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7.
“游，这里好黑……”
“嗯，大概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吧，我只听得到通气扇旋转的声音。”
昕蜷缩在游的怀中，那么大大咧咧阳光有朝气的昕现在害怕极了，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身边的游。
“游……我们会死吗？”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委屈，无助，迷茫，痛苦，所有负面的情绪在这里堆叠扩张。
“别说这种傻话，爸爸妈妈阿姨叔叔一定会救我们的，他们会和警察叔叔一起，把我们从这里救出来的。”游摸摸昕的脑袋，安慰她。
昕攥着游的袖子，明明是夏天，她的心却在一点点变冷。
“嗯。”
距离昕和游被绑架，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
……
从那天的相识开始，昕和游就成了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
昕发现这个男生还蛮厉害，读过不少书，讲起道理来还有一股小大人的味道，而且知道她喜欢的那些车手，对她的梦想表示完全的赞同，一点都不幼稚。
“赛车手？好酷，虽然我才刚刚开始学习自行车，我身体的平衡性很差。”
得到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昕满心欢喜，她对新收的这个“弟弟”很满意。
“我教你骑车吧，很简单的。”
秋日的校园外，多了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那是昕在手把手教游到底该如何保持身体的平衡，好让自行车顺利起步，不至于歪歪倒倒然后摔个跟头。
“我最喜欢的草莓圣代，请你吃。”
昕将挤满草莓酱的冰淇淋递给游，既然是好朋友就要分享喜欢的东西，昕很早就从书上看到了这句话，而现在还是第一次实践。
游舀了一勺，眼睛闪闪发光，终究是孩子，对甜品充满了兴趣。
“很好吃！”
昕得意望着甜品店的老板，“四年级的学弟，我的朋友，我是姐姐，怎么样，厉害吧？”
老板笑着摇头，又送给昕和游一个人一支甜筒。
手拉手，两个人舔着甜筒，一步一步往公园走去。
“我给你讲故事吧，谢谢你请我吃冰淇淋。”游提议道。
“好啊，我要听有姐姐的故事。”
两个人的家不住一起，所以放学后他们总是会去附近的公园玩，公园有一块超大的草坪，有风筝，还有湖和摩天轮，躺在草坪上看着夕阳西下是很棒的体验。
“那我要说了，但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昕点点头，她吃着游吃不完的那份甜筒，丝毫不介意……或许是还没有这个意识，间接接吻之类的也无所谓。
故事不复杂，说的是帅气的男生爱上了漂亮的女孩，他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慢慢熟悉，慢慢产生好感，一切都很顺利。
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怪物，与人类对立了几千年，为了打败人类，怪物有时会假扮成人类的样子，它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人类的弱点。
男生是这个世界被赋予希望的勇者，他接受了任务，背上最锋利的刀剑，要去寻找怪物，并且最终杀掉它。
可当男生最终站在怪物面前时，他却没能第一时间将怪物的胸口刺穿。
“没想到？”女孩说道，利爪已经将男生钉在了墙壁上。
“原来是你。”男生流着血喃喃。
女孩就是怪物，最大的怪物，伪装成人类，想要灭绝人类的怪物。
是男生深爱的女孩，同时，也是男生必须杀掉的对象。
“你到底是谁？”
“我是女孩啊，你最爱的那个女孩，不是吗？”女孩轻笑，眼角渗出泪来。
男生释然，乞求女孩最后给他一个拥抱，女孩答应了。
用断剑的碎片，男生在拥抱之时刺穿了女孩的心脏。
“你是怪物，你不是那个女孩。”
男生拾起女孩最后的物件，从那个悲伤的地方离开，从此再也不曾回来。
故事结束。
“啊？”昕很不满意，“这个故事哪里有姐姐了？游你骗人！”
游突然想起来了忘记补充的条件，“怪物女孩只是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活过几千年，这不是比男生大很多吗？既然是比男生大，也算是有姐姐的故事吧？”
还能够这么解释吗？突然一点美感就没有了，昕撇撇嘴，她很想反驳游，几千岁的女孩已经不能叫做姐姐，叫做老阿姨还差不多。
但她放弃了，叼着圣代的塑料勺子，昕仰头看天空的云朵。
这是个很美的故事，老套，但很美，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文学中有太多这样的作品，倒不如大多数爱情的悲剧都来自于此，巨大的落差和求而不得的无奈，带给人现实感充沛的痛苦感觉。
“呐，游，我问你，如果你是那个男生，你会用刀剑刺穿女孩的心脏吗？”
昕以为游会很纠结，然而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游做出了回答。
“我不会，她是人类也好怪物也好，我都不会这么做。”游认真说道。
“为什么？不杀了她人类就会灭绝哦。”
“因为我爱她啊，和爱着的她相比，世界算是什么呢？”游从书包里摸出那本沉甸甸的砖头书，“如果我是作者，我一定会改写这个结局……明明答应过女孩要保护她的，又将这份希望夺走，太残酷了。”
