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4.
夜色笼罩的小学校园，静谧中带着些许的神秘。
“要去教学楼里逛逛吗？”我说道。
昕点点头，“好啊。”
我坐起身，昕向我伸出手，很自然的，我拉起了昕。
“后背上都是草屑，我帮你拍拍。”
轻轻抖着昕的白色T恤，我注意到衣服胸口的位置还是绣着红色的小花。
这是昕的妈妈绣的吗？还是昕自己的劳动成果？已经会织围巾的她，学会在衣物上刺绣也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吧？
“挺好看的，这花。”
“妈妈帮我绣的，我怎么都学不会。”昕摸着那几朵不太起眼的花，“围巾也是好不容易才学会的，太难了。”
好吧，我还是高估了这位姐姐……
“平时都没见到你穿这件啊，绣好了花只是放在衣柜里吗？没想着再去操场跑两圈？”我和昕慢慢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散步一样。
道路两旁的林木短暂遮蔽了月光，不过路灯还幽幽亮着灯，不算黑，否则我也不可能看清昕T恤胸口处的小花。
“每次冒出念头，但真的换好衣服后又迟疑了，我距离小时候已经很远了。现在的我在学校是老师放心男生心仪女生羡慕的好学生，每天就应该扎着简约的单马尾，裙子不能高过膝盖，和每个迎面碰到的人微笑打招呼——我现在是这样的人，撒欢地跑不再适合我。”
“好麻烦，在意别人的看法干什么，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吧？”
昕笑笑，“是啊，很麻烦，我就是这么麻烦的人啊，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因为和同学的意见不和而无法安稳入睡，做什么都谨小慎微……游你之前以为我在你面前的模样会比较辛苦对吧？其实在你面前我反倒是最放松的，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反正你都会原谅我的任性。你让我放手就放手，你让我抓紧就抓紧，很简单的相处。”
“是这样吗……”
“嗯呐，就是这样，人要长大，长大很辛苦，追逐梦想的过程也很辛苦，我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定我也会半途而废，灰溜溜跑回来，”昕走在道路两旁用鹅卵石铺设的小径上，一步一步，张开双臂，小心保持着平衡，“所以游，要是我以后落魄地逃回来，你可要好心收留我，不准当做没看见。”
我伸出手，在每棵树的树干上拂过，我们小学道路两旁的树都是什么品种来着？
对了，是银杏，五月的银杏，郁郁葱葱，即便现在看不太清楚，但凭着路灯的光，树枝树叶的影子还是在我们的头顶，呼啦啦地响。
“你是什么迷了路的猫猫狗狗吗？还需要我收留，反过来我倒是觉得可能性更大一些。”我开玩笑。
凭着我深厚的宅家本事，未来的某一天我因为交不起房租然后流落街头的场景，我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然后到了那个时候，我的面前就会蹦出来许多位天使，她们都面带笑容，关切地问我要不要和她们回家，她们家很大，可以随便玩，玩累了就睡觉，她们还可以带我去超商买一些好吃的。
听起来很美好吗？可能吧，我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估计也不会在意“自尊”这种东西了，随便选一位跟着回家，被包养就被包养吧。
昕听不到我心里的白烂话，也没回答我，还是踩在鹅卵石上，认真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吧好吧，无论什么时候，我保证姐姐你来我家会有热乎的饭菜，会有睡觉的床铺。”我停下来，面前几十米就是教学楼，黑着灯，一楼的铁闸门拦着，银杏也在这里到头了。
“那你呢？到柚的房间打地铺吗？死妹控？”昕已经走到了鹅卵石小路的尽头，转过身背着手，坏笑。
“都说了我不是妹控……”满头黑线，我知道这些个问题会成为梗，仅限于我和昕之间流传，就像那个姐弟恋的纠结一样。
叫电子夕出来吧，眼前的障碍她肯定有办法。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啦。”
……
“好黑啊。”昕抓着我的衣角，跟的很紧。
“当然喽，我们又不能开灯，将就一下吧，监控已经让电子夕黑掉了，不过是黑一点的环境，问题不大。”
教学楼内，五楼，我和昕正在走廊里走着。
窗外就是天雪市璀璨的夜景，但我们的所处却只是勉强才能看清彼此，靠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小心前行。
就像松鼠吗，我没来由地想，我和昕正在树干内部，搬运着过冬需要的粮食。
“楼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按说应该会有值守的保安啊。”昕摸索着，解开了窗户的搭扣，打开了窗户。
