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7.
感觉有的时候，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原本在小区门口听保安大叔的八卦，我只当是随便听听，既然是别人家的私事，我也不便去轻易打扰，况且岚的父亲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就算我真的闲出了天际想去管，也见不到本人啊。
哦吼，本人现在就登场了，以我完全没有预料的形式平淡登场了。
“爸爸？”岚的眼神呆滞，望着门口的那个男人，身体微微颤抖。
看来这件事也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关于这方面我还是相信岚的，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只会直接和我说，而不会用这种“意外惊喜”的方式。
“你……你来做什么？”岚的妈妈也愣了一下，不过只有一下，很快，职场女强人的素养恢复，岚的妈妈用生硬冷漠的声音问道。
男人瞥了岚的妈妈一眼，走进屋子，看到了正在厨房，彼此之间贴得很近的我和岚两个人。
“岚，他是谁？”男人的声音很严肃。
岚被吓到了，躲到了我的身后，只是怯怯地望着男人。
“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游。”
我已经经历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了，知道这种情况我需要站出来撑住场子，至少节奏不能拱手让给对方。
尤其是当我对岚的父亲还一无所知的时候，诸事就更需要小心。
“您好，”我微微鞠躬，“我是岚高中的同学，来给岚同学做期末的辅导，阿姨是知晓情况的，您可以询问。”
和岚的妈妈对上了眼神，我们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
很显然，岚的妈妈对突然重又出现的岚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感，而我则是对陌生和不了解的男人充满了戒备之心。何况我这个人还比较护犊子，肯定习惯性先站在岚这一边，所以先配合岚的妈妈作战比较好。
有什么情况之后再了解也不迟，至少不要让我精心准备的这顿午餐泡汤。
“游？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男人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舒服。
不是叔啊，我就是个普通高中生，您是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怎么可能听过我的名字？
“你是夕的男朋友吧，我想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她父亲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还给我讲过你和夕的故事。”男人说着令我冷汗直出的话。
事情都传得那么离谱了么？还是说着夕主动帮我“宣传”的效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话肯定会让岚和岚的妈妈误会。
“我和夕不是情侣关系，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时候从夕的父亲那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但我可以确定您弄错了。”
回头看岚，眼神示意，意思是“先别激动”，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岚幽怨的小眼神，搞得我还有点负罪感。
不对啊，我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我又不需要对岚负责，要是这话被昕听到，而昕因此生气，我低头认错服个软还算正常。
……算了，女孩子嘛，感情更细腻复杂一点，不是我这种糙汉子能轻易理解的。
男人对我很快失去了兴趣，看来他回到这个家来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这就好，我还以为要上演一出父亲为了防止女儿被野猪拱了而毅然出现，要和我好好聊聊的戏码嘞。
不过说实话，如果岚的父亲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出现，我还会敬重他那么一下下。
转向岚的妈妈，男人从随身的皮包里抽出一沓纸，“按照之前说好的，岚已经满十八岁成年，我们也可以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了。”
这下轮到我愣在原地了，我花了足足半分钟才理解了这短短一句话中包含的庞大信息量。
“啥？”
……
“其实我成年已经快两个多月了。”岚抵在门旁，厨房现在关着门，只有我和岚待在里面。
“五一才是你的生日对么，去南极的旅行就是庆祝你满十八岁……我还在奇怪你们为什么要在南半球快冬天的时候去南极。”
我挠着头，现在想想岚确实一次都没有和我们说过她的生日，而日常的繁琐枯燥还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干扰，我也一直忘了问岚的生日是何时。
不长记性啊，明明之前差点就因为鸢在生日上玩的小把戏而吃大亏，居然还没有一点长进，我咂了一下嘴。
“是啊，我其实比游你还要大半年多的，游你的生日是一月十号对吧？明年的一月份你才满十八岁。”
岚的眼神很复杂，因为客厅内她的父亲母亲正在商讨着协议离婚的事情。
“没有挽回的余地么？”我问。
其实我也知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安慰安慰岚，大人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凭我们几个小孩子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这和当初柚想去参加培训试一试的情况还不一样，那毕竟是柚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哥哥还可以帮她争取一下。
