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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失态呢，明明我不该哭的。”游迅速调整了状态，今天他是掌勺，要是一直哭哭啼啼的，中午大家就都没法按时吃上午饭了。
“所以说你俩还真是一对儿，一样的软心肠，一样的见不得伤痕苦痛。”夕给蒸锅盖上盖，里面是粉蒸肉，分量当然不可能够一百多人吃，这是校长拿出来招待他们这些志愿者的，不过夕他们都没想着待会要动哪怕一筷子。
“雪是和我学的，年初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想着自暴自弃浑浑噩噩一辈子，是我把她从那个窗帘永远拉起来的屋子里拽出来。一年过去了，她也不知不觉从需要别人帮助，现在可以有力量去帮助别人了。”游把不容易烧的树枝折成两段，再用铁钳子塞进炉子里。
是的，不是电磁炉不是天然气不是煤气罐，这儿做饭还是用的土灶，烧柴。
还好游对这个很熟练，老家的老屋子也是烧柴的土灶，他夏天和雪回老家的时候也做了两次饭，把小时候砍柴烧火被大人打屁股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你的徒弟出师了，她现在可受孩子们欢迎了，才一个小时，我的地位就被完全压了下去，孩子们只要他们的雪姐姐抱，把我轰到了厨房这儿。”夕也不嫌脏，蹲下来帮游一块弄柴。
游擦燃一根火柴，引燃干草，再用干草把柴火点着，这地方太回归原始了，要不是楼上传来工作人员安装投影设备的电钻声，游都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二十年前了。
“不过这次你听起来没吃醋啊，这可是难得，我们的小醋瓶夕。”游不忘调侃。
“哼，我有什么可吃醋的，某人的初吻和第一次不都是我的吗，游你没忘吧？”
游手一抖，灶里的火也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咱们能不提这档子事吗，厨房这么多人，被别人听到不好……”
“扯个过得去的理由好吗，婶婶奶奶们的唠嗑声音那么大，这儿又是厨房的最角落，除了蹲在那儿的死老鼠，没有人会听到的。”
游看向夕眼神所指的方向，真的有只死老鼠藏在柴堆，夕这样的大小姐居然一点不害怕。
她现在只想着趁着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和游讲些正经的悄悄话，别说是死老鼠了，就是一只活的她也不在乎。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拿这个来要挟我是不是不太好，那什么玩意可是你趁着我行动不便……”
游说不下去了，他自己都发觉脸有点红，那场景太像本子里的，妥妥的色 情漫画剧情，要是画出来说不定还卖得不错。
无论刚才还是怎样的话题，只要夕说到这件事，游就秒怂，实话说，他有点心虚。
这是背叛吧，这肯定要被算是背叛吧？而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去和雪承认，或许永远都没有勇气。
“很幸福呢，第一次的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虽说是找了个机会，但这样更刺激是不是，游你也很舒服不是吗？”夕调皮地笑，不是妩媚，只是调皮。
“姐姐，咱们能，停一停吗，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游满脑门的汗，也不知道是聊天的成果还是炉灶里的火太热乎了。
夕看着游窘迫的好笑模样，叹了口气，站起身，拍拍手。
“游你为什么会不敢面对这个话题呢，我们已经超过十六岁了，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上，彼此自愿的结合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指责不是么？”
那是自愿吗，当时我一条腿可动弹不得，医院一整层的人都被你搬空了，甚至还买通了护士医生……我就是呼救也没人理睬好吗？游在心里吐槽。
夕太狠了，以游多年的小说漫画和番剧的观看经验总结，别的类似场景全都是最后一瞬间被打断，只有夕，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封死，感觉施舍奇迹的神明大人都被她哄睡着一样。
至于他心虚的理由……说起来很丢脸，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功能正常的男生，看到血流出来的时候，他居然兴奋了……
“游太过善良了，你不想伤害任何人，你不想我失望，也不想让雪失望，还有其他人，爱、咲她们，你努力对每个人好，小心保持着距离，在不越线的前提下扮演每个人的英雄，想让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都幸福，这是你的梦想，我一直都知道的。”夕把一大盆洗好的米倒进锅里，倒上水，盖上盖子，这样的过程还要持续五次，才能煮出足够一百多人吃的午饭。
游默然，可能在别人看来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是乱搞暧昧，这是渣，但他有自己的人生信条。
如果他放弃，那么雪或者爱或者咲或者小清，她们要由谁来拯救呢？
