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2.
第四节课，我并没有像主人所预期的那样，和咲待在草坪上，享受接近中午的热乎阳光。
咲她们根本没有去草坪，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着头。
“花花从家里跑出来了，下节课你是体育课吧，就交给你了。”
十分钟前，主人就是这么把我交到了咲的手上。
“花花？你怎么会跑来学校？难道是闻着味找过来的？猫的嗅觉也与众不同吗？”咲抱起我，好奇地问。
人类真是够傻的，难道猫就不能认路吗？我又不是没有脑子。
“好可爱的猫猫，从哪儿来的？”
大约是咲的同学，几个人凑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我感觉自己高洁的身体随时要被玷污。
“我自己的猫，怎么样，羡慕吗？”
咲得意地将我展示给所有人看，只是她的个子又矮手也很小，被咲抱着远没有被主人抱着那样舒服。
话说回来，咲也是我的主人，但我还是喜欢喊游主人，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猫粮和罐头零食全都是主人买回来的吧，洗澡也是主人帮我洗的，生病也是主人照顾的我，我冬天身上的小衣服也是主人自己做的。而咲除了带我去过一次医院，剩下干的事就只有把我的毛撸秃。
“下节课是体育课呢，可以好好逗逗小猫，”某个同学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要不是家里不让养，我也会有猫的。”
可是她们的期待落空了，一个人从门口走进来，从包里取出了厚厚一沓的白纸。
我知道了，这叫“考试”对吧？通过回答提前制定好标准答案的规范试题，判断出学生学习成果和所获知识的一种方法，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实行了快一千五百年。
“你们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这堂课让我来代，那正好，我们来做个小测验。”教室前面的人开始分发纸张，底下的男生女生叫苦不迭。
“哥哥他们明明上节课都好好的，同一个体育老师，这理由也太扯了吧……”咲看上去很不爽。
可能那个老师突然肚子痛吧，我躲在抽屉里，偷瞄着教室里的情况。
“花花，要乖哦，不要发出声音，要是被发现我就完了。”咲摸了摸我的尾巴，我完全听懂了，老实将尾巴收起来，只有眼睛还咕噜咕噜地转。
可能因为是代课和考试的缘故吧，台上那个人没有一直待在教室，只是在背后的黑板上写了交卷时间，叮嘱了某个同学几句，然后就走出教室。
一下子，教室里窸窸窣窣，大家交头接耳，微妙的热闹弥漫了整个教室。
“咳咳——”
刚才那个被叮嘱的同学提醒了大家一下，于是教室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咲举手。
“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吗？我想去吃饭。”
那个同学点了点头。
“谢了。”
咲开始奋笔疾书，一边念叨着。
“待会去找爱，商量商量要怎么办……”
咲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不过应该没什么重要的意义吧，估计是商量午饭要吃什么。
我放下心，抽屉里凉爽通风，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微微颤动很有频率，倒是很适合睡觉的环境。
呼……东窜西窜了好一会，有点累，睡会吧。
然后我就睡着了。
……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恢弘的空间，无数桌椅摆放着，不远处是一个个的窗口，那里摆着几十上百道美味，从气味中我已经嗅出了清蒸鲈鱼和酸菜鱼汤的味道。
天堂啊！
我舔舔舌头，看看周围，咲就在旁边，不过她完全没在意我已经醒了。
除了咲，对面坐着的是考试时咲念叨的爱。
“就是这样，还有半年，游就会前往另一座城市，高三的一年，他都会缺席。”咲的声音很严肃。
“是这样……也是，以雪的性格，她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人去外地念书呢？”爱喝着一杯酸梅汤，她没有太惊讶。
她们在说什么？我还是听不懂，我只是转述我所听到的而已。
“雪不能忍受，我也不能忍受，哥哥是我的，我是不会松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激动，让我想想……不过有点让人吃惊啊，你不是答应了游守口如瓶吗？这还是你第一次‘背叛’你的哥哥吧？不怕他生气吗？”
咲不以为然，“只要计划够周密，哥哥是不会知道的。”
爱玩味的笑，“看来你已经有了方案。”
“只是设想，为此我需要大家的力量，靠我一个人是没法实现的，所以我会来找你。”
“接下来你还会找夕和春她们是吗？”
“嗯，非要这多人才行，而且……这个设想有点太脏了，我有点害怕。”
