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4.
“这里是,鸢同学的家吧?”
昕敲开门,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陌生的年轻女性,还有金发蓝眼睛的小女孩,所以她才会发问。
“是,你是?”女性点头,狐疑地看着她,她们彼此并不相识。
“啊,我叫昕,是游的学姐,今天是他的生日,想把生日礼物交给他,但他家里没有人,想到可能会在这里……请问你是?”
年轻的女性哼了一声,“他不在这里,你到别处找吧。”
昕咬着嘴唇,很失落地低下头。
“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找老师请的假,从另一个校区跑来的……小游肯定又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吧,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楚楚可怜,昕听到游不在这里,连伪装都忘了,家里那个柔弱爱哭的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陌生人的面前。
女性本要关门,见了昕这幅模样,关门的动作停下了。
“你说你是游的,姐姐?”
昕抬头,“嗯呐,我比他大一岁多,当然是他姐姐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这么叫的。”
“……你先进来吧,他待会应该会回来,在屋里等着吧。”
“谢谢您,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能告诉我吗?”昕高兴进屋,想到待会就能见到游,她才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态度呢,凶一点就凶一点吧。
毕竟游说过,你足够优秀时才会有人凶你,这叫被区别对待。
“我叫Mori,喊我森就好。”
森关上门,扶着外国女孩的肩膀,“Tina回卧室吧,大小姐房间有游戏机,书房有电脑,你自己玩一会。”
这孩子叫Tina吗,昕观察着,这两位,是鸢家的客人吗?
“森姐姐还要等鸢姐姐吗?”
“嗯,她不回来我不放心……那小子虽然那个样子,对大小姐还是很照顾的,我还算放心。”
昕愣愣地听,才反应过来刚才几句都是英语,自己是听力做魔怔了吗,翻译自然而然就蹦出来了。
“那我睡了,明天姐姐还要来这里……我得想想怎么才能让姐姐回家去。”
“我一直想问的,你为什么一直想让你姐姐回去呢?见了面,姐姐不是在这边过得很好吗?那么大的工作室,你也都看到了,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伙伴。”
“……我的姐姐,照顾我一个人就够了,干嘛还要那么多优秀的伙伴,那些女生,她们凭什么也喊姐姐,那是我的姐姐!”
小孩子发脾气吗,昕不知道这个叫Tina的女孩为什么生气,但言语分析,应该是因为受到姐姐的冷落,由此产生的觉得不公平的情绪。
有点像呢,以前的自己。
还记得四年级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决定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这把当时的自己吓得不轻。
那段时间做的梦,关于都是以后的生活,把爸爸妈妈的关爱全部抢走的弟弟妹妹,还有遭受冷落,没人理也没人睬的自己。
那个时候,是谁安慰了自己,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
答案不用说,自己今天会在这里,就是想见到他。
“你的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啊,你也得学着长大,等到你大学,你可以来这里的大学,甚至进入你姐姐的工作室,这样不就可以天天待在你姐姐的身边吗?”
“森姐姐,你怎么总是帮姐姐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只是小孩子的任性吗?姐姐她根本没想着回家!姐姐不喜欢家里,也不喜欢美国,姐姐喝醉时和我说过的,那时姐姐还在上高中,姐姐根本不在意我这个妹妹,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的!”
怎么了怎么了,昕被吓了一跳,Tina的语速太快,她高中水平的英语只听得大概,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国家了,发生了什么?
“……歧视吗?”
“森姐姐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四岁开始在芝加哥唐人街生活,靠着救济和给餐馆洗盘子拖地养活自己,受过的歧视不计其数,因为三分之二的亚洲血统……不说这个,Yuna小姐是因为在高中遭受歧视才选择回到天雪市,她父亲的故乡?”
“嗯,姐姐唱歌很有天赋,学校老师很希望姐姐以后能往歌唱艺术这方面发展,举办的州际比赛是姐姐展现才华,获得伯乐赏识的好机会。”
“但Yuna小姐现在并不唱歌——”
“嗯,比赛前夕,姐姐的脖子被人划伤了,是姐姐的那些竞争对手干的,同一个学校,因为不想让姐姐这个黄皮肤的人得奖,就因为这个理由。”
昕越听越糊涂了,Tina越说越小声,也就越难听清,而且出现的复杂单词也变多,她就听出“歧视”这个词。
这孩子的姐姐,是华人?
“我从没听过……”
“姐姐的喉咙虽然治好了,但音色受损,高音很难唱上去,而且只要握住话筒就会颤抖,没法站在舞台前了,就因为这个,姐姐下定决心离开,不顾一切地离开。”
“所以回到天雪市,在这里成为了偶像制作人,没法唱歌,就守望着别人的歌唱……”森低声说。
“所以森姐姐,我要姐姐回去,我要那些人亲口向姐姐道歉,我要姐姐重新握住话筒,我要姐姐拾起梦想,而不是在这里靠着看到别人唱歌就能安慰自己,森姐姐现在明白了吗?”
昕完全傻了,怎么刚才还在说歧视,现在就说到梦想了,中间自己少听了什么?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刚才不说,为什么要用孩子气的理由掩饰?”
