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2.
“所以，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原先的计划被打乱，因为雪现在很伤心，是吗？”
听完了游简短的叙述，抠去了关于雪隐私的部分，依抄着手，问道。
游点了点头。
“那你还出来，不知道在家陪着人家吗？女孩子伤心的时候特别需要家人的陪伴，对她来说你就是最亲的家人，你怎么会丢下她跑来和我见面？”
游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这不像是依能说出来的话，依就是个任性长不大的孩子嘛，她什么时候也学会体谅理解别人了？
“家里有咲帮忙看着，放心吧。说实话我是被赶出来的，咲觉得我现在的状态不正常，需要外面新鲜的空气帮我清醒一下头脑。”
因为这件事，游自责他为什么不早点将事情告诉雪，是他该死的温柔害了雪；而雪则是沉浸在伤心和失落之中，最后的希望也尘埃落定，她在这个世上再无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真正的孤身一人。
就连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现在都是雪羡慕的对象。至少，那些孩子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份幻想，他们长大了可以去寻找，他们的亲人还好好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而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血亲，孤孤单单地活着，连幻想都被剥夺。
游明白雪的感受，“世界很大，却没有小小之我的容身之处。”
于是两个不开心的人，糟糕的心情将家里填得满满当当。
好不容易劝说了雪去参加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咲在考场外等着，她也和学校里请假了，病假。
游在考场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他只是将选择题涂满就提前交了卷。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他拿好成绩，他更担心的是另一考场的雪。
“喂，为什么没来考试，我很担心你啊。”夕急急地追出来，昨天的考试她没看到游的身影，对她来说这场考试也就无所谓了。
“没事，出了点状况，之后会和你解释的。”
没时间和夕闲聊，游匆匆跑出了校门，那些等在考场外的记者还以为他是第一个交卷的大学霸，跑过来采访他。
“请问今天下午的英语考试难度如何。”
“很简单，没看我四十分钟就写完了吗？”在手机上约了计程车，游顺手和记者扯着。
“这么自信啊，那整个高考呢，你感觉如何？”
“都很简单，非常简单，简单到不想写。”
那倒是，他确实一个字没写，他根本就没参加。
“同学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学校吗？成绩出来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关注。”
“低调，低调，我可不想美好的暑假受打扰。”
计程车来到，游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这是他这几天来唯一开的玩笑。
来到雪所在的考场，找到了咲，她正躲在树荫下，摇着塑料小扇。
“别耷拉着脸好不好，你和雪总得有个人先笑出来，气氛才能慢慢恢复。两个人都哭丧着，那整个暑假都得一股发霉的味道。”咲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哥哥，听到没有？”
世道变了，最听他话，最喜欢撒娇和卖萌的咲都敢教训他了。果然是做错了事心里虚，现在不管是谁说他，他都不会反驳的。
“嗯，我努力。”
雪在考场里坚持的时间比他长得多，估计是看到了试卷，觉得一年的努力不能白费，多少做一点，好歹证明这一年她是努力的。
“哥哥，你这个状态不行啊，心理负担太重了吧，以往的你是不会这么低落的。”咲摇摇头，对着他摇起了扇子，丝丝的凉风拂过，游感到了稍许的清醒。
咲说得没错，要是放在一年前，他的反应肯定没这么大，最多也就是微微的自责，思考的问题应该是晚上要做什么好吃的哄雪开心。
但现在不同了，雪对他的期待，他对自己的要求，又一次的错误，让他有着莫大的压力。他不停地质问自己，只是这种程度，要怎么陪雪走过今后人生的几十年？
之前还自诩成熟，摆出大人的姿态教导着依，现在却没法处理好自己和身边之人的问题，这算成熟吗？这算合格的大人吗？
“我是没想好该怎么和雪说，”游叹气，“有些话说得多了，听起来就像是敷衍——我会陪着你的，我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雪恐怕不会再接受这样的说辞。”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咲将扇子扔给他，“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用实际行动告诉雪你的想法，不要表现得像是你做错了什么亏欠了什么。雪伤心的不是你的行为，只是外公外婆逝去的事实而已。普通的对待就好，做点好吃的，聊聊天，帮她揉揉腿，周日陪着她一起去村子里看看，给外公外婆祭扫一下，等雪自己调整过来。至于高考……延迟一年而已，并不是整个人生吧？你不是和她约好一辈子在一起吗？那这一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游瞪大眼睛，真是越来越神奇了，咲一般会说出这种话吗？
而且她甚至没有用平时的称呼“雪姐姐”，而是直呼其名……虽然她和雪的年龄确实也只差了几个月。
