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5.
八年前。
“昕，妈妈新买了一件裙子，你要试一试吗？很漂亮的，穿上的昕会像公主一样。”妈妈拿着一件看上去很华丽的裙子，在昕的面前晃悠。
“不要，不喜欢。”
昕背起书包，今天开学，今天起她就是五年级的学生了，不是小孩子了，裙子这种小女孩才会喜欢的东西，她才不要。
其实昕一直以来都对女孩子的装束很抗拒，别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洋娃娃，可能会偷偷试穿妈妈的衣服，可能会对橱窗内闪闪发光的戒指和项链感兴趣。
但昕不，昕喜欢的衣服是T恤和运动短裤，昕喜欢的地方是操场和运动场，昕还经常会从图书馆借来关于赛车、工程和大型机械的科普书籍，看得津津有味，立志以后要做工程师，或者是赛车手。
妈妈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孩子的性别，虽说女孩子对这些感兴趣并没什么不可以，但传统的家长多少还是喜欢温柔爱美的女孩子，或者是阳光帅气的男孩子——至少符合一些作为父母对儿子和女儿的期待。
爸爸倒是非常高兴，他一直就喜欢臭小子，昕出生的时候他还打算以后再给昕生一个弟弟。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男孩子的性格和女孩子的搭配，绝配。毕竟哪个爸爸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既可以陪他打游戏胡闹，又可以作为贴心小棉袄呢？
所以妈妈总是想方设法让昕看上去更像女孩子一些，比如买来很漂亮的衣服鞋子，比如给昕请了钢琴老师，比如教导昕什么叫“淑女礼仪”。只是效果欠佳，昕甚至懒得看妈妈买的那堆衣服，钢琴学了半年，至今还是只会弹两只老虎这种水平的曲子，至于淑女礼仪，昕最大的进步就是现在吃饭知道斯文一些，而不是见到鸡腿就上手抓。
“孩子她妈，孩子想怎么成长是孩子自己的愿望，你操心那么多干嘛？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爸爸经常劝说。
“你是不操心，你就不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妈妈望着跑进九月阳光的昕，哼哼。
“你这个比喻我着实没听懂，按你的方案，漂漂亮亮的昕不是更容易引起男生的注意吗？我看好我女儿的潜力，打扮起来绝对是美人。”爸爸眉飞色舞。
“笨，你太不了解现在孩子了，现在男孩和女孩是会有距离感的，你以为和你小时候一样？拿尿和泥玩？”
“说女儿就说女儿，不要上升到对其父亲的人身攻击，你这是公报私仇。”
“好，话说回来，你是觉得假小子和男生关系好的几率大，还是漂亮陌生有距离感的女孩子和男生关系好的几率大？”
爸爸愣了一下，“你这么想倒是也有些许的道理。”
妈妈还是哼哼，“我只希望昕的眼光高一些，我可对没能力的男生不抱好感。”
“那昕都已经和人家成了朋友，你要怎么办？棒打鸳鸯，不对，是扮演邪恶丈母娘？”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妈妈拍了一下爸爸的脑袋，“我会检验那个男生的，想和昕成为朋友，得先通过我这一关再说。”
……
九月初，天雪市的中小学陆陆续续开学报道，初秋的阳光继承了夏日的灼热。正是午后，街面上看得到不少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追逐嬉戏，打闹游戏。暑假的热情如同这阳光般未曾消退，无论是沉重的作业还是升学的压力都还没有在这些孩子的身上显露，童年还是童年，青春也还是青春。
“老板，一杯草莓圣代，多加草莓酱，谢谢。”昕热得不行，在冷饮店的门口停下，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几枚硬币，踮起脚将硬币放在冷饮店的台子上。
“是昕妹妹啊，好的，多加草莓酱，等着。”老板和昕很熟悉，作为几乎天天光顾的老熟客，昕是草莓圣代的死忠粉，这是她认为自己身上不多的“可爱”之处。
草莓酱粉红粉红的，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所以很可爱，昕理所当然是这么将食物和可爱联系起来的。
“给，拿好了——昕妹妹今天是去学校吗，看你背着书包。”
昕接过装有冰淇淋的纸杯，“嗯，今天去学校报道，交暑假作业和领新学期要用的书，明天就正式上课了。”
“要好好加油啊，五年级了吧，是个小大人了。”
“谢谢老板，我还会来买草莓圣代的！”