“森姐姐,你会把自己的过去高高兴兴和鸢姐姐说吗?”
“照顾她的内心……Tina,你真的只有初中年级吗?大小姐初中的时候只会给我添麻烦,代替夫人去学校帮大小姐求情是我那时候每周的必修课。”
Tina笑笑,“因为姐姐吧,姐姐经历的比我多得多,但她在我面前永远是微笑的,我这个妹妹,真的让她费了太多心,要是我能帮到哪怕一点,为了姐姐,我也很开心了。”
“你先去睡吧,我帮你想想。”
“嗯,那晚安,森姐姐。”
从昕的身边走过,Tina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昕也点头,不知为何,昕觉得这孩子不是小孩子,而是需要自己认真对待的,同等年龄的,求而不得之人。
“所以,刚才你都听到了?”森的声音,昕身子一颤,这又换回了中文,流利程度真看不出是外国人。
“那个,我只听懂了大概。”昕眨巴眼睛,这是实话。
森盯着昕观察了好一会,叹气,“坐吧,喝点什么,酸奶吗。”
“酸奶就好。”
森端来了酸奶,漂亮的玻璃杯盛着粉色的酸奶,半块草莓浮在上面,卖相特别好。
“你也听到了,这孩子人小鬼大啊,用任性和幼稚这种孩子的特权,盖住想保护自己姐姐的真实目的,现在没办法了,才把事实告诉我。”森坐下,“初中生能有这个心智,难得啊。”
“那个,请问一下,您和鸢的关系……我有点迷糊……”
“啊,也是,聊了这么长时间才说到这里,那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森起身,拎起裙角,“森,鸢大小姐的专属女仆,陪同大小姐来到天雪市,负责大小姐的日常服侍和护卫,捎带检验大小姐看上的少年。”
“大小姐什么的,鸢不是游的青梅竹马吗,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三年级暑假的事,还是邻居,住在这个小区,怎么会是大小姐呢?”
森立刻警觉,“关于他们两个人,你了解多少?”
“我?我没什么了解啦,因为高三,游很怕打扰到我,他的恋爱经历,我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好像和鸢成为一段时间的恋人,后来又分开……不对,你刚才说‘检验大小姐看上的少年’,难道是……游?”
森点头,“昕,你叫这个名字对吧,看你的表现,你的感情,一直得不到回应,对吧?”
昕低下头,“都说青梅打不过天降,我很不幸呢,恰好扮演青梅的角色,和小游一直长大,本来还以为以小游不太受女生欢迎的体质,我和他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谁知道到了高中什么都变了,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游身边则是越来越多的女孩子……”
“说起来,你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森对小女生的酸甜恋爱心路没什么兴趣,她一个快三十的人,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过,可想她对婚姻恋爱是多么看轻了。
“嗯,我给他准备的礼物,想亲手交给他的,但现在都十点多了,我恐怕得回去了……能拜托您把礼物交给他吗?”
“冒昧问一下,是什么?”
“围巾,我织的围巾,不过我笨手笨脚的,很粗糙的围巾,可能小游看不上吧。”昕搓搓手,嘿嘿笑。
花了两个多月,从头开始学习,在紧张的学习空隙中抽出时间,这条围巾属实来之不易。
看着眼前纯情少女的娇羞,森的脸色铁青。
“再请教一下,游,你觉得他有哪些优点呢?或者说,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那很多啊。”昕今天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可能是因为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森,也可能是刚才森和Tina的对话起了作用,别人都可以毫无保留,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能说几个吗?”
“我想想,游特别喜欢帮助别人的哦,不管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我每次有问题都是去找的他。”
昕所指的当然是学生会帮忙的事,但森不知道这回事,所以理解偏差相当大。
“太绝对了吧?”
“不会不会,就拿刚才你们讨论的事,要是你们想不出,可以找游呀,游绝对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游绝对想不到,自己最相信最放心的队友,正在对自己施行正义的背刺。
“了解了,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他帮忙的。”
“那我走啦,我还有一堆作业呢,告诉游,祝他生日快乐。”
“我会的。”
昕达成了目的,虽然有遗憾,但总的来说还是圆满的,蹦蹦跳跳离开了。
森看着桌上没动的酸奶,思考。
该用什么方式考验少年,她好像有了主意。
(这两卷故事共有三只“姐姐”,为了防止混淆,在这里说一下
Yuna,Tina的姐姐,华人,父亲过世后跟随母亲来到芝加哥生活,因为黄皮肤和语言遭受歧视和校园欺凌;
森,鸢的女仆长,鸢的姐姐,父亲为中日混血,母亲为德国人,四岁时父母卷入芝加哥当地黑帮火并双双过世,在唐人街依靠打工和捡拾垃圾流浪,直到八岁被鸢的父亲带回家中,成为见习女仆;
昕,游的姐姐,因为鸢的离开和山崖坠落受伤,升入四年级后游又成为一个人,经常被欺负,昕作为年长的姐姐保护了游,两人因此相识,后来昕因为家庭问题性格大变,这时的昕被游安慰照顾,由此产生了对游的爱恋感情。
她们的故事都会讲的,慢慢讲……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虐,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