴，那啥那啥来着？”
“我们也回去吧。”
玩笑是开不起来了呢，爱看着游布满雾霭的双眼，点点头。
“走吧。”
……
“我回来了。”
地下室的小屋，夏热冬凉，光线很差，唯一的优点是便宜。
小清没有回学校，她已经和老师说了生病的事，老师给她的答复是让她好好休养，准了她一天的假。
拿着医生给开的药单，小清在药柜拿了药，主要疗效大都是调养身体，感觉她只是有轻微的贫血，和紧急避孕经期紊乱什么的毫无关系。
店里的姐姐也准了她一天的假，她们当然知道缘由，言语中有着理解和怜悯，看来那个护士说得没错，吃药无论如何对身体还是不好的。
打开灯，关上门，小清脱掉身上的衣服，外套，衬衫，裙子，袜子，还有内衣。
镜子前，她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并不是什么纯洁无垢，即使从外表看上去是这样，但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医生送给她的风铃挂在台灯上，地下室并没有窗户，所以也不会有缓缓吹拂的微风，风铃只是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样的生活，有点累呢。
倒在床上，小清看着发出白光的长条灯管，她伸出手。
“妈妈……”
蜷缩成一团，小清抱住自己。
她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