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7.幕后的故事
夜晚，十二点半。
柚的房间内。
空调的风声呼呼，柚躺在床上，盖着毯子遮着小肚子防止感冒。
睡不着。
虽然下午在外面玩了一整个下午，晚上还在市中心吃吃喝喝逛逛，但还是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今天房间内不止她一个人的缘故。
游就睡在地上，打着地铺，不过比起冬天，夏天的地铺就简单很多，将竹凉席往木地板上一铺，扔下枕头和被子就可以睡了。
哥哥就睡在她身边，她哪有那么轻松入睡？
“睡不着吗？”
柚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了过来。
“哥哥也睡不着吗？”
“是啊，在想一些事情。”
“能和我说说吗？”
“你能猜到的，你一直很聪明，猜得出我在想写什么。”
“昕姐姐的事，对吗？”
“不愧是你。”
柚望着天花板，呆呆看了几秒。
然后，她“噌”的坐起身。
“你干嘛？”游问。
“反正睡不着，不如搞点东西来吃，不是打包回来了一堆烤串和小龙虾吗？”柚也不穿鞋，赤着脚踩在地上，打开门，跑到厨房拿东西去了。
打开冰箱，将烤串都拿出来，剔下竹签上的牛羊肉，满满一大盆小龙虾也拿出来，丢到蒸锅里，加热。
凉的肯定是没法吃的，要是吃坏肚子就不妙了。
柚哼哧哼哧开始调制吃龙虾要用的酱汁，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游也从房间出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也会有做饭这么熟稔的一天啊，从我这儿偷学不少吧？”他看着自己妹妹娴熟的手艺，内心有些高兴。
“我学做饭可不是为了以后做给男朋友吃，哥哥你就别高兴了。”柚及时浇冷水，“我可不会嫁给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男生。”
“你就嘴硬吧，只是你还没遇到那个人罢了，等到遇到了，你就觉得他会不会做饭根本不重要，只要他能陪在身旁就好……”
游话说一半，他是多少明白自己妹妹内心的，所以这些话还是少说些为妙。
“你忙吧，我去看看那两小只晚上有没有好好盖被子。”拍了拍柚的肩膀，游转身离开厨房。
柚回头，但厨房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人。
唉，她叹了口气。
两个人心里都有事啊。
……
端着热好的龙虾和烤串，柚回到了房间。
游很懂气氛，没有开灯，只是点亮了桌上的小灯，昏沉沉的光，很适合夜宵和夜谈。
“桃和Tina都睡了么？”她问。
“嗯，累了一下午，她们两个再闹腾毕竟也只是小孩子，睡得很香，两个人还抱在一起嘞。”
柚想象了一下桃和Tina相拥入眠的场面，异常的和谐，甚至有些梦幻般的美好。
金发的天使与黑发的精灵，两个澄澈透明的灵魂安静睡着，小手微微张开，小脸恬静，睫毛闪闪，只有眼珠在转动。
那是在做梦，两个人会做怎样的梦呢？
一定是很美好的梦吧？
“吃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光顾着照顾那两个，都没怎么吃东西。”游说。
也不戴手套，游捉起一只小龙虾，三下两下剥开，蘸了蘸醋汁。
然后递到了柚的嘴边。
“张嘴。”
柚愣了愣，但还是乖乖张嘴，接受了游的“喂食”。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为你剥虾的人，现在是我。”游将接下来剥好的虾仁丢到了准备好的小碗里，“所以，在你找到未来那个人之前，我都会帮你剥好虾，然后喂给你吃。”
柚鼻子一酸，她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就被游看了出来。
“这是什么新式的心灵鸡汤吗？”她别过脸去，“好辣，都辣到眼睛和鼻子了……”
“看都看出来啦，桃和Tina都没你这么激动，你就这么担心我不要你这个妹妹吗？有点自信好不好，咱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我哪里可能丢下你不管。”游笑。
“我……”
“放心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剥一辈子的虾。”游将盛满虾仁的小碗推到柚的面前，“不过就别和那两小只吃醋啦，你是大孩子，是她们的姐姐，要是搁着一起胡闹不是让我很为难吗？看在我最近事情这么多的份上，帮我承担一些，好不好？”
虾仁的味道在舌尖绽放，不愧是天雪市最火最出名的门店，小龙虾烧制的味道果然一绝，鲜香麻辣，加上她从游那里偷学的一手蘸汁，入口就是满满的喷香。
“好，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说看。”
“我要哥哥继续喂我，还是喂着吃比较香。”
游眼神复杂，“都十六七岁的人了，非要喂吗？”
“刚才耍帅发鸡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哥哥你可别想只做半套就开溜。”柚腆着脸凑过去，“快喂快喂，我饿着呢。”
“好好好，真是的，受不了。”游无奈，只能一颗虾仁一颗虾仁喂，他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亲手去还。
