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5.
“游,你带了钥匙吗?”
我们站在鸢的家门口,鸢在口袋里摸了摸,转向我,无辜——装作无辜地笑。
“你自己钥匙呢?”
“……应该是忘在那边了,枕头下,昨天太激动了。”
傻乎乎的笑就想糊弄过去吗?你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呼……看在你长途跋涉辛苦的份上,今天我就少说两句。”
从钥匙串取下鸢的家门钥匙,递给她,“喏,给你,别弄掉了。”
夕碰了碰我。
“嗯?”
“你这小子,为什么会有大小姐家的钥匙?”杀气四起,女仆长捏着行李车的手在“嘎嘎”响着,感觉下一刻就会捏碎可怜的行李车,然后卡住我的脖子。
“我是……因为我家就住在对面啦,鸢的记性不好,忘了东西很麻烦,所以在我这儿放一份备用钥匙,您看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我拦下准备说些什么的鸢,靠着她当然可以压住女仆长对我的刁难,但不满这种东西深埋于内心,只有我主动去解释去做出行动,才有可能让这位难办的女仆长放下对我的偏见。
“身为男生,应该坦荡君子些,而不是在这些小方面上花心思来妄有所图,”女仆长刚刚才被鸢批评过,不好对我再说什么,只能从鸢的手中拿走钥匙,“大小姐无法好好保管的话,钥匙这种重要物品就由我来替大小姐保存好了。”
我看看鸢,鸢看看我,耸肩,无奈地笑。
“先进屋吧,总待在门外,邻居会误会的。”夕适时发挥她“话题转移大师”的作用,好让气氛不至于完全僵住。
真有趣,本来夕和鸢在一块肯定是不得安生的,我都做好了两个人神仙打架最后我成为牺牲品的心理准备,结果现在女仆长突然出现,矛盾完全转移到我这边,夕和鸢这一路上反倒成了好闺蜜,前排后排亲昵地聊着。
留下我和女仆长尴尬地目光碰撞,弄得我不得不全程望向窗外看风景。
“对啊,先进屋吧,行程辛苦,坐下喝杯茶也是好的。”我附和。
“我不喝茶。”女仆长坚硬的回答如钢铁。
“……”我被噎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门开了,Tina第一个进屋,这孩子真是如小天使一般,一路上都在陪着我看风景,一点不吵闹,偶尔问些简单的问题,我高中水准的英语也完全能听懂的那种。
第三个妹妹,因为Tina喊我“哥哥”,所以我擅作主张就把这孩子也收作妹妹了。
啊,真是一股莫名背德的兴奋,原本一个妹妹都没有的我,现在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妹妹,年龄跨度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人生圆满。
“好漂亮!”Tina惊叹。
Tina说英语,但考虑到我那经常被嘲笑的英语水准,我就随手都翻译成“信达雅”的中文了。
“漂亮?”鸢奇怪,她往里探头,“哦——好漂亮!”
彩带缎带气球横幅,客厅被装饰得像是过节,电视放着,倒不是要看什么节目,只是单纯的,有些声响热闹,沙发茶几,摆着果盘零食和各色饮品。
“嘛,提前准备了,原谅我没打招呼就进屋。”我点亮吊灯,瞬间大家都沐浴在暖色的光亮中。
“游……”鸢在屋子转了一圈,她肯定没想到我会跑来打扫装饰,“你真好。”
“姐姐你的修辞水平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要夸也多说几句啊。”我笑。
抱抱,鸢小声道,“谢谢你。”
“也要谢谢夕哦,她和我一块儿打扫的。”
“夕……”
“别这样别这样,咱们以后还要吵吵闹闹的,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扯下脸和你吵了。”夕赶紧躲开,她明明很高兴的。
“没事,夕是死傲娇,鸢你体谅一下她的不坦率——疼疼疼!”我求饶,夕现在捏我腰的力度把控是越来越精准了,舒服时如坠仙境,痛苦时……地狱煎熬。
回到房间,鸢去简单收拾行李了,她一大箱子东西,女仆长和Tina也是不少随身物品,要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分门别类。
多次旅行归来的经验告诉我,要是你第二天起床看到散乱的行李箱,收拾的活多半会拖到一周之后。
“Tina今天晚上要住在这儿吧,一个人睡吗?还是和森小姐一起睡?”夕问Tina。
还好提前都打扫得差不多,书房主卧还有鸢自己的房间,可以供晚上休息的地方很多,不必担心。
“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不行哦,Tina都初中的孩子了,要一个人睡的。”鸢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唔……那好吧,我一个人睡好了。”
可爱,孩子就是可爱,简单的问题问出来也显得可爱,奶声奶气的英语听上去也可爱,我好想抱着Tina当抱枕,金发蓝眼睛白皮肤Lo裙的小萝莉,感觉超级可爱。
我这是被鸢传染了吗,怎么修辞水平也匮乏到只会说“可爱”了?
