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2.
我和幽，还有来家里蹭饭的鸢看着屏幕里，主持人宣布柚被淘汰的场景，惊呆了。
“柚选手，不用气馁，你还有一次机会，复活赛中如果脱颖而出的话，再次站回舞台也是有很大可能的事。”
我们完全懵了，柚的表现……虽说不上完美，但比起其他几位，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也不可能是柚被淘汰啊。
我这个哥哥不偏心，就这么说，单凭柚的漂亮脸蛋和超高人气，她都能站在决赛的舞台上。
然后柚做出了更让我想不通的举动。
“不，我弃权，复活赛，我弃权。”她简单说完这句，把话筒还给主持人，离开了场上。
敲门声——
我急急忙忙跑去开门，果然，柚的身影，楼道灯映出她的影子，打在玄关的地面上。
“……回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讲些废话来，也不知道是缓和谁的情绪。
“嗯，本来昨晚就能回来的，得等Yuna姐她们把剩下的事情办完呢。”柚的身后是巨大的行李箱，一个多月前我借给她的，怂恿她忤逆家长的意愿去追逐一个叫“梦想”的虚无缥缈的名词。
“那个，没事吧？”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弃权了，为什么被淘汰了，是不是被威胁了”之类的，但面对着柚，我一句也问不出来。
“姐姐！”幽扑了过来，她最喜欢的姐姐回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幽的预言实现了。
“嗯，小幽，在哥哥家开心吗，是不是又给哥哥添麻烦了？”
顺着幽的头发，柚轻声问道。
我咬着牙。
“哥哥，机票订好了对吧，这下终于能一起去旅行了呢，好开心。”
“嗯，早就订好了。”
“等着几天后的决赛吧，直播哦，夕姐姐肯定能拿到冠军的。”
我攥紧了拳头。
“怎么了哥哥？”柚问我。
“你……幽，你带着鸢姐姐先回去吧，鸢姐姐那里很多好玩的哦，鸢姐姐是超级有钱人。”
幽和鸢都读懂了我的眼神和我话里的意思，两个人穿好衣服，踢踏着棉拖鞋溜到外面了。
关上门，我沉默，酝酿，而柚还在微笑。
“……”
“……”
“……”
“哥哥？为什么突然不说话，好吓人的。”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走近一步，“现在只剩你哥在这里，哭出来，不丢脸。”
柚摆手，“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哭——”
“不难过的话，你的手……为什么在颤抖？”
即使是刚才在理顺幽头发的时候，柚的手也小心地放在我视线不容易察觉的地方，但情绪这种东西，足够熟悉你的人总能发现一丝端倪。
一丝就够了，足够了。
“我的手，在颤抖？”
柚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面前，仔细盯着看。
“哈，我的手，在颤抖……”
紧咬下唇，柚握紧拳头，松开，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盯着仍旧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握紧，松开。
握紧，松开。
握紧，再松开。
“够了。”
我抱住了柚。
“没事的，没事的哈，哥哥全都看了，你的歌声，哥哥全都听到了，很好听的，我都一首首录了音，已经设成闹铃了……”
所以，哭出来吧，真的，哭出来吧。
柚推开了我。
失去了微笑，柚面无表情，拖着行李箱。
“我回房间了。”
关上门，大约十几秒后，我听到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
……
“发生了什么？”
一直不敢给夕打电话，因为柚总是和夕在一块，要是让柚听见，我担心柚会情绪失控。
既然柚现在已经到了家，我肯定第一时间要找她们几个问问，怎么回事这是。
“小柚她，还好吧？”夕声音很低，我知道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在房间里伤心呢，没事，哭出来总会好一些的，待会她情绪稳下来我再去哄她——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柚不该在这个阶段被淘汰吧？”
要说决赛没拿到第一，那我不会说什么，三十六位参赛者比柚水平高经验丰富的大有人在，再说还有夕在前面挡着呢，本来我们的目标也只是拿个名次，让小舅妈以后不会对柚在除了学习外的其他方面兴趣过多干涉就好。
可是……这才一半啊，而且按照约定，这下柚就得安安心心学习，唱歌什么的，再也不用想了。
“你想知道吗？”
“废话，我当然想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你得让柚自己告诉你。”
“这是为什么？就柚现在的状态，我怎么可能跑去问原因？我的情商还没低到那个程度吧？”
夕短暂沉默了一下，“你不会想知道的。”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猜想，都说这个圈子乱，总不能是看上了柚的年轻美貌吧……
“别瞎猜了，尊重一下女孩子好不好，因为那种原因谁还愿意继续参赛，再说要是因为那种原因，我怎么也会保护柚的。”
好吧，是我神经太敏感……能不敏感吗，我自己的老妹，在外面又不像夕或者鸢那样家里背景深厚，全靠我这个老哥多长个心眼。
“好吧，抱歉，那是因为什么，柚居然直接弃权……我想不通。”
夕不说话，而我则是焦急地等待。
怎么了，一个原因而已，又不是难以启齿的理由，我们也不是不能经受失败，哪怕是告诉我“因为有的参赛者和评委的关系好”之类的，我也能够接受。
我只是想安慰我的妹妹，知道缘由才有方向，仅此而已。
“这样吧，我们给柚两天冷静的时间，你呢，也别总胡思乱想的，多做点好吃的给柚，我决赛前会回来一趟，到时候你带着柚来我家一趟，我把原因告诉你。”
夕终于让了步，但我没明白夕要表达的意思。
“你，会回来？”
“嗯，毕竟决赛是直播，中间不用忙着录制节目，也没有彩排，我就想着回来好好休息两天，”夕似乎是在床上和我电话，窗户外的水声和鸟声很悦耳，“说实话，这儿的伙食太差了，游，你做的菜我以前没珍惜，现在才发觉是珍馐美味，必须得向你道个歉呢。”