蹦蹦跳跳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昕很激动，很兴奋，还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她不知道新学期会是怎样的，会不会有新的朋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经历，会不会发生很神奇的故事……虽然对公主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单调故事不感兴趣，但昕是看过《鲁滨逊漂流记》和《神秘岛》的，她对未知和未来很有兴趣，这是符合她风格的。
昕的朋友并不多，按说昕男女通吃的性格应该会很吃香才对，但事实和想象的略有不同。可能是心智有点早熟，昕和那些天天争吵游戏角色哪个更强，动画角色哪个更帅气的男生们玩不到一起，和那些为了喜欢的爱豆争得面红耳赤，将小说里的人物一个个组成cp然后津津乐道的女生们也玩不到一起。昕喜欢的是在课间拿出从天雪市立图书馆借来的各种书读上两页，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感想，灵感来的时候还会动笔写几个小故事。
这点倒是和某些人很相像。
如果不读书，昕就会到操场跑上两圈，她的体育一直很好，是学校田径长跑队的成员，每次运动会都能拿回来好几个奖。昕很喜欢踩着风往前冲的感觉，比起圆口方口平跟高跟的各式小皮鞋，昕拥有更多的是运动鞋。
白短袜和白色跑鞋，淡蓝色的运动短裤，露出被一整个夏天太阳晒出的健康小腿；上身是纯白色的T恤，仔细看会发现胸口处的小兔子刺绣，这是妈妈的手艺；最后是齐耳的短发，刘海很短，光光的额头是只属于年轻年纪的美好肌肤。
简简单单的昕，妈妈在尊重昕意愿的前提下最终给昕“打造”了这么一款造型，还是很男孩子气，但发型至少能让人认得出这是女孩子。
当然这幅打扮如果丢给十八岁的少女或许会很诱人，已经发育成熟的身体驾驭起显胸和显腿的运动装或许会让男性血脉贲张。但现在是只有五年级的昕，所以你只会感觉到天真美好，带着丝丝青春的朝气，无法泛起任何的欲念。
走进学校，跑向熟悉的班级，昕没忘记将没吃完的圣代打包好藏在书包。
“老师好！”
报道的事很快，昕交好了作业，领完了书，老师说没有事的同学就可以回去了。
书包一下子变得沉重，但昕很高兴，这意味着全新学习生活的到来，意味着更多好玩知识的学习，意味着她又将跟随时间的脚步，继续成长。
如果这学期再能交上几个朋友就好了，昕点头，如果能交上朋友的话……自己会很开心吧？而且还会感到很幸运。
因为昕对朋友的要求很高，能理解她的人，同时也是她不会感到对方幼稚的人，这样的人可不好找，至少到目前为止，昕所遇到的都只是哭哭唧唧的娇弱女孩子，或者是摆出自以为很帅气pose的傻男生。
这些可不够当她的朋友，完全不够，连舒马赫、阿隆索和莱特宁*都不了解的人，怎么能做她的朋友？
现在就回家吗？昕犹豫了一下。
望向操场，那里有校足球队的人正在训练，下午四点多，他们挥洒着汗水，在绿荫场上尽情奔跑。
昕心动了。
她虽然不怎么会足球，但她擅长跑步啊，她的衣服永远为跑步准备，不管是五百米八百米还是三公里，对昕来说都不在话下，去年她还报名了半马的比赛，很吃力，但也跑下来了。举办方很惊讶最后终点处还站着一位小学生，所以昕还得到了一块奖牌，鼓励她的勇气和毅力。
“待会再回去吧。”
将书包塞进抽屉，昕蹬蹬蹬下楼。昕爱跑爱跳爱运动这一点也是妈妈很苦恼的，妈妈希望昕能文静一点，淑女一点，而不是穿上短裤无所顾忌在小区里疯跑，呼喊声所有人都能听到。
经常会有别的家长请教妈妈，因为他们的孩子不爱运动，体育考试经常不合格，而永远满分有活力的昕就是正面教材，家长们想从妈妈那里知道妈妈的“成功经验”。
这种时候，妈妈总是黑着脸敷衍过去，好不尴尬。
“今天四百米一定要跑进一分零五秒。”昕做着准备活动，预热预热防止受伤，念叨着一直以来的目标。
后来她无数次回想，如果这个下午自己直接背着书包回了家，如果这个下午心软穿上了妈妈买的裙子而没法到操场上跑步，如果自己的性格不像个男孩子，不是那么活泼爱动……那么后面的一切，都没法发生吧？
不，不是没法发生那么简单，是自己的人生，也就只余下所剩无几的时间了吧？
“喂，你们为什么欺负他？”
“这本书，对你很重要吗？”
“我来当你的朋友吧，我也没有朋友，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有朋友了。”
“我叫昕，你叫什么？”
“游，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呢。”
（*注：三位均是F1著名的赛车手，昕那个年龄的
假小子昕为何变成后来的双面性格呢？她与游又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