但这么成熟这么老道的咲，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的妹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咲，你……”
“但是首先，哥哥你得呼吸点新鲜空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双目无神头发乱糟，衣服还是上周忘了洗的，就这幅模样，你以为你能让雪高兴起来吗？”
“那——”
“明天是周六，哥哥你原本约了依，给她做打工辅导吧？”
“嗯。”游点头，不知道咲怎么说到这一茬。
“那就正常去好了，依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会帮哥哥恢复正常的。家里由我来照看，哥哥你放心吧。”
好像有点道理……游想了想，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说凭他现在的心境，也确实做不到在雪面前谈笑自如。
“好吧。”
……
“就是这样，所以我来了，今天不是我指导你，而是要指望你提携我。”游拎过依手上提着的袋子，“走吧，女仆咖啡厅，好久没去了，带我看看你的打工成果吧。”
依深深看了看游，原来眼前的男生也有弱点，也有脆弱的一面，不是完美无缺的，也会在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的苦恼。
挺好的，应该这么说，这才像是个真实的人，看得见也摸得着，而不是远在天边，连触碰他的衣角都显得像是奢求。
依深吸一口气。
“走，带你看看去，本小姐的工作，让本小姐亲自为你服务。”
“你不是在后厨帮工吗？怎么又成了服务生？”
“和店长说一声就行，要是待在后厨还怎么让你看到成果？”依拉起游的手，“看了本小姐的女仆装，别流鼻血哦。”
“都说了兴奋流鼻血只是漫画里的设定……”
……
“欢迎，请在这边就坐，我去换个衣服，稍等。”
来到了店里，因为是周六，再加上昨天刚刚高考结束，店里人很多，大多都是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女。大家看上去都开心，寒窗十二年，总算是熬到了一个没什么压力的暑假。虽说成绩还没出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成绩没出来所以才更开心，不是吗？
大家都会各奔东西，出国留学TOP50的常青藤，国内C9或是普通985、211，一本二本大专中专，亦或者没有选择高考这条路子，进入社会奔波、继承家产或者是回乡创业……但这个时候，总可以停下来休息片刻，喝口水喘口气，好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人生。
“干杯！”
邻桌的十几个人举杯，男生女生都有，每个人都笑得灿烂，每个人都洋溢着青春，每个人都荡漾着属于六月的最好的阳光。
有点羡慕啊，游坐在位子上等着换衣服的依，偷偷观察着邻桌。本来，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今天也会是这样开心的。
肯定是在春的甜品店吧，把门一关，“暂停营业”的牌子一挂，他、雪、夕、咲、爱、春、茉、小清……大家尽情胡闹，把蛋糕抹在每个人的脸上。女孩子们喷着香水，水雾弥漫，阳光在每颗小水珠上折射，在屋子里形成漂亮的彩虹。
“今晚吃什么？”
“火锅！烤肉！日料！西餐！满汉全席！”
“吃完饭干什么？”
“唱歌！打电玩！网吧五连坐！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是夕或者爱那样积极的性子，肯定会有这样的对话吧。
但说话的人不是夕也不是爱，而是邻桌的少年少女们，人家正在讨论晚上的行程。
到处都有人在享受青春，说不定他也不是很特别，只不过刚刚好，他身边的人都是女生罢了。
哎，话说回来，还是羡慕啊。
“想什么呢，主人~”
依的声音把他拉回来，扭头，游惊得后仰。
“你，你……”
依扯扯衣角，“不合适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身着黑白配色的女仆装，依站在他的面前。
都忘了依才十五岁……平时看不出，这么轻飘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游才发觉依其实也是很小只的。和咲或者爱的“身型小”不一样，依的身高很正常，一米六出头，初三女生的正常身高。
依的小只，是她本身年龄的感觉，软软的脸，刚刚发育完成的上身，瘦瘦的小腿，全身上下有一种不协调。就像婴儿的脑袋和眼睛显得很大，这种不协调没什么，再过几年，依就会变得和成熟女性一样，回眸一瞥，一眼万年。
但现在，依只是青涩的苹果，没有成熟。个子高一点的小女孩，那也是小女孩，游就因为这个才惊讶得后仰。
见鬼，依这个样子，不算是童工吗？警察叔叔不会管吗？
“喂，说话啊，难道不合适吗？你喜欢粉色款的？”依拽了拽他的衣袖。
“啊，很合适，真的很合适，很漂亮。”
“嘿嘿，这还差不多，那就点餐吧，给你八折优惠哦。”
这不是摆明了要自己多点些，她好多拿点提成吗……
游闷着头看菜单，和几个月前的冬季菜单不同，这家店每个季节的主打特色都不同。
那边，依的同事走过来，和依打招呼。
“依，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要迟到。”
“怎么可能，我最准时了好吧，倒是凌你，还不下班吗？”
“准备换班了，回去继续画画。”
“画好了发给我看看啊，我也很喜欢画画的。”
“没问题的。”
游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
这么巧的吗，上次漫展遇到的那个男生，那个“伪娘”，凌，居然又碰到他了。
时间过得太久，都忘了他也在这儿打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