爱沉默了，她深深看了看咲，摇头。
“我大概猜出是有关什么的了。”
“你猜出来了？”
“不难猜的，要阻止一件事的发生，除了费心费力让人改变主意这种笨方法之外，还有更直接的——动机，抹掉行为的动机就好。”
这下轮到咲沉默了，因为爱猜得没错。
“游的动机是什么？很简单，雪的请求，那么继续溯源，雪的动机是什么？是对游的爱。”
“为什么雪会喜欢游？因为游是在她孤苦无依绝望悲哀的时候唯一带给她温暖和光亮的人，那么为什么雪会孤苦无依绝望悲哀？”
“因为她父亲和母亲的意外，是吗？”
咲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你想达成目的——要么是让雪不再喜欢游，要么就是找到对雪来说比美好未来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复仇的火焰。而让雪不喜欢游这一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些不切实际，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看来你也觉得当年的事故有问题。”
爱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去打点东西来吃吧，你约我来这儿，也是看准了游他们中午只会在校外吃，而不肯来学校餐厅这一点吧？”
两个人都打了两荤两素外加米饭和饮料的套餐，我就趴在咲的肩头，惹得打菜的阿姨盯着咲看了好久，还特意多给了咲一些菜。
“不是我觉得有问题，是这个事故本来就有问题，”爱开始吸她的第二杯酸梅汤，“那时我还住在隔壁天雨市呢，但我依旧记得当时铺天盖地的，广播电视报纸网络到处都是关于这场意外的报道，太惨了，大货车的车厢将小轿车挤成了铁皮，妻子丈夫两个人被从车里拖出来时都已经不成人形，在现场的女孩哭得几乎晕死过去……可是事故定性却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在大货车已经和轿车发生碰撞的情况下货车依旧保持着高速，方向盘像是向左打死一样，油门却踩到底，直到混凝土护栏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绝对没有再救治的可能才停下来？”
咲默默地听，一边将饭粒和肉丝拨出来给我吃，偶尔吃点咸的也没多大事，等会多喝点水就好。
“更巧的是雪的父母亲当时正是前往别的城市解决商业纠纷的，他们的公司当时发展遇到了瓶颈，而他们占据了公司最多的股份。在事故过后，公司由另外几位小股东接管，虽然按照协议，将股份分成了两份，雪成年前的生活费，还有雪成年后按照股价兑现的剩余股份。但公司的经营毫无疑问是落到了别人手里。”
咲点头，“是啊，虽然十二亿很多，但如果雪的父母还在，她们家应该是百亿甚至千亿级别的富豪吧？和那个数字相比，雪之前继承的十二亿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爱将盘中的鸡腿撕成一条条的肉，放在我的面前，继续说道，“说起来也奇怪，事故发生后，那场足以毁掉公司的商业纠纷就平息了，公司朝着光明的方向蓬勃发展，很快就在互联网产业生生杀出一条路——去年不是还有大规模招募人员免费参与体验虚拟幻境的项目吗？游和雪他们好像还去测试了，说是和现实的世界没什么差别。”
“我了解的和你差不多，不过途径有些不同，你知道我家里是搞餐饮住宿这类的吧，所以我从小就跟着家里在各种酒局饭桌上混迹，这些都是我从他们大人喝酒后的八卦吹牛里听来的，”咲小声，“他们说雪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因为当时公司内部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出现了分歧，意见难以调和。所以要用意外掩盖，顺理成章除掉最大的股东，好实现对公司的掌控。”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找出雪的父母被人害死的证据，然后把消息透露给雪，让雪去复仇……无论雪的复仇有没有成功，高考肯定是没法如期参加了。最好的结果，雪遭受巨大打击，高考成绩一塌糊涂，选择复读，这样游也没有了提前毕业的理由。最坏的结果，雪因为复仇伤害他人而被逮捕甚至失去生命……这样游自然也没有了提前毕业的理由。”
咲犹豫了几秒，但还是点了头。
“真黑啊，如果是过去的我，估计会因为你的提议而感到心潮澎湃吧，”爱拿起勺子，“不过现在我也只能这样说，不错的计划。”
“你不觉得脏吗？”
“脏？为什么？”爱微微笑，“如果真的能找到父母被害死的证据，你觉得雪会不想要吗？”
应该说，这是她的“夙愿”才对。
帮她实现真正的心愿，怎么能叫脏呢？
真正脏的，爱吃了口东西，她暂时不想说。
“虽然我不是那么在意一年的无法相见……不过也好，我们是该调查一下真相，哪怕只是为过去画上一个句号，所以——”
“我会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