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3.
“游，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呀？”
我嘴巴里还叼着草莓圣代的勺子，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什么？”
“游，我在问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昕微微笑，但遮掩不住的是脸上的红晕。
“我想想，温柔一点，甜一点，会穿好看的裙子。”
之前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突然被昕这么问，我也只能给出大众化的回答。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男生不喜欢温柔甜美的女生吧？当然，前提是那个男生对女生感兴趣，同性间的爱情不在我的讨论范畴内。
昕有些发呆，她在思索着我的话，可我的话有什么好思索的，十个男生有十个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就像孩子渴望得到糖果，学生喜欢好成绩，大人们希望过上幸福平稳的生活，老人盼望着儿女能多回家来看看……
“嗯，我知道了，游原来喜欢这样的女生。”昕点点头。
我望着昕，那时我们才认识没几个月，两个小孩子对爱情无知的憧憬和青涩的探索而已。
话说回来，这种类型的女生不是离昕的距离最远吗？温柔甜美的女孩就像温热的可可，但我很清楚，昕更像是手上这杯草莓圣代，你看得出是女孩子，却被幽幽冒着的冷气劝退。
除非你能真正用勺子舀上那么一勺，忍受口腔和牙齿冰冰凉的刺激，才能品尝到冷饮的酸甜。
“但也无所谓的吧，喜欢的和最后选择的，不用契合吧？”我搅动着杯中的冰淇淋，“现在不喜欢的，以后未必不会喜欢，现在不感兴趣的，以后说不定就有兴趣了。人是会变的嘛。”
“但人还是希望梦能实现吧？不是委曲求全，也不是勉强凑活，而是热热烈烈的，做想做的事，过想过的生活。”昕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喜欢的人也是一样，我读过的书里告诉我的，初恋往往是心里对爱情最接近真实的模样，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对初恋恋恋不舍。”
我继续叼着勺子，握住了昕的手，很温暖，很柔软。
“嗯，也对，我还是更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当然，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给昕怎样的影响。
……
“我们不是在讨论哪种生活孰优孰劣的问题，”我组织着语言，“我是在，追问你的本心，你的愿望，你的理想，你更喜欢哪种生活，你觉得哪种生活更好……”
啧，不行，这样就绕回去了，都说了不是哪种生活更好的问题，而是别的什么，别的，能触碰到昕一直挣扎的那个地方……
“我说了哦，游，我很喜欢普普通通的生活，做一份平稳的工作，给小家带来幸福，这样的生活很美好不是吗？”昕叉起一块桃，送到了我的嘴边，“喂喂猫，给阳台的花浇浇水，在厨房里捣鼓更多有趣的菜式。骄傲地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然后垂头丧气地回来，刚刚想发火，却发现桌上是丰盛的晚餐。原来是孩子他爸想要安慰我，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低着头站在一边，怯生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兄妹俩那么一致的行动，于是什么火都发不出，摸摸孩子的脑袋——游你觉得这种生活不好吗？”
我的妈呀，姐姐你都把婚后生活构思到如此完整了，连要两个孩子还是兄妹都想好了……你到底是多期待这种蜜里调油的生活啊？
“很好，说实话我以后就想过昕你所说的这种生活，”我吃下昕喂到我嘴边的脆桃，“我甚至不想出门工作，自由职业，自媒体或者开个网店再或者在网上码字，每天早上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醒了之后去厨房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边刷刷手机边撸猫，一直等到晚上再开始工作。如果不想做饭就点外卖，不想洗衣服就丢进洗衣机，什么都不想做就单纯地发呆，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我的猫蜷在我的膝盖上睡觉，我则是对着电脑屏幕傻笑。我想看番剧就看番剧，我想玩游戏就玩游戏，身边是足够装下一整个人的大箱子，里面都是零食，什么都有，看恋爱番我就多吃点糖，看恐怖电影我就泡上一杯面，泡面氤氲着热气，恐怖片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这种生活太棒了，我还曾经制定过详细的可操作计划，按照这个计划我大概率会过上这种慵懒颓废无所事事的生活。”
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大段，我苦笑，现在看来，这种生活大约是离我很远了。
“夕或者鸢你是摆脱不掉的吧？我觉得游以后的生活大概率会反过来，如果和夕在一起，她应该是不会介意让你在她家的公司里混个一官半职的，如果和鸢在一起……被包养是必然的吧？”
“我也是有原则的，我家的家训里还没有要靠女生吃软饭这一条。”昕在和我开玩笑，那我肯定也以玩笑回应。