但现在，感情上的破碎，经济上的割裂，还有几年前就定好的约定，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岚苦笑，“烤鱼做好了么，游，我有点饿了。”
好吧，最好的安慰或许就是不要安慰，我解下围裙。
“来吃吧，出锅了。”
三四斤重的黔鱼，搭配上苕粉土豆洋葱芹菜和嫩豆腐，撒上一把芝麻一把香菜，鱼皮酥脆汤汁鲜辣配菜爽口，卖相也是红红绿绿的，颇是好看。青色的花椒和深红的干辣椒为烤鱼增添了重口的深刻味道，浇上一点汤汁，夹上一筷子肥厚的鱼肉，感觉可以轻松吃下三大碗米饭。
没法在客厅吃了，我将筷子分给岚，我俩就凑活着在厨房解决午餐了，现在外面的气氛凝重到要爆炸开来，我和岚过去肯定会被波及到，没必要自讨不愉快。
真是奇怪，吃东西仿佛是应对万事万物的灵丹妙药，开心的时候食欲大增，难过的时候用食物缓解悲伤，郁闷的时候可以吃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而尴尬的时候也可以利用食物来缓和僵硬的气氛，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我望着大口大口吃饭的岚，没来由就如此想到。
“食材还准备了很多，包菜啊粉丝啊火腿肠什么的，要吃的话丢到烤炉里煮熟就行了。”我将没什么肉的鱼尾巴折下来，看在岚今天不开心的份上，我就不和她抢吃的，也不拿她吃得多来开玩笑了。
岚点了点头，还是一个劲扒着饭。
“下午……下午你有打算么？需要我陪着你么，在家里，还是到外面去喘口气？”我小心翼翼问道。
看客厅里那两个人的架势，估计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
说是商讨，但我注意听了一下，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音非常少，经常是十分钟才有一两句话，但涉及的问题又都很复杂，比如财产分割，比如房产归属等等，我也没太听明白。
不过两个人都很克制，很冷静，和我想象中离婚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同，岚的父亲母亲就像是在谈生意一样，你来我往，彼此都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理智。
这是好事么？我不觉得，这反倒说明了两个人感情的破裂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离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纵然我熬的鸡汤再好喝，面对两个比我年长二十多岁的大人，也是回天乏术。
这下是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我在心里叹气。
“就在家里吧，我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岚放下碗，“游你能陪着我吗，最后一次的期末辅导，还没结束对吧？”
对上岚的眼睛，我心里一惊。
满脸通红眼角带泪，岚手里端着的碗，里面的饭颗粒未动。
“你这……别哭啊，哭什么，你不是已经成年了么，比我大半年多呢，还哭哭啼啼的……”
看来食物也不都是万能药啊。
岚擦了擦眼角，“这是辣的，游，你做的烤鱼太辣了，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
都说了我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了啊。
或许我无法让岚的爸爸妈妈破镜重圆，但想想看，我还能做些什么。
至少，让岚不会如此的悲伤。
……
吃完饭，我和岚回到了卧室，锁上门，拉上窗帘，把空调的温度调到尽可能低。
这是适合讲述往事的环境。
“委屈的话，就把事情说出来如何？说出来，总是会好受一点。”我劝道。
岚坐在床边，我则是贴着墙站好，虽然是这样独处的时间，但我还是要践行对昕的承诺的，现在我是昕的恋人，那我就得和其他女生保持好距离，不能随便亲昵。
看岚现在的状态，要是我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估计不到半分钟岚就会瘫在我怀里了。
“游又想听故事么？”岚苦笑，“我知道你很喜欢听故事，你曾经为了夕而扮做她的男朋友，你和鸢是儿时童年最好的玩伴，你和昕是小学初中高中十来年的同学，你有桃这样的邻家妹妹，你还认识Yuna和Snow这样的名人……”
“但我今天没有故事讲给你听，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我想隐瞒什么，是因为，真的没有故事可讲。”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或许是利益关系？或许只是年轻时的冲动？反正自我记事开始，我就很少能体会到属于这个‘家’的温暖。”
“爸爸妈妈都是工作狂人，忙着自己的事业，有着野心和理想，我似乎只是当年激情燃烧后剩余的灰烬，是多余的，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很少在意我。”
“别说是我了，就连他们自己，也是一天到晚碰不到面，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大量的麻烦事充斥其中，婚姻和家庭成了累赘，他们也没有这份心再去维系这份感情。”
“可是感情是需要用心培育的啊，冷漠是比矛盾和争吵还要恐怖的毒药，一点点的腐蚀，一点点的恶化，直到两个人决定结束这段麻烦的关系。”
“然后爸爸就从家里搬出去住了，然后他们为了顾及我，约定好了等到我十八岁再离婚，然后我慢慢长大，然后他们就这样要正式结束了。”
岚眼泪汪汪，“这算是故事吗？没有情节，没有波折，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结束掉。”
“这不算故事的，这只能说是……一场闹剧而已，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