“可能是五一吧，大家都回家放假了，再说了，小学里也没什么可偷的，桌椅板凳还是智能教学设备？到处都是监控，外面就是北一环路，任何人出入都会被拍到，逃不远的。”我也打开另一扇窗户，夜风吹拂，凉凉的，五月晚上的小风吹起来还是蛮惬意的。
和平的城市，灿烂的万家灯火，仔细聆听甚至能听到蝉鸣，动与静在此刻达成了完美的契合。背后是极度的静，连心跳声都能够听得很清楚，视野所及的一环路却不断划过一道道黄色红色交织的线条，疾驰而过的车，发动机的轰鸣很响亮。
奇妙的体验，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晚到学校里来，六中既不安排住宿也没有晚自习的制度，除了极少的外市学生，大家都是走读生，没有人会大晚上还在学校待着。
这么想想，自家高中虽然在一些家长那里不太受欢迎，非封闭式的管理和无晚自习的散漫作风经常被拿出来诟病，不过也得益于此，我们才能拥有每天放学后的自由时间，大家才能去参加社团或者学生会，做一些除了学习之外的感兴趣的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活会很单调吧，很多人不会遇见，很多故事也不会发生。
平时没念着学校的好，居然是发神经晚上跑来小学的时候想到这一茬，人还真是够难琢磨的。
“很怀念啊，那时候还嫌座位设计得太高，现在这种小一号的椅子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我吹着风，教室门上的锁是传统的钥匙铁锁，窗户也都扣着，万能如电子夕也没撤，我和昕只好放弃溜进教室，站在走廊里过过瘾，也算是回味童年了。
“连教学设备都换了一套，是真的过去快十年了啊。”昕指着每个教室门口的电子屏，我们那时没有这么高端的玩意，签到打卡还需要老老实实在纸上画勾。不像现在，在屏幕上点点就好，学校有什么通知也可以直接传到屏幕上，老方便了。
“现在都一人一台平板呢，智慧学习，减轻书包的重量，只是我们学校比较苦穷，申请不来给全校每人配平板的经费。”我撇撇嘴，说到这个就气，说好的兄弟学校呢，凭什么春她们一中就有花不完的经费，我们学校就还保持着书包里塞满课本笔记本错题本的“好传统”？
真相了，不是我们学校多么民主多么考虑学生感受，没有安排住宿是因为没有宿舍楼，闹市区的学校哪来的地皮建宿舍楼和生活区？至于不安排晚自习，因为是走读，安排晚自习必定得晚上十点甚至十一点才能放学，学校实在是不敢放着几千还未成年的学生深夜回家，毕竟不是每家都有条件接送，出了事学校担不起责任。
果然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在暗中标注了价格，我们享受到的福利，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字——穷，学校的穷。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小学聊这么多关于高中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和昕待在一块吧，或许是我的小学真的不太精彩有趣，只是普通的上学看书作业考试……不过也是，指望着十来岁的孩子发生什么无比好玩的故事，也太为难了。
“下次我带游去看看晚上的六中吧，高三部，你还不太熟悉吧？”昕说道。
“好啊，不过我就算提前熟悉也没用啊，昕你是理科，等到高三，我是要去文科部的，咱们不是一栋楼。”
“别较真那个了，”昕趴在窗边，指着楼下，“当初我就是在这儿，看到足球队的那些人在踢球，决定下楼跑两圈再回家。”
昕说的这是……
“然后就碰到被那些男生欺负的游了，游你还记得吧？”
哦，是初次的相遇。
“怎么可能忘，不过别随意美化好不好，我根本没被欺负，只是他们有点难缠而已。”我纠正昕不严谨的说法。
“哎，抱着书，拼命都不让别人碰，声音软得就要融化一样，感觉下一刻会哭出来呢，真的不是被人欺负？”昕坏笑，我发现她坏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姐姐这个称呼，也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好不好，某人就别硬撑了，你现在挺高，小时候可是小矮个，小奶狗哦。”
唔……掌握着我的童年，这个女生不可小觑，我红着脸，不和昕计较。
“真好啊，那个时候的小男生，现在成了我的依靠，有的时候觉得命运也是存在的呢。”昕耷拉着胳膊，在窗外摇摆，小声感叹。
“要下去跑两圈吗？难得换了短裤跑鞋。”
“哎？”
“可别说你这身打扮只是为了怀念，”我发出了邀请，“跑两圈吧，我陪你，跑完了咱们回家，路上正好可以买圣代吃。”
一气呵成，复刻当年我和昕放学后的活动，完美。
昕思考了几秒，点点头。
“那么打一个小小的赌吧，跑步，输了那个人请客圣代。”
“没问题，不过某人可别太自信，输了不要哭鼻子哦。”
“体育将将及格的阿宅就闭嘴吧~”
欢呼怪笑，我和昕下楼，朝着空无一人的操场跑去。
（很普通的恋爱故事，下一章A线终章，第七卷A线可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