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8.
十分钟后，另一个房间。
“你好。”游说。
“你好。”墨镜男人说。
“谢谢你，能让我站在这儿，和你单独说话。”
“不谢，只是我比较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我在这里，一般我都不会到这儿来的。”墨镜男人问道。
“听声音。”游回答。
“听声音？”
“你是老大，交易的前一天，你会来检查‘货物’的情况，同时将买家的信息，交易地点等告诉手下的人。”游被绑着手脚，但回答的思路很明晰，话语中也听不出丝毫的慌乱。
“嗯，继续说。”
“所以你每天来的时候，那辆黑色帕萨特的引擎声，我听得很清楚。”
墨镜男人的脸上微变。
“我并不懂车，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她对这些感兴趣，所以一听就能听出来。”游摇摇头，“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这个房间，你确定没有监控和监听？”
“没有，我确定。”
“那好，那我就说了，你快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
“此话怎样？”
“警察应该不日就会找来这里，而你和你的手下会被通通抓住，你是老大，拐卖妇女儿童罪，严重的可以判死刑，你不会不知道。”
“警察会找来？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和我的朋友出现在那里，只是偶然吗？”
墨镜男人愣了愣，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
“我们不是诱饵，否则你早就待在看守所了。”游笑笑，“百密一疏啊，你光是让手下搜走了我和我朋友身上的手机，却没想过我们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那辆对两个孩子来说明显太大了些的自行车，现在应该还停再废弃工厂附近的草丛里，甚至昕的帽子还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很凑巧，我和我的朋友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骑走了家里的车子，而且因为我才学会骑车，歪歪扭扭，在每条路上都有我们的身影，就算天雪市刚刚开始布置全市的监控系统，已经建好的那些应该也能拍到我们。”
“所以，等到我们的家里人下班回来，发现我们不见了，发现车库里的自行车不见了，肯定会报警，循着监控，警察就会找到工厂。而你们是从离工厂最近的一条高速路离开的，使用了真实的车牌照以顺利通过检查，对么？”
这些话他想了两天，所以说起来格外流畅，“虽然被蒙着头，但车速的变化我还是能感受出来的，而那条高速路我说过，每天过年时到老家探亲我都会经过，因此判断出位置并不算困难。”
“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查看各个高速出口的监控，必定能找到那辆面包车的踪迹，虽然你们在下高速后又换成了假的车牌，但只要确定了车型和驾驶人的样貌，找到你们的藏身之所应该用不了多久。”
“所以我说警察很快就会找来，你就要死了。”
墨镜男人死死盯着游，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游非常确定，男人现在可能想要杀了自己。
“但事情或许也没有那么绝对，你还有救自己一命的机会。”话锋一转，他终于可以谈他想谈的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有机会，救自己一命，不过也只有你自己的一命。”
“说！”
“很幸运，也是你的小心谨慎，你从来没有和面包车上的那几个人一同出现过，你们的行动也是完全分开的，警察只会查到那辆更改号牌，曾经在市里乱转的面包车，而不会注意到你这辆从省道绕行，遵纪守法的帕萨特，不对么？”
游继续说道，“所以，只要你舍弃掉手下的这些人，赶紧离开这儿的话，说不定不会被抓住哦。”
墨镜男人深深地望着游，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烟气袅袅，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什么都不说，等着警察上门把我抓住，不好吗？”他问游。
“我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来，我的朋友已经很害怕了，我想尽快从这里离开。而且我也担心你们把我的朋友卖到奇怪的地方，我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让我放掉你们？”
“不，并不是，让你放走我们对你来说绝无好处，说不定我走出这道门，转身就去了派出所，那时候你还没来得及跑远，很快就会被抓住，所以你必不可能答应我。”游咬了咬嘴唇，“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
“是的，交易，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你才能放心，而我也才能安心，因为有目的，结果才能被较为准确的确定。”
“你继续。”
“我知道你的手下和你非亲非故，他们只是你招罗来的，你不必怜惜他们，出卖他们保全自己，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你也不可能将这些告诉他们，你还需要他们做替罪羊，在你跑到天涯海角之前替你看好这里，防止被警察发现和察觉，我说得没错吧？”