你这是自作多情，就算你不管她们，也会有别的人帮她们的，这只是你的借口。脑海中，有一个小人跳出来对游说。
是这样吗？
冷漠的社会，单薄的人情，人人都只想着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也不缺我一个人的帮忙”，心安理得地离开。
你以为这是负责任，这是专一，这是不被误会的好办法，所以你戴上虚伪的面具，说着道德制高点的话，指责那些伸出援手的人。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完美结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需要的帮助。
我的能力有限，但我见到的，我一定会拉他们一把。
无论他是不是女生。
“游你本可以实话实说的，但你的善良让你一直停在原地，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夕顿了顿，“别让这份善良最后绊倒了你，游，人不是自始而终的动物，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身边的那么单纯美好，你明白吗？”
世界上有很多“真正的”坏人，他们会做出什么令人作呕的事，以夕的见识多少听过一些。
比起他们，游到现在遇见过最难对付的人，也不过是小清那样天真的女孩。
夕不希望他们的故事愈来愈黑暗，不希望游活得越不开心，更不希望他心底的火光被现实的暴雨浇灭。
游值得那个更光明更温暖的世界，帮助他人应该成为锦上添花，而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所以夕选择了今天，游和雪作为志愿者的今天，把这些话说给游听。
“我很担心，游，越来越多的人在你的身边，我害怕……”
“傻丫头，说什么呢，屠龙的少年终于成了恶龙？每个人都会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这种说法可对我说不通，”游舀起一瓢水洗洗手，井水比起水龙头的自来水要冰上不少，“咱们出去看看吧。”
饭已经蒸上，菜炒起来并不费时，还有很多婶婶和奶奶的帮忙，他俩现在可以歇会。
六个班的孩子们分成两拨，两间教室里分别上着音乐和美术课，下了课老师换一下教室就行，等到下午大家再一起到操场上，活动课和讲故事，孩子们最期待的课程。
“真好啊，下次我也要申请，新开一个历史地理课，我的特长可以得到发挥。”游趴在窗户边，看着里面老师正在和雪配合，合唱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明明离国庆还有十个月的。
“你讲的那些估计孩子们不会感兴趣吧，二十四史？政治演变？还是地球物理？古代气象？”夕揶揄。
每次历史考试但凡是碰到这些游喜欢的材料，他就会洋洋洒洒写上一堆从期刊上看来的研究理论，太专业不说，因为字太多所以只能把字写得很小，现在都是网络阅卷，把阅卷的老师搞得很崩溃。
所以每次这种游费时费力写的题目，得分反倒不高，这让游很是伤心。
“了解嘛，什么事情都要了解，多掌握点知识总是好的。”游无奈，可能对小学的孩子们来说确实有点……要不从初中开始试试？
“你还是老实在厨房吧，做点好吃的比什么都实在，”夕观察每一个孩子，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老师和雪的身上，并没有几个孩子关心站在窗边的他俩。
“这些孩子，他们，生活很困难吗？”游听孩子们的歌声听得入神，闭着眼睛问道。
夕摸出手机，缓缓念着，“姐姐，以后我想做个建筑师，设计一条路，把这里和外面用宽敞的路连起来，这样大家就可以搬到城里住了。”
“我想有一辆卡车，家门口的花每年都特别好看，我要是有了卡车，就把花摘下来运到城里，这样奶奶的腿就有钱治了。”
“我想看看大海，蓝蓝的天蓝蓝的海，我想亲眼看看，因为妈妈和我说过，海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但妈妈不在了，我想实现妈妈的愿望。”
“我想当老师，我要教给我的学生，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大家应该团结努力，一起把我们的地球建设得更好。”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爸爸妈妈能多回来陪我……他们都好几年没有回来了，每年过年都只有我和爷爷奶奶，我想要爸爸妈妈。”
“我想和姐姐结婚！我喜欢姐姐，我最喜欢姐姐了！”
夕把手机递给游，“孩子们的作文，题目是我想，不分年级，有一年级孩子的拼音，也有六年级孩子的好几百个工整方块字，我拍了照片，看看吧。”
游摇摇头，“刚才你劝我不要太过善良，现在又要我看这些作文，不矛盾吗？”
“我是希望你能哪些人该帮，哪些人——”
夕的话没说完，游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有分辨能力，再说，要是我真的走错了路，救错了人，不是还有你们吗？把我从地狱拽回来，没问题吧？”
夕认真看着游的眼睛，里面是她最喜欢的，温柔。
她点点头。
“作文的照片拿给雪看看吧，她比我更需要听你这番话。”
游摆摆手，回到了厨房。
“不过，还是谢谢你，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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