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还是喜欢房车，真的不考虑吗？”
将最后的几桶油塞进越野车的后备箱，游用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
“放弃吧，道路的情况只会比您想象得糟糕，房车是无法面对的，您也不想轮胎陷在荒原的中央吧，那可真是孤立无援了。”小夕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吃饭”，也就是充电，一边和游聊着。
“我现在也是孤立无援，没什么区别的。”游关上后备箱，里面塞得严严实实的，包括后座，全都堆满了物资，从汽油千斤顶备用轮胎这样的配件，到罐头饮用水衣服这样的生活资料。当然还有一台小型的发电机，游已经受够了没有电的日子，而且接近夏日，梅雨季节的阴天也没法保证小夕的充电，所以还是带上发电机比较好。
“建议您再检查一遍，衣食住行，最基本的四个方面，在我们到达下一个城市前请准备至少一个月的贮备，以防不时之需。”
“根据地图，下一个城市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前就能到达吧，运气好的话下午就能到了，应该不必这么紧张。”
游发现他说话变得大气起来，有种“全世界都在我的掌中”的气魄。
倒也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个世界不就是他的吗？想来那些野兽飞鸟应该对钢筋沥青遍布的城市不感兴趣。
“无法预料会有怎样的情况发生，视野外的世界和地图显示是否是同一个地方都无法确认，”小夕很谨慎，“既然人类突然消失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巨变吧，所以必须小心。”
“好的好的，都听你的，在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游打开车门，开始检查，睡袋、打火石、步枪和子弹……
他们决定去一千四百公里外的地方看看。
那个神秘的信号只是一闪而过，但如同漆黑之夜亮起的火光，这就是一份希望。
他们不能失去它。
准备了一周左右，认真规划了路线，讨论了可能出现的危险，游按照小夕的指点，很快行动起来。
首先，他学会了开车，只花了几个小时，一开始跌跌撞撞，不过现在街上的所有车他都可以随意使用，磕磕碰碰也不用考虑赔偿，学起来很快。
然后，来到当地的警局，游找到了武器，几把手枪和步枪，学起来也蛮快的，只是比起开车，练习射击让游战战兢兢了好一会，枪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是闭着眼的，还好几次伤到手指。
最后，储备了足够一个月使用的物资：将过期很多年的罐装水倒掉，装入煮沸的河水，从加油站拿到了汽油和一些基本的配件，从药店和医院拿了可能会用到的常用药物，还有处理伤口的酒精和绷带，将罐头装入超市的购物车，顺便还“扫荡”了服装店，那些仓库深处衣服经过清洗和晾晒还是能穿的，只是皱巴巴的。
不过世界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用在意美与丑吗？只考虑保暖的问题便好。
发电机是从工业园区找到的，同时搜刮到的还有轻便的平板电脑，连接上手机，游提出让小夕搬个家，那么老式的手机还是不太靠谱，而新款的电脑显然更适合作为新家。
“不用，这部手机胜在性能稳定，否则也坚持不到您醒过来，我很好，不用换地方。”
小夕都这样说了，游也只能作罢，不过电脑里预装了些电子书，拿来当做消遣时间也不错。
就这样，将所有东西都装进车里，酒店里的那辆山地自行车挂在车顶，而手枪就放在副驾驶的抽屉里，游和小夕决定出发了。
“一千四百公里，但这是直线距离，综合计算，即使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也要花费超过半个月的时间，沿途经过超过十座大中型城市，无数丛林区，还要想办法跨过大河，”小夕最后确认，“结果有很大的可能是无功而返。信号什么的，也许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安置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消耗着很少的电力因此坚持到了今天，仅此而已，空无一人……即便如此，您还是要去看看吗？”
游笑笑，回头望，那里有无尽的蓝天和大海，飞鸟略过，几缕云飘着，下方的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哗啦啦的声音，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人可以分享的美，终究是少了点什么啊。”
小夕点头，“我明白了，导航准备中，位置校正中，卫星连接失败，使用本地存储……”
“一切就绪，我们出发吧。”
游跳上车，潇洒旋转车钥匙，越野的引擎发出了雄浑的声响。
“出发！”
04.