真是很棒的场景，昏黄的小台灯，桌子两边坐着身着睡衣睡裙的少年少女，桌上的龙虾香气四溢，而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起，夏日的月光柔和温婉，静静地洒在房间内，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明明很普通，没什么不寻常的，但就是能感受到，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个词。
温馨。
“哥哥，讲完了我想的，哥哥你睡不着的原因，该说说了吧？”
游喂食虾仁的动作停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弄这些玄乎的，直接点，我才不想猜哥哥你的心事呢，要知道哥哥你的心思可是比很多女生的想法都难懂。”
游苦笑，“你昕姐姐的志愿要填写了，就在下周，你记得吧？”
“记得。”
“我是在想该怎么和她说，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她太难过。”
柚摇摇头，“哥哥你又在说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喂，要不要这样，太直接点了吧……”
“哥哥最懂了，昕姐姐的心思，特别是你们这两个月如胶似漆的好，昕姐姐之前没有尝过恋爱的甜美，现在尝到了，哪肯轻易放下。”
游沉默了。
“所以说当初什么三个月的恋人完全就是一招臭棋，哥哥你太低估恋爱的魔力了。想想看，千百年来岁月更迭，王朝兴衰，世界变幻，从部落氏族到议会共和，从火堆燃起到虚拟现实，貌似只有一件事没有改变过吧。”
“人的内心，是么？”
“是啊，所谓感情，就是人类永远无法弄懂的东西，而爱情，更是其中最为瑰丽也最为神秘的一朵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弄懂了，每个人却都又会身陷其中——所以昕姐姐会犹豫，会想着待在哥哥你身边，我一点不惊奇。”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我了，咱们不愧是兄妹啊。”游半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别转移话题，继续刚才说的，哥哥你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说昕姐姐，对么？”
游点了点头。
“能一两句话把我说的快要哭出来，哥哥却想不出来如何和昕姐姐交流吗？”柚晃了晃脑袋，表示怀疑。
“因为我不知道该站在怎样的立场去和她说啊，不论我说什么，昕都可以轻易用一句话击溃我——我愿意，我不后悔——说到底是她的选择，我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呢？”
柚叹息，“所以说哥哥你干脆不去管不就好了吗……何必为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烦恼呢？我觉得让昕姐姐待在哥哥身边也挺好的啊。”
“因为我答应过她的，我会保护她，所以我没法撒手不管。”
游的表情很认真，这让柚有些不爽。
“为什么啊？哥哥你和昕姐姐……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啊？明明两个人平时关系一般的，到了这个时候这么关心人家……”
“要听吗？当年的故事，完整版本。”
柚憋了几十秒，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她太想知道了，关于游的过去。
“那是我和昕被抓进小黑屋的第二天……”
……
七年前，天雨市某下辖县的城中村，地下室内。
“好黑啊，游。”昕说。
“嗯，不过我能摸得到你，你也能摸得到我，所以不要紧。”
两个孩子彼此倚靠着，黑暗之中，紧紧牵着手，就不会感到害怕。
“游，你说我们能得救吗？”昕问。
“可以的，我们两个都会没事的，平平安安的，放心吧。”
“但我好怕……我们被关在这里，要被卖到很远的地方，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昕抓着游的衣袖，“我看电视上说，有把小孩抓去，打断腿脚，逼着他们去乞讨。还有把小孩送到窑厂和矿场，让小孩做那些危险的工作。”
“别乱想，你就是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看多了，所以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游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昕，“喝水，喝完睡会，睡着了就不会害怕了。”
“但睡觉也会做噩梦啊。”昕嘀嘀咕咕，但还是听话地接过水，喝了两口，然后躺在了游的腿上。
“睡吧，我会醒着，你睡醒了我再睡。”游说。
“嗯，”昕用脑袋蹭了蹭游的大腿，就像是一只猫，“不要离开哦，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哦。”
“都被关在这里，我能跑去哪里？”游揉了揉昕的头，“睡吧睡吧，乖。”
些许分钟过去，昕的鼻息平稳，看来是睡着了。
也是，这种环境，再加上惊吓和不安带来的疲倦，睡着确实比醒着要容易。
游轻轻拂过昕的额发，确定昕是真的睡熟了。
轻轻挪开，游将脱下的衣服叠起来，作为枕头给昕垫着。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门边。
敲了敲门。
“我想见你们老大，我有话和他说，很重要的话。”
“能救他命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