缓和气氛，夕在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题，我笑笑。
“好吧，等你回来，你那边多注意，再联系。”
挂断电话，我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五张机票还有一张决赛节目的邀请函。
机票上的时间，正是决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天雪国际机场出发，鹭岛国际机场降落，我们五个人的寒假之行。
会顺利的吧，肯定能顺利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顺利的。
……
……
……
小区，森严的守备，门锁着，我站在小区门口，隐隐约约，那边有灯光和风的声音。
“孩子，不是居民的话是打不开门的。”出租车司机好心提醒，却让我的心跌入了谷底。
见鬼见鬼见鬼，时间，这次的时间也要给我赶上啊！
“我想想，给夕电话……不行，她这样做，本来就是让我去决赛的场地……她不会给我开门的……给夕的爸爸电话……也不行，夕的爸爸不会听我的，他只会听自己女儿的……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一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夕的短信。
“节目组来接我了，游，抱歉呢，这么迟才和你说，想问我什么，想对我说什么，现在过来还来得及哦。”
距离柚回家已经过去三天，正当我以为节目组不让夕中途跑回来之时，这条短信就蹦出在了我的手机上。
我立刻明白了夕的用意，她就是想拽着我去决赛的现场，用这种方式，只要我到场，我肯定会被强行带走。
而夕知道，我是不可能不搭理这条短信的，即使是个坑，我还是会往里面去跳。
“到底一个一个都在发什么疯啊，”我跺脚，“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也太多了吧，我消停日子还没过几天，真的把我当成不要付工钱的苦劳工啊！”
我不能不赶过来，因为我还不知道柚被淘汰的原因，柚不愿意说，自那天起，柚除了每天出来洗澡吃饭上洗手间，剩下的时间都把自己缩在房间里，不论我怎么暗示怎么说好话都没用。
保持这个状态，别说是寒假了，后天的旅行都够呛，我可不想将来柚的记忆里这段旅行尽是痛苦。
所以我来了，我得问清楚。
好毒啊夕，你故意拖着不告诉我，然后逼我过来，你知道我不愿意去现场的，我不想面对你逐渐走远的现实的……
“嘀——欢迎回家，游先生。”系统说话了，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我看着自己的手，放在了屏幕上，读取了指纹的门禁，打开了门。
我的指纹，也管用？
什么时候录制的……
是元旦那天……那天下午……听了柚的想法，给夕打了电话，夕让我们去她家，然后在门口，我们被拦住，按照夕的指示，操作，录入了我的信息……
我不知道夕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但有一天我很肯定。
夕放心地让我注册，这是她对我的，百分百的信任。
慌慌张张跑进小区，这次的方向倒是很好找，往有光的地方跑，那不是房子里的灯光，倒像是体育场经常会用的探照灯，黑夜中的一颗闪光点。
不会吧，我经常幻想的场景，真的要发生了？
在环湖小路上跑着，还好小区硬件确实到位，路灯的光足够照明，虽然离白天有阳光的状态还差得很远，但对我来说，不掉进湖里就不错了。
水声，鸟声，传到我的耳边。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给夕打电话时，夕那边传来的声音，水声，鸟声，和我第一次来在夕的房间听到的，一模一样。
那天，她其实就已经在家里了么。
跑，我拼命地跑，要趁夕还没有离开，问清楚——
我停了下来。
也不用跑的吧，现在过去，肯定会被抓住，逮到决赛的现场，又让我进行选择，留下夕或者让夕走，我清楚得很，要发生什么，夕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我都猜得到。
已经厌倦了选择啊，总是选择，没有一个选择是完美的，失去什么，获得什么，大家都并不开心。
我……我可以等着夕回来吧，等她回来，我再把想问的弄清楚，两天而已，不差这两天，无所谓的。
对吧，无所谓的。
列车启动，灰尘翻飞，过去破碎消散，世界崩溃。
我从梦中醒来。
……我是在，害怕吗？
我是在害怕吗！
一步之遥，我已经能看得清，夕家的高大院墙，还有黑铁大门——
强大的风压，我往后退了一步。
螺旋桨旋转，巨大的事物腾空而起，发出狂躁的声音。
直升机，载着夕，从我的头顶略过。
“抱歉，你来迟了。”
从何而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深黑的夜空，只剩下星星点点，直到连声音都消失，夕彻底地，看不清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剧烈疼痛了一下。
这就是，离别吗？
和鸢那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不知道夕什么时候能回来。
要放弃吗？要离开吗？要夹着尾巴，成为懦夫一样的存在吗？我仰望着天空。
在那个车站，我应该狠狠拉下夕，把她的行李都扔掉，不让她离开我哪怕半步。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我喜欢的结局。
“幽啊，你还真是天才。”我喃喃。
孩子的想法，居然才是正确的答案。
“鸢，那辆车，现在还停在车库吗？”我给鸢打了电话，“你会开车的，对吧？”
“？？？怎么啦？？？”
“咱们去拯救世界，等我回来，咱们马上出发！”
邀请函，最终还是得用上啊。
如果是勇士救公主，这该怎么比喻呢？
圣剑，解开封印的圣剑吧。
转身，这一刻，我的内心，没有迷惘。
（下一章，第六卷A线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