“只怕到时候你没有选择权，夕还好说，鸢的话……把游洗脑了然后绑去美利坚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靠，姐姐你怎么比我还了解鸢，这真真是她的风格，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通称“病娇”。
“不是，怎么话题扯到我这边了……我刚才的意思是，我理解昕所说的那种生活，我并没有觉得它哪里不好，但是对昕来说，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我不是早就说了这一点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留下那些东西呢？”
走到昕的衣柜前，我轻敲。
“介意打开吗？”
“女孩子的衣柜，游你真的要打开吗？”昕没有阻止我，只是反问。
“作为睡过同一个被窝的同伴来说，这种等级的秘密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啊，不要误解，这里的一个被窝只是字面意思，小学时我在昕家里玩得太累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昕和我躺在一块，就是这个房间这张床。昕眼睛瞪得老大，大概是在观察我的睡相。
你问我后来怎么了？后来我翻个身就继续睡了呗，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玩累了就睡觉，很简单的道理。
衣柜打开，我拨开一堆冬装，从羽绒服和大衣的后面，搬出一个箱子。
果然，我就知道，七八年来这个房间我已经来过三四百次，什么地方适合藏东西，昕又习惯于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再清楚不过。
况且昕今天是想从我这里拿到选择的决心，她应该不会把解谜弄得太难。
我猜对了。
“你的梦想，没错吧？”
昕偏开视线，“不过是一直放在那里而已，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好吧，来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嗯，最新的赛车杂志，建筑设计的专业期刊，各种模玩，还有……”
我愣住了。
一枚塑料勺子，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还有跑步的头巾，昕，你需要修改一下自己刚才的掩饰吗？这些可都不是旧东西，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对么？”
昕看着我，神色中有些失望。
“嗯。”
“如果还不够，那我还有别的证据，”我略过了那枚不重要的勺子，终于找到昕言语中可以击破的漏洞了，我必须乘胜追击，“你的性格，别人不了解，但我很清楚的，昕你在学校不是很积极吗，学生会的会长，晨会的主持人，市里诗词大会的冠军。我还知道的，你们班去年运动会的那个三千米冠军，其实站在跑道上的是你对不对？因为报名参赛的那个人当天生了病，你就代替了那个女生……”
“嗯，是我。”
“为什么呢，你在学校是那样，为什么你只在家里示弱呢？”我走近昕，将头巾重新系在她的额头，“你内心的渴望，不是平稳安静和风顺对么？并不是择优选择，也不是你理性的价值选择，我只是再和你说一件事——你想。”
“嗯，我在听。”
“不用欺骗自己，这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你虽然和我说的话很漂亮，但总是口是心非对么？你还坚持着看比赛，自己学习工程和设计方面的课程，练习跑步……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明确地告诉你，就这样做，就这样做最好。你内心的不安，你的迷惘和彷徨，都会烟消云散对不对？”我拎了拎身上的衣服，“我愿意做这个人，我来告诉你，遵循你的渴望，你一直以来不愿放弃的事，而不是道听途说还有幻想出的平淡生活。”
昕伸出手，顿了顿，还是没有拿下头上的头巾。
“嗯，游你说的对，我不该畏畏缩缩的，我可是你的姐姐，还是学生会的前任会长，贤妻良母的角色和我也太不匹配了。”昕笑笑，站起身，“不早了，再过会鸢说不定会来拆我家的，游你还是回去吧。”
“啊，噢，嗯，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复习了。”
“我送你。”
身边是突然安静下来的昕，不知为何，我的心里还是不安稳。
“我说，昕，你的志愿……”
“我知道，我会尽我的全力，报考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游你放心吧。”
“那，那就好……”
太奇怪了。
这种发展，太奇怪了。
我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换好已经洗净烘干的衣服，我和昕来到玄关。
“回去记得洗个澡，再让柚帮你抹个药。”昕递给我一袋子桃子，“妈妈从果园摘的，带上吧。”
“谢谢……对了，一直都忘了说，”我接过桃子，“去年我生日你送的礼物，那条围巾，很暖和，谢谢你。”
昕的动作停下，脸上的微笑冻结，低下头，头发遮住了表情。
“都到这里了，就别说这种话啊……说这种话，我又会动摇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昕擦擦眼睛，转身跑回楼上，再没理我。
昕？
（上一卷生日礼物的伏笔回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