“没油了，”游在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停下，“也到傍晚了，加满油，明天继续吧。”
“我之前的建议是在上一个城市里歇下，但您没有听，结果现在只能在道路上过夜。”小夕听起来有点不高兴，这才是出发的第一天，游就没有听她的话，虽然不是大事，但不应该有这种例外发生。
她的建议都是最理性的，能够保证游的安全，在这个空旷荒芜的世界，危险无处不在，她很为游担心。
“别生气嘛。”拍拍屏幕，游权当小夕是活生生的女孩，这样摸摸头就算安慰了，“要不开到下一个服务区？我也是想快一点，越快才越有希望对吧？”
小夕本想反驳“其实希望本就微乎其微”，但这好像不属于一个AI应该说出来的话，所以她沉默了。
“没事的，一天了，不是都很顺利吗？”游下车，开始给车子加油，“放点歌吧，我好做点晚餐吃。”
“不是顺不顺利的问题……”小夕小声说着，“想听什么歌？我已经连接了车辆的局域网，可以调用这辆车内置的曲库。”
高级的车子就是好啊，游盖上油桶的盖子，“孤独的歌吧，让人听了忍不住抒情的。”
悠悠扬扬，音响里传来歌声，游跟着调子哼哼，一边取出便携式的小锅，他已经受够了冷冰冰的米饭和罐头，不吃点热的他是没精神的。
巨大的夕阳沉落，渐暗的光将游和车的影子都拖得很长很长。
“上个城市的特色哦，盐水鸭……罐头，不过热了热，还有香喷喷的米饭，应该会蛮好吃的吧。”
“您带了红酒，作为佐餐应该不错。”小夕提醒。
“是啊，我怎么忘了，带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你提醒我真想不起来。”
火升起来了，影子转而向另一个方向生长，游大口扒着饭，热腾腾的东西果然更容易调动人的胃口，而且他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对新手司机来说也是足够强度的奔波了。
“好了，吃完啦，睡觉睡觉，明天早上八点喊我。”钻进睡袋，游给车窗留了些许空隙通风，然后熄火。
“那么晚安。”
“能提一个小小的请求吗？”游给手机插上移动电源，这样小夕晚上就不用待机，安全问题就全都交给小夕，他可以安心睡觉。
“请说。”
“刚才的那首歌，继续放吧，等我睡着了再关。”
“没问题，”小夕重新播放起音乐，音质不太好，但足够凄美，“晚安，明天见。”
爱上他人这种事
我没有可能做到
却奢侈地渴望被他人所爱
即使昨日一如既往 永远延续
我与你依然无处可去
神明大人 我们到底该去向何处
没有回应 总是如此
夜幕降临，游进入了梦乡。
……
“这些地方以前都是农田吧，现在都荒废了，杂草比人都要高，真可惜。”
在省道上行驶，游望着窗外的景色，这是在沿海城市看不到的景致。
“准确地说，是水稻田，没有人的管理，这幅模样是自然的。看道路被淹没过的痕迹，前些年似乎是洪水泛滥，这些地方都成了沼泽，洪水退去，只有排水性较好的道路还勉强维持了样貌，而田地，就都被其他侵略性更强的植物占领了。”小夕的摄像头也对准着窗外，因此游所说的，她第一时间就能检索信息，分析并且理解。
路况越来越差了，高速公路在某处居然生生断裂开来，无奈，游只好绕道，从某个出口离开，穿过城市，然后走省道。游希望能在下一个城市再换成高速公路，这样他们的路径就恢复了原先的计划。
可是省道的情况也不太乐观，很多车就停在路中央，随风锈蚀，挡住了游的路。想要挪开这些车可不容易，游找到了一辆大铲车，拖着他的小越野，遇到拦路的废车就铲到一边，轰隆轰隆的。那些破铜烂铁被推下了道路，发出巨大的响声，和其他的废铜烂铁撞在一起，几百辆车都被铲落，吱呀吱呀的，就像是汽车的坟场。
“这车真拉风，就是耗油量有点大，在下个加油站得想个办法搞点柴油带着。”游带着墨镜，这是他从那些“废铜烂铁”里找来的，小夕说是很贵的牌子，至少在还有人的世界，是很贵的牌子。
和墨镜一同被找到的还有一整箱的钞票，游面对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张，也许有好几百万？可他居然一点不心动。
这破纸现在能做什么？给晚上的篝火助助兴，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从醒来就一直很想做的事。
时速二十的铲车上，男生打开了装有钱的金属箱，他已经提前将所有扎钱的纸条都拿走了。
呼啦——
几万张钞票飞舞，纷纷扬扬，旋转着，飘洒于整个世界。
“会污染环境的。”小夕提醒。
“就我一个人而已，这点小事，大自然会原谅我的。”
摆摆手，游钻回了铲车内。
“今晚能到另一座城市吧？”他问道。
“如果跨越大湖的桥还完好，应该是能到达的。”
“收到。”
钞票落入了曾经的水稻田，侵染了水，上面的颜色一点一点晕染。
直到成为废纸，无人问津。
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它们和废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歌曲：《心理测量者》第一季ed2，All Alone With You歌手EGOI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