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1.
车子停在了店门口。
“爸爸,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还要再去学校一趟。”下车的茉和爸爸说道。
“回家注意安全,今晚吃大餐,你妈妈会早点打烊的。”
“嗯,谢谢爸爸,待会见。”
车子融入了傍晚时分忙碌的洪流中,茉笑笑。
还以为爸爸那时候说的只是些大人经常用来哄孩子的话,什么以后就陪在身边,什么小时候亏欠的时光就用未来来弥补,茉在小说和电影里见得不少。
没想到爸爸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半年过去,他真的再也没出过远门,偶有应酬晚上不能回来也一定会提前打招呼,公司在天雨市的分部被爸爸经营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每周还会抽几天来傍晚接她放学,周末家庭聚餐总是变着花样,茉都抱怨过照这么吃下去,学校的餐厅会很快连一粒米都咽不下去的。
“妈妈,需要帮忙吗?”
奶茶店,和茉今天刚去过的那家甜品店自然不能同日而语,春的甜品自从新店张罗起来,名气是在全市都有名的,好多美食节目都跑过来采访,到了休息时间客人络绎不绝,春的爸爸,游喊大叔的那位,正在考虑要不要招几位服务员来,店里有时确实是忙活不来。
不过茉不是喜欢比较的人,妈妈的奶茶铺虽小,但自小她在这儿喝过的奶茶果茶不计其数,而且她们家里也不倚仗这个养家,所以价钱的变化这么多年也很小,赚个成本,顶多也就再加上茉的零花钱而已。
“从天雪市回来了,怎么样,再访他校,以学生会长的身份,是不是感触大不同?”妈妈正在擦拭各种杯具,和春的甜品店不同,临近学校的奶茶铺,在周末的时候生意是最不好的时刻,所以茉的妈妈现在很闲。
“嗯,很棒,特别棒的一天,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几个日子。”
“哟,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又和雪跑出去玩了?”
茉的妈妈当然知道雪的存在,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个自家女儿在网上认识的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经过半年,茉的情绪一直稳定好转,所以他们做家长的担心也就慢慢消退了。
“比那个还要高兴,失而复得,塞翁失马那种高兴。”
没法和妈妈具体说,但茉在心里是这么和自己解释的:
“和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游本以为茉的突然出现会像以前一样,每次不认识的女孩子出现,他的生活就会闹腾一番,不大不小,既然茉就是陌上梨花,她也一定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雪也以为茉会大闹一场,比如宣战,因为自己的欺骗行为,现在要重新抢走游,作为感情的寄托和感谢的另一种方式。
不过现实还是松了口,在游没有把自己掺和进来之前,茉的心结,已经被解开得差不多了,所以预想中的那些“和过去旧敌相逢,悲伤记忆被唤醒”“发现游其实是个男生,无所依靠的痛苦转变成了无可救药的喜欢”以及“不择手段要得到游甚至采取可能违法犯罪的做法”等等剧情,就都没有发生。
其实那些剧情茉今天下午不止一次想过,不然气氛也不会那么紧张了,茉都想好一回来就告诉墨,“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但我们不合适,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然后转头去追求游的准备了。
而这一切,让事件平息下来的原因,很大的一部分,要归功于雪。
原来自己所需要的不是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是反过来,一个喜欢自己,不在意自己那些过去和不完美的朋友,那才是自己得去好好珍惜的。
想到这层,之前那些构想,在见到游时的浮想联翩,以及发现游其实并不是雪,那时的震惊,也就都散去了。
“有时间也邀请雪来咱们这儿玩玩啊,人家高三还愿意每周拿出一个下午陪你疯闹,你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妈妈这么开明,女儿我好高兴。”
“去去去,别黏过来,我这里都干净着,你不是要去学校吗,快去快去,等会回家,咱们一起吃饭。”
“唔,小气,那我去把剩下的事弄一下,很快的。”
茉背上包,她还需要去一趟学生会室,今天大家整理出的资料她得签好字,交到指导老师那里,这是她们此行经费报销的小条件。
“就下下周吧,你提前和雪说一声,邀请人家来我们家玩,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走了。”
跑出店,吹着街上的冷风,茉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答应了妈妈什么事。
下下周,让雪来天雨市?
下下周雪她们有没有事啊?茉给雪发了微信消息。
“没事的,游他们正好要去逛个展子,我不擅长到那么多人拥挤的地方逛,所以提前和游就说了,不去。”
那就好,茉闭上手机,拦下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一中。”
……
“资料呢?”
“我说,咱们能不能别一进门就说工作啊,先客套两句,嘘寒问暖一下不好吗?”墨无奈地看着茉,脱下外套挂好,走到他的身边。
“先把工作弄完了再聊不是更悠闲吗,我不喜欢拖来拖去。”茉拿过资料,厚厚的一沓纸,得检查校对。
“是,你这辈子最拖的事,也就是那段时间纠结要不要去天雪市找你的白马王子……不,是白雪公主,是吧?”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该庆幸,”茉头也不抬在翻阅资料,“你今天只差零点几秒就被会被我甩了。”
“哈?被甩?咱俩好像还不是恋人吧,有什么被甩的说法……”
“我说有就是有,下周,下周日晚上请我吃饭,麻烦订最好的餐厅。”
“突然的,为什么啊?”