“那我做饭去了,你陪着Tina玩会儿吧。”
“要是小幽今天也在就热闹了。”夕牵着Tina的手,绝世美人和未来的绝世美人,赏心悦目。
“幽平时可来不了,等寒假吧,很快就寒假了不是么。”
因为老姐的任性,我想小幽这段时间在家一定不太好过,小舅妈的严格现在没法管到柚,所以百分百的精力都肯定在幽身上。
小幽撑住啊,寒假了哥哥一定接你过来。
“赶紧做饭去吧,这边我来,饿死了都。”
您老人家不是在机场才啃的鸡腿吗,作为女孩子也太能吃了吧?
当然我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吐槽作为固有技能,因为现在几位大Boss的压制而被封印,我只能在心里反复练习,等待封印解除的那一天。
系上围裙,各种食材都放在它们应该出现的位置,难以处理猪肉牛肉的早就切成了合适的大小等待下锅,腌制鸡鸭河鲜的酱汁摆在一边,追求新鲜的时蔬还存在冰箱,而卤菜凉菜则是撒上芝麻葱蒜,随时可以品尝。
不知道女仆长和Tina会来,所以我和夕准备的是传统的徽菜家宴,毕竟没有回家不吃家乡菜的道理。
稍微有点忐忑,女仆长看上去像是混血儿,而Tina是正宗的歪果仁,中餐不知道她们吃不吃得来……
“需要帮忙吗?”
是我没想到的人,女仆长,森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
细细聆听,客厅是夕和Tina的聊天,夕的英式口音和Tina的美式口音很有代表性,不会弄错。
浴室有水声,还有隐隐的,轻音乐的悠扬,看来是鸢在洗澡,我认识的人中洗澡听歌的也只有她了。
“那个,您好。”
也就是说,现在厨房只有我和女仆长,她是来警告我的吗?离她的大小姐远一点?
“需要帮忙吗?”她仍是重复这一句。
这是什么路数?突然的套近乎?
“需要帮忙吗?”第三遍了。
“呃,切个葱吧,我去把肉焯一下水——对了,您吃得惯中餐吗,我不知道您和Tina会来,所以没有考虑饮食……”
“我是中日德三国混血,在芝加哥唐人街长大,所以不管从血缘还是地域上来说,我吃中餐都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Tina,大小姐前几天才带着她跑去当地有名的淮扬菜餐厅去吃过饭,据她本人说,很美味。”
“那就好。”
给肉焯水,我思索女仆长所说的话。
中日德三国混血?在芝加哥唐人街长大?这是怎样的经历?
“我的母亲是德国人,父亲是中日混血,他们因为卷入芝加哥当地黑帮火并身亡,是家主带我回家,给了我工作,还把大小姐交给我照顾,所以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动作熟练切着葱,女仆长轻描淡写说着她的经历。
黑帮火并什么的……我虽然听过那边华人黑帮势力相当恐怖,但一直当成是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居然是真的?
“那家主是——”
“大小姐的父亲,现在是家主。”
“但鸢小时候,我没有见过你啊。”
要是鸢小时候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我是绝不可能不记得的。
“家主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他和夫人还没有认识,后来家主和夫人来到天雪市,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追随……直到八年前家主带着夫人和大小姐回家,我才得以重新服侍家主,还有照顾夫人和大小姐。”
“是这样,还挺复杂,我之前从没听鸢说过。”
“可能大小姐有她的考虑……觉得不必要也有可能。”
“不必要?”
我发现不知不觉,我就随着女仆长的话题往那边跑了,而且她所说的我确实还挺有兴趣。
就暂时把话题交给她吧,我想看看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可能是大小姐长大了,觉得我这个姐姐没用了。”
“我想鸢只会觉得您有点点啰嗦——她最不喜欢被约束,您肯定比我了解这点。”
“嗯,或许,大小姐几年前一个人坐着灰狗从芝加哥跑去了迈阿密,把家族的人吓得不轻。”
听上去就像是鸢的作风,飞来飞去跑来跑去,我猜她去年跑来天雪市也没少忤逆家里人意愿……不然她一个顶级家族的大小姐也不可能那么“穷”,虽然这种穷在我看来已经是很不错的经济条件了。
“我也想坐灰狗。”
“从大小姐来到美国,一直是我负责在照顾她,从小学后几年到整个初中,我看着大小姐从孩子稚气到亭亭玉立,我很爱她,她就像是我亲妹妹一般,我愿意付出所有来让大小姐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你懂吗?名为游的少年。”
我还是懂一点的,之前为了柚的梦想和小舅妈闹了挺久,身为哥哥想为妹妹做点什么的心情,我当然懂。
“但大小姐就像飞鸟,翅膀的羽翼越来越丰满,飞得也越来越高,我逐渐力不从心,抓不住,甚至看得也不清楚。”
“总要长大嘛,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孩子的。”
想到了夕和夕的老爸,他老人家看着夕和我天天在一起,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下次再多做点桂花栗子酥送过去好了。
“所以我很担心,担心大小姐看错了人,做错了事,选错了人生的选项……我是她姐姐,我必须认真,我必须慎重,我必须替她把关,你懂吗?”
我点头,我好像懂了女仆长找我的目的。
“少年,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虽然大小姐很喜欢你,但我不会因为大小姐的态度就放松标准。”
“收到。”
“要是没能达到我为大小姐所设置的标准……我会带走大小姐,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