墨镜男人挑了挑眉，虽然游看不到他墨镜后的眼神，但他就是确定男人在挑眉。
“你真的只有十岁么？我宁肯相信这是那些三四十岁的老贼才能说出来的话。”
“十一岁，千真万确，只是看的书比较多，喜欢胡思乱想罢了。”游低头，他的手还被黄色的胶带缠住，但现在的房间内，他仿佛才是节奏的主导者，“我要和你一个人说话也是为了这个，被你的手下人听到的话，他们一定会四散奔逃的吧？那样就不安全了。”
“好了，交易的另一部分，我要你把我介绍给某个买家，把我从这里送出去。”
“为什么？”
“如果我待在这里，第二天就被解救出来，你能跑到哪里去？怕是刚刚乘上飞机还没落地就被抓回国了。所以把我送出去，你会有充足的时间离开，我会让你感到安心。”
“那你呢？既然是交易，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游轻笑，“我说了，我的朋友已经很害怕了，我想尽早送她回家……警察叔叔可能明天就到，也可能半个月一个月后才到，那样在地下室小黑屋里待上那么久，她会受不了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从买家那里逃走的，当然，需要你提供各个买家的情报，我好选择比较方便逃走的那个。”
“这样就好了吧，对你来说你可以拿着钱款离开，去到某个没有引渡条例的国家，然后换本护照人间蒸发，想去哪儿潇洒就去哪儿潇洒。对我来说我可以趁早回家，带着我的朋友，而她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这就是我说的‘交易’。”
墨镜男人思索了半分钟，捻灭了烟头，站起身来，给游松了绑。
“好，我答应你，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毕竟我也不想被条子逮到。”
“这就是了，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游活动活动手脚，微笑。
“但我还是稍微的不能理解，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居然选择放过我？为什么？你不恨我？”
“还好吧，毕竟我们只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也没有受到啥虐待，所以我对你印象还好。不过说真的，诱拐小孩，你真是太差劲了，如果不是被关在这里，我会希望你死。”
不寒而栗，因为墨镜男人感受的出来，游说这话时的认真，还有愤怒。
“其实刚才这些话我昨天就可以说出来，不过为了保证我的家里已经报警，保证他们已经找到了留在废工厂的自行车，也防止你们返回那里带走唯一的线索，我一直拖到了现在。”游望着墨镜男人，“现在看你的了，我的朋友对你的事情毫不知情，我希望在我被卖出去到我带着警察回来救她的这段时间，她能平平安安的。”
“放心，现在整你们对我没有丝毫好处，我是个重利的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况且你不是还提出了条件相当不错的交易么，我会立刻着手安排的。”
“那就好……说实话我只能选择相信你，如果你不守约的话，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我可以杀了你……但你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和我谈条件，并且说服我的人，我向来尊敬有能力的人，不管那个人是成人还是孩子。所以是你赢了，我会遵守游戏规则。”
游点了点头，其实他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但他还是表现得像是老谋深算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女孩，”墨镜男人离开房间前回头问道，“你是喜欢她吗？否则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为了一个人会这样付出的理由。”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姐，我答应过她的，会好好保护她，我就会做到。”游靠在墙边，他望向窗外，果然还是有光比较好，“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我有点想不起来……我把她忘了。”
……
填报志愿前的那个晚上，昕没有回家。
游怎么都找不到她人，正急着火急火燎之时。
手机铃声——
接通，对面，是昕。
缓缓的呼吸声，游等待着昕开口。
“游，我想好了。”
“嗯。”
“我会去帝都，去游希望我去的那所学校。”
“……”
“还有，游，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
“我们，分手吧。”
通话中断，游看着发出盲音的手机。
他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是？
他明明，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啊。
……
夜晚。
迷迷糊糊的，昕仿佛又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在那间小黑屋，她枕着游的腿睡着。
“游？”她在睡梦中呼唤。
“我在这儿。”
“啊，你还在，那就好……”游的大腿还是那么舒服，她安心了。
“嗯，我还在，我一直在，我说过了，我会陪着你的。”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游喃喃。
我会保护你。
（昕的篇幅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