昕没有游这么感性，她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圆满的结局有些可惜。
“别想啦，你现在还没遇到那个女孩吧？就算下定决心要保护又有什么用呢？连保护的对象都没有——对了，你不是男生吗，没有别人可以保护，你可以保护我啊！”
游一愣，“哎……但你是我姐姐啊，不是应该你保护我吗？”
“不管不管，男生就应该保护女孩子，泰坦尼克号看过吗？男主角都是那么做的。”
被无良少女唬住的游没法拒绝，即使昕比他高不少也有力气，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就保护你吧。”
“这可是重要的约定，不是说说就完事了，关键时刻要站出来哦。”
游无奈，伸出手，“拉勾勾吧，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两只小手缠在一起，这是孩子间的玩笑，这也是人世间最天真最无邪的誓言。
……
沉重的铁门打开，微弱的光露出，有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屋内，重新关上了门。
游凭着感觉爬过去，拿到了那点东西。
“面包，水，吃点吧。”回到昕的身旁，游说道。
黑暗中他们丧失了辨识时间的能力，第一个二十四小时还可以靠睡眠和困倦的感觉来大概估摸，但到后来，一觉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时几刻了。
昕的嘴唇很干燥，夏日的地下室燥热难耐，但绑住他们的人却只提供很少的食物和水，比起焦灼等待和恐惧心慌带来的大量水分流失，这点补充根本是杯水车薪。
“游……”
拧开水，游摸到了昕的手，将水塞到了她的手心。
“喝点吧，我已经喝过了。”
昕没有多拒绝，咕噜咕噜狼吞虎咽，勉强算是解决了饥肠辘辘的问题。
“游，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啊？”吃完了东西，昕躺回游的怀里。她的声音很小，一方面是没什么吃的体力衰弱，另一方面，这也是游告诉她的，不要哭闹，不要激怒那些人。
“不知道……不过不要着急，这些人绑架我们，一定是想得到什么，我们只是两个小孩子，他们从我们身上得不到什么——”游说着说着，自己停住了。
“游？”
如果是想要钱，绑架他们的这些人现在肯定已经和爸爸妈妈联系过了，这种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随时都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越早拿到钱抽身越是安全。
但如果他们不是想从爸爸妈妈那里要到钱呢？游从电视上看过的绑架案，很少有绑匪能顺利拿到钱逍遥法外的，这帮人应该也懂得这个道理。
该不会是……拐卖吧？
如果真是拐卖，被弄到什么深山之中，甚至是被送到黑窑厂黑煤矿……游不敢想下去了。
“游？”昕还在问。
“没事，放心，我们只要不吵不闹，就是给爸爸妈妈和警察叔叔最大的帮助，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再次摸摸昕的脑袋，游尽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
他不能惊慌，他如果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昕还能依靠谁？
“如果爸爸妈妈一直找不到我们，如果这些人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他们心情不好觉得厌烦……我们会死吗？游，你说，我们会死的吧？”
“能说些乐观一点的话题吗？我记得昕你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啊。”游苦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很可靠的昕，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没有他冷静。
“我是个女孩子啊，这里这么黑，也不知道是哪里，性命还捏在别人手里……让我怎么乐观？”昕心里很难受，朝游的胸口打了一拳，软绵绵的。
她本来也不剩什么力气了。
“乐观点，总是好的。”游将那一小块面包掰成碎屑，一点一点塞进嘴里。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被绑缚起来；限制了人身自由，但还能在这件屋子里自由活动；也没有受到肢体的虐待；食物和水虽然是最低程度的，但供应很有规律，看来也没准备把他们饿死渴死。
之所以他还能和昕这样小声地说话，也是因为条件不算特别严苛，想想看，如果他和昕现在被绑在柱子上，或者是用铁链拴住手脚，随意遭到毒打和虐待……昕应该连哭都不会了吧？
这不像是为了赎金而绑架的犯罪，为了达到获得赎金的目的，人质对绑匪来说只是物品而已，暴力的对待是为了让对方不敢抵抗，如果要求遭到拒绝，绑匪往往不介意“撕票”。
这么看来，拐卖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了，游想到了许许多多种利用未成年人进行犯罪的手段。被卖到那些没有孩子的家庭都算是比较“善良的”一种，游听过把孩子的手脚打断，然后让残疾的孩子上街乞讨的方式……
“我会保护你，昕，”游轻声说，昕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听不到他的呢喃，“我会保护你的。”
因为这是，约定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