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9.
“我，我不知道啊。”男人捂着侧脸，满脸的呆滞，“我已经花了好几年尝试查他们的信息了，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是有点被咲打懵了，估计是没想到咲这么娇小的女孩子能下这么重的手，而且看手法和力道，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扇人耳光。
嘴巴里是一股子铁腥味，而且被扇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牙齿好像也有些许的松动……
他感到了害怕，这是比梦中的环境还要可怕的存在，毕竟梦终究只是梦，醒来就好了。
但看着眼前女孩的架势，如果他不听话，对方是真的会抽出厨房刀架上的刀，玩了命砍他的。
她是雪派来复仇的吗？雪为了给自己父母的报仇，雇了她来杀自己吗？一时间男人的脑海中蹦出了千百个奇奇怪怪的想法。
往后退，再往后退，他没有站起身的力气，就在地板上拖动，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女孩，但也不敢和女孩对视。
直到他的后背贴到了小阳台，他退无可退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居室，不过几十平米，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逃避躲藏的地方。
咲面无表情站在他的面前，手掌红通通，她扇耳光自己的手也是很痛的，而且因为用了力气，手腕处生生地疼，估计是扭到了。
她并喜欢暴力，她也没有扇过谁的耳光，至于能一掌将对方扇成狗熊的模样，纯粹是因为她这招是照葫芦画瓢，和某个人学的。
当年的她任性调皮性格恶劣，喜欢仗着家里有钱随便欺侮别的人。
然后她就被揍了，相似的耳光，还有更狠的猛踹，她的小命差点不保。
被收拾了，她也清醒了，再也没有随意妄为过。
而那个揍她的“坏人”，现在应该在雪的叔叔婶婶家，向他们了解着关于雪外公外婆的问题。
凶狠的眼神，带有杀气的脚步声，还有不屑的哼哼声，咲真是学到了游狠心时候的精髓。
“不知道？不知道就想。榨干你的脑子，挖出被你遗忘的信息，我们有很多时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已经超出单单“查出当年事件真相”的范畴了，因为仅凭着这个人的证词，雪的高考就必不可能安心去参加。试问谁能在得知自己父母被人害死的情况下还能心情平静去参加考试？
所以如果只是想达成“搅乱雪的完美计划”这一点，咲已经做到的。
但她不想止步于此。
她还想把当年真正的几个“凶手”揪出来，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
因为她愤怒。
说起来咲真是所有人当中最不冷静的那一个。只不过当年的她是将这股子冲动用在了捣蛋调皮上，而现在她的不冷静，则是由内心发生出的，善良。
她和雪，既是敌人，也是朋友。她们因为情感寄托对象的冲突而敌对，但她们也因为共同度过的平凡生活而成为好朋友，好姐妹。
她怎么能忍心看到雪就这样被黑暗蒙蔽着十几年？得到真相之前，雪永远都不会解脱。
所以她要帮雪这个忙。
“如果你想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直到你想出来了为止。”咲歪头，“所以请你快点想吧。”
男人已经被吓傻了，眼神迷离意识涣散，眼前的女孩仿佛手握菜刀，狂笑着朝他劈过来——
这是你要支付的代价！伤天害理的东西，罪孽滔天罄竹难书罪不容诛！受死吧！
手机铃声——
咲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压抑气氛被轻快的番剧主题曲完全破坏了，男人从幻觉中挣扎着爬出来，躲在墙角喘着粗气。看上去颇为狼狈。
没好气地拿起手机，“春？怎么了？突然给我电话？”
“什么！”
“……好，我明白了，我马上过来，就在你的店集合，嗯，爱先不用管，我会告诉她的。”
放下手机，咲咂了咂嘴。
“慢慢想，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你可别想着跑路，我能找到你的，无论你是不是跑到天涯海角。”
男人茫然抬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孩突然就愿意放过她了。
“好好想吧，希望下次我再来拜访你的时候你能给出点有用的信息——就当是赎罪吧，你不是一直想补偿雪吗？这是你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你就真的只能下半辈子活在噩梦里了。”
“到底是拼一把还是苟延残喘蝇营狗苟地活着，你自己想吧。”咲挎起包，“拜拜，最后再说一遍，少吃点安眠药，那玩意吃多了活不长久，睡不着不如去雪父母亲的墓前跪一跪，说不定会好受点。”
门关上了。
电梯关闭的声音，男人终于放下了一直坠着的心。
见鬼见鬼见鬼，男人抚摸着胸口，大喘气，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看上去像是个小学生，却又那么可怕。
“赎罪吗……”他喃喃。
说起来也奇怪，他终于将真相说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他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受——困倦感。
