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6.
“游,帮我一下!我找不到东西了!”是鸢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简单洗下手,“锅子就拜托森小姐了。”
要是我没法及时反应,女仆长就会抢在我前面,所以我得表现得更积极主动些,我不喜欢被人摆弄手脚,更何况是刚见面还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人。
“要找什么吗?”来到鸢的房间,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很整齐,鸢居然没有把行李箱的东西一股脑都拿出来,摆满整个地板。
啪——
门关上了。
“游……我好想你……”
鸢从背后环住我,她的鼻息温热,我的脖子感知得很清晰。
“鸢?”
“我留给你的那段录音,你听了吗?”
什么?
是缘?我的心脏重重地跳动,像是能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有答应我,好好照顾鸢吗?”
缘没有消失吗?奇迹发生了吗?我回头,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有扣在我胸口间的小手,我覆上这温软白嫩的手,轻轻摩挲。
“要是真的该多好。”
“缘”没有回答,她会和我开这个玩笑,也是吃准了我能猜出来。
“她把记忆留给了你,对么?”
点头。
“所以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鸢?”
“你更喜欢谁?”
“老实说,我更喜欢缘。”
“那就还是喊我鸢吧。”
我笑了,“这个问题不管我怎么回答,答案都一样?”
“笨蛋小游,我和她,现在不用分开来看了呀,我拥有了她的回忆,她也用不着做出艰难的抉择——小游,假如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缘……”熟悉的语气,时隔快一年,我又听到了。
“所以别纠结了,我既是鸢又是缘,可能鸢的部分更多一些?但要是游更喜欢缘的话,我可以成为缘的样子哦。”
也不算坏结局,缘送给鸢的礼物,一份记忆拷贝,一份人格融合,现在看来,鸢是有好好收到了。
“不用了,本来那个你就很好,缘的话,”我晃晃手机,“我偶尔听听这个就足够。”
影响是润物无声的,补完记忆的鸢和以前肯定会有些不同……或者说,现在的她才是按照正常人生轨迹活过17年的鸢。
我选择尊重缘的选择,尊重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鸢,所以我不会任性地说出“把缘还给我”之类的话。
“有没有吓一跳,刚刚是不是还期待了一下?”
鸢松开手,坐到床上,她洗完澡不久,居家的棉布连衣裙宽松朴素,头发没怎么梳理,一些不听话的头发呆毛一样晃悠,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整个人闻上去都香香的。
“嗯,嘛,但想到从去年除夕开始,所有缘的出现都是空欢喜一场,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对不起啦,不该用缘的身份来欺骗大家的……虽然也没能欺骗到谁。”
“我不是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其实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突然又摸出刀子电击枪什么的,说着‘小游要乖哦,乖乖的,没有人会受伤’之类的话。”
病娇版鸢,甜美系数满分,危险指数也是满分。
“哎,小游很期待这样的我吗?小游是抖M吗?”鸢舔舔嘴唇。
“别别别,外面一堆人,还有你家的女仆长,要是被她看到我今晚必死于乱刀之下,我肯定。”
鸢噗嗤一笑,“姐姐很难办吧?”
“可不是,主要是情报缺失,之前我从没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现在除了临机应变外没有别的应对措施,相当被动。”
“那时候以为不会回去了……而且家里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小游知道了爸爸,知道了森姐姐,就会放弃喜欢夕,喜欢我了?”
咱们能不提那么尴尬的问题吗,姐姐啊,我和夕八字刚画上一撇,你这回来,我最怕的就是你再闹,要不早就答应夕了……
“呼,一提夕你就那个表情,不说了不说了,结对的鸳鸯还怕我这个没人要的小鸭子抢食吗?”
“你可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小鸭子,你是带着猎人到处觅食的大老鹰还差不多。”
鸢无法反驳我,因为她的名字,鸢就是最典型的一种鹰。
“你那个女仆长,她说是来检验我合格与否的,你怎么看?”
帮着鸢收拾东西,厨房那边暂时还不需要我,煲汤和红烧都还闷在锅里,小方面交给女仆长,她看起来很专业,切出的葱有种德国厨房的极致严谨。
德国混血,嗯,我信了。
“姐姐太敏感啦,又太唠叨,从几年前家里换了全智能的家居系统就那样了,原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一下子一大半时间空出来,我就惨了。”
“这部分时间都拿来‘关照’你了?”
鸢哭丧着脸点头。
“那你上次跑来她怎么没跟来?”
“我是偷跑的啦,全家只有爷爷暗暗支持我,没办法,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买了机票,拖着行李箱坐上了飞往天雪市的航班。”
“那么鸢大小姐,你有办法让我能度过这位‘森姐姐’的考验吗?”