“那个时候,作为我正式的男朋友,你不该对我好一点吗?”
聪明如墨思考了几秒,理解了茉的意思。
“不是,虽然我很高兴,这对咱俩都是好事,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下周日晚上,是吧?”
“……嗯。”
“因为那天,白雪公主会变成白马王子,而我作为辛德瑞拉,将在晚会上原形毕露,水晶鞋的光芒黯淡,就是这样。”
复合比喻,墨得花上一些时间整理思绪,还有茉话语里的暗示,所以他拉开抽屉,摸出纸笔,开始认真分析这些童话杂糅在一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学生会室安静下来,冬日的夕阳很短暂,夜幕降临,星星光亮在窗外闪烁,霓虹灯光、飞机尾灯、万家灯火、大厦顶楼的航空障碍灯,还有北极星的星光,无数束光在夜空中尽情释放,在无尽的苍穹蓝宇,再也不受束缚。
“我分析出来了,雪,并不是你喜欢那个小说的作者,对不对,真正的作者被你找到了,是个男生,所以白雪公主变成了白马王子。而就在今天,你还和那个男生见面了,所以你说我离被甩只差零点几秒,不过肯定由于什么原因,比如那个男生的女朋友远比你优秀……你别生气哈,我是举个例子,或者是你良心发现我对你还挺好的……你别生气啊,我还是举个例子。然后你决定不用魔法欺骗王子,而是以灰扑扑的姑娘形象面对自己,下周日晚上,你要和那个男生表白,明明白白向他表达感谢,最后,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和真正适合她的,地主家的守卫在一起了。”
茉轻笑,墨清楚她的所有事,所以推导出这些还不算困难。
“我喜欢和你聊天,不管是快节奏还是慢节奏,总能对上电波,那再给你个附加题好了,要是你答出来了,下周日晚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吻哦。”
“没问题,我特别擅长揣测女生的心思,不然我在学校也不会被这么多人喜欢……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瞪我啊。”
“那好,附加题,喜欢你的人,你喜欢的人,两全不能其美,你会选择哪个?”
这道题好像没有标准答案,墨被问得呆在原地。
“走吧,资料我看完了,和我一起吃个饭?爸爸妈妈都在,你也喊上叔叔阿姨吧。”茉起身,在资料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抱着资料夹,她可以去交差了。
愣愣地跟着,墨还在想这个问题。
“我想,我会选择我喜欢的。”
最终,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即使茉可能比较喜欢另一个答案,他也不想欺骗自己。
正是从茉的与众不同开始,那杯自调的温热奶绿,墨渐渐发现了,这个女孩,和之前家里安排的那些都不一样。
他喜欢这个女孩。
“那刚巧,我会选喜欢我的,咱俩,正合适。”
茉拍拍他发烫的脸蛋,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墨嗅嗅,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知道是什么香味。
茉莉,陌上花开。
那就,缓缓归矣吧。
……
下周还没有到来,但茉的事件,已经可以说是告一段落,她不再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雪用不着和游藏着掖着,游也可以通过更便捷的手段和他的读者实时交流最新的阅读进展。
皆大欢喜。
历经三年半有余,游和茉,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彼此,而彼此,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茉是一个校园欺凌的受害者,从小缺少父爱,寡言少语,只能默默学习默默努力,不想给妈妈添麻烦,于是将倾诉和拯救的愿望诉诸于网络,很幸运,她碰到了一个傻傻的作者,还有一本不成熟,甚至是很幼稚的小说。
在整整三年的时间里,茉白天学习,晚上睡前躺在床上,看着那些白痴的剧情,得到了些许安慰,而对作者产生了爱慕的情感。
后来,后来茉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生,靠着实力成为了学生会长,和过去那些同学切断了联系,爸爸也从频繁的出差出国回到了身边,家庭的温暖,一点点融解着内心的坚冰。
再后来,机缘巧合,也许是天意,来参观别的学校的那一天,她遇见了游和雪,她最感谢的作者,还有她最珍贵的朋友。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重复了,你是知道的。”
晚上,雪听着茉给她发来的语音消息。
“阴霾散去,以平和、平淡,缺少波澜和刺激的方式,我没想到,你也没想到吧?”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呢?积雨云漫天,雷声大作,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天空放晴了?
“谢谢你们,爸爸妈妈,游和你,墨,甚至是我做家教的那个孩子,不是你们,我不会选择用理智的方式来面对。”
谢我干嘛,雪低下头,那件茉拉着她一起买的“闺蜜衫”,她当做是睡衣还穿在身上。
“我们都会成熟,都会成长,都会用更客观的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
善恶是非,黑暗光明,这个世界,永远是一半一半。
“我们只要选择沐浴着阳光,就会感到温暖,对吧?”
有时,缺少冲突,缺少波折,缺少艰难的抉择,但这样的故事,更加生活,也更加,温柔。
“下周,我会约游出来,给你这个机会。”雪靠近话筒,说完了她想说的。
只是那一天,辛德瑞拉并不会黯然失色,恰恰相反。
这是她光芒万丈的时刻。
(历经三卷,茉的故事终于讲的差不多了
至于细节,比如茉和墨的恋爱,比如茉过去经历的校园欺凌和丧偶式家庭教育,比如茉在天雨市一中的生活,比如茉做家教的点滴……咱们有机会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