明天就去人家的墓前看看吧……
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
能够将咲从男人家里拽出来的通话，当然非比寻常。
因为春在手机那端是这样和她说的。
“雪的外公外婆，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雪妈妈的身世，雪的外公外婆因何而死，还有他们现在葬在哪里，我都搞清楚了。”
“手机里说不清楚，你过来吧，你的计划或许可以再调整调整。”
已经过世了么……坐在计程车上，咲思考。
虽说当初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行动打掩护，才让游去寻找雪的外公外婆的。但现在真的确定了这一桩事实……雪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
咲大概猜到春要和她说什么，而她也在认真思考。
这样，对雪更好一些吗？大家不用撕破脸皮，而是采取更为平和的，更温柔的方式，达成目的。
“到了，就这儿停吧，谢谢师傅。”
推门下车，春就在店门口等她。
“楼上说吧。”
进店，春的爸爸正在招呼客人。
“叔叔好。”咲礼貌地打招呼。
“小咲同学，你好。”
“老爸，我们女生要说悄悄话，先上楼了哈。”拽着咲的手，春拖着她上了楼。
来到春的卧室，现在春已经很少会回大房子里了，店里就是第二个家，不管是干活还是回学校都方便许多。反正她也只是周末才能回来住，也不耽搁什么。
咲舒服地躺倒在春的小床上，拿起枕头边的玩偶玩弄，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家。
“所以，你是打算临时放弃告知雪的信息，将‘父母亲被人害死’的消息替换成‘外公外婆已经过世’，是吗？”咲摆弄着玩偶的手脚，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玩偶是她们一起去电玩城抓到的。
春愣了一下，笑笑，在椅子上坐下，“不愧是你，一下子就懂了我的意思。”
“废话，整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你当我不会准备应急预案和PlanABC吗？这种情况我早就考虑过。”
“所以你的态度？”
“挺好的，以雪对亲情还有爱的缺失和渴求，光是外公外婆过世的消息，就足以达成我们的目的了。雪的高考肯定没法顺利，复读是必然，而哥哥也用不着提前毕业了，接下来的一年我们还在一起。”咲话锋一转，“而且我今天也有收获，我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司机，已经确认了，雪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春点了点头，显然这个情况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太惨了吧，雪……父母被人害死，叔叔婶婶对她不好，以为的亲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连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外公外婆都过世十多年了……难怪她那么喜欢游，我要是雪我也死命黏着游啊。”春叹气。
就好像世界偌大，但你只剩下一个人可以依靠和信任，你会把那个人让给别人吗？
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好歹死前能有些许温暖，死得不会太孤单。
“唉，就算我这么狠心，也做不出让雪同时得知两个噩耗的事情啊。”咲摇摇头，“算了，我们这边的就先缓缓吧，我也不甘心只到这个程度，我想查清当年的幕后真凶是谁，还所有人一个真相。而这需要时间，条件也很有限，绝不是这段时间就能随便搞清楚搞明白的。”
“但是……”
“我知道，哥哥嘱咐你，雪外公外婆过世的消息不要和别人讲，是吧？”
春点头。
“我就知道，他当初把提前毕业的打算和我说的时候也是嘱咐我一定不要和别人讲。习惯了，他优柔寡断的性子，也只有我们才能容忍。”
虽然话里说的是“我们”，但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咲对游的独白娇嗔，春不置可否。
“雪的叔叔婶婶是很势利很现实的人，我和游分开之后我又独自去找了他们，”春从她的包里翻出几枚信封，“雪母亲的养父曾经托人寻找雪母亲的生父母，这是他和委托人之间的往来书信，我花钱从雪的叔叔婶婶那里买来了。”
“这种东西他们居然愿意卖给你这个外人？”咲挑了挑眉。
“都说了很现实啦，他们儿子要留学，现在缺钱。本来是准备和雪敲一笔竹杠的，结果你知道，游带着雪把钱都捐了，所以他们现在很需要钱。”
“还真是哥哥的风格，赶尽杀绝，我喜欢。”咲翻阅着那些信件，睫毛闪闪。
“里面该有的信息的都有了，连雪的外公外婆葬在哪里都标得一清二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至少还有可以寄托哀思的地方。”春拉开抽屉，她将发带和发卡什么的丢回抽屉，她习惯用的是带弹性的发绳，简单的单马尾适合在厨房干活。
“那么就都齐全了，计划可以照常进行，只是将最后雪得知的情报更换一下，这样我们不用那么早当恶人，用来调查事件的时间也有了，目的达到……完美。”
完美吗？
但雪会伤心啊，还会流泪。
有人悲伤的结局，怎么能叫完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