鸢眼睛转了一圈。
“很简单啊。”
“你要是说什么让我现在就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会敲你手刀的哦。”
鸢吐吐舌头,可爱的歪头。
手刀伺候。
“也就是说,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是吗?”
捂着脑袋,鸢委屈点头,“森姐姐以前很不容易的,爸爸刚把森姐姐带回家时森姐姐才8岁,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是爸爸妈妈都还没认识呢。”
这个我已经了解过了,推算一下,就算是鸢的父亲刚遇到女仆长不久后就和鸢的妈妈私奔回国,两年之后生下了鸢……女仆长现在至少也有27岁了。
“听爷爷说的,森姐姐的爸爸妈妈在森姐姐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无依无靠的森姐姐靠着会的一点中文和黑头发在芝加哥唐人街生活,就和外面那些流浪捡垃圾的孩子一样,直到后来爸爸不知道怎么遇到了森姐姐,把姐姐带回了家。”
这还真是……曲折的故事,女仆长自己说出来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要是细细描写的话,又是一段让人唏嘘难过的故事。
“所以小游,森姐姐的感情我还蛮理解的,要是她不依不饶,我会帮小游的,但一些日常小方面,她多说两句的话……”
“我明白,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又何况是你的姐姐大人。”
好了,鸢把我喊来,要说的事就是这些,我答应她,拉钩,我们之间传统的方式。
“快去做饭吧,饿死了都。”
嘿,你们两个说话口吻倒是一致,是不是该拉着你们两个去做一下亲子鉴定?我被夕和鸢相同的使唤话弄得没脾气,我的劳动力那么不值钱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说句谢谢也是好的啊。
“最后一件事,”我握住门把手,“鸢,”
“欢迎回家。”
……
晚餐很不错。
我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Tina已经能很自然地喊我“哥哥”了,没错,是中文的哥哥,我纠正了她不规范的发音,答应她只要喊我哥哥,明天还来做饭给她吃。
嗯哼,计划通。
可惜没有像当初柚吃完饭就直接放弃抵抗的立竿见影效果,女仆长只是微微点头,但全程仍是板着脸,一个微笑也没给我。
我倒不是御姐控,希望能看到女仆长的笑只是觉得笑容是个信号,一个人放下成见放松警惕的信号,认可我这个人的信号。
好吧,快三十岁的大姐姐和比我还小的柚果然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柚的白给只能当做个例,不能报以太大期待。
因为明天就是周一,所以大家还是有所收敛,吃完饭就散了,洗碗的活由鸢她们负责,不过我估计鸢也沾不到水,最后肯定是女仆长包揽了所有的活。
“明早我带你去学校,森小姐带着Tina去找姐姐,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鸢的眼神给到女仆长,估计这顿饭还是加了点分数,女仆长没有反对我的提议。
“那就这样,你早点睡,我和夕先回去了。”
得负责把夕送回家,所以我和夕现在并排走着,快十点的环城公园,穿过这里,离夕的家就很近了。
“老情人回来了,开心吗?”夕半开玩笑。
“姐姐咱们能别这样了吗,我才从女仆长的气场解脱,让我呼吸得轻松点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今晚我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你要怎么解释呢?”
“人家刚回来嘛,再说就算回来了,鸢和我们也不是一个班的,一天大半时间我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和您老人家待着。”
夕怎么越来越黏人了,我额头都在冒汗。
以前我只需要专心应对眼前的一个女孩,夕或者鸢,不过现在,情况很不妙,两头都要兼顾,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最主要的是既不能过于亲昵又不能过于冷淡,前者有渣男的潜质,后者有挨揍的风险……我也太难了吧。
“笼子关得住鸟,但翅膀还在的话,总有一天会飞走。”
“飞到哪儿去?天空?夕?”
“就你会说嘴。”夕打了我两下,她现在吃饱了,随便说说而已,不会和我真刀真枪来吵的。
“感觉一下子时光倒流,一年前的我们和现在,何其相似。”
“一年前的游可还是愣愣的样子,哪像现在,能说会道,胆子不小。”
这要归功于各位的“栽培”,不断给我的生活增添新的配料,我想不变得“成熟”都难。
“寒假很近了呢。”
“是啊,寒假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之前答应了柚寒假带她出去玩的,要是可能把夕捎上也不错,可是带上夕的话鸢也一定会闹着要去……
夕停下了。
“游,我还想再问一次,”被影子遮住,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要是我站在了更大的舞台之上,游,你会高兴吗?”
“……我会——”
我会为你高兴,但我,不会高兴。
没有说完这句话,灯,“唰”一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