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0.
夕和鸢靠在窗下,彼此看了看对方。
苦笑,无奈的笑。
“输了呢。”夕说。
“是啊,输了,完完全全输了。”鸢叹气,“而且是输给了‘自己’,真是没脾气。”
原本说好要去山下古街逛逛的两个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一只猫从她们的身边擦过,而恰好,这只猫她们两个人都有着印象。
那是经常能在春的甜品店里看到的,纯白的中华田园猫,浑身没有一丝杂毛,眼睛是极漂亮极纯粹的天蓝色。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来不及思考原因的两个人,决定跟着白猫的脚步。
然后,她们来到了一楼角落房间的……窗外。
白猫就在这里消失了。
正当她们思忖的时候,便听到了房间内传来了游和电子夕的声音。
夕和鸢都是很聪明的女孩,对视一眼,安静地听。
接着,她们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缘的声音。
默默地听着游的竭力告白,夕和鸢都沉默了。
她们都自诩是游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此刻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游从来没有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唯一接近的可能是夕寻回记忆的那天晚上,游和她在西山顶看流星,那是夕觉得和游距离最近的一刻。
但也没法和缘相比,能让游哭成这样,连她们听着都痛心到闭起眼睛,这是怎样的深情?
原来爱这种东西,有时真的只是先来后到这么简单。
缘是最先到来的那个人,所以游最真挚最纯粹的感情,永远都属于她。
即便缘已经离开了,游却还是会对着缘的影子流泪。
“或许,我们都误解游了。”夕感叹,“他的温柔,只是因为他的爱已经无处安放了。”
鸢不服气地跺脚,“既然这样痴情的话,当初选她不就好了?为什么又要把我救回来呢?”
“因为你才是正确的那个人啊,游虽然总是发鸡汤,但他其实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知道选择缘是错误的——你才更适合这副身体,不是吗?”
“就算这么安慰我……”
“这就是悲剧啊,无法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唯一能做的,只是对着她的虚影道几句我爱你。”夕背着手仰头看天空,“而我们还在这里傻傻的,计较着游会选择谁。”
“好讨厌这种剧情。”鸢望着已经从酒店正门走出来的游,那远处的、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不过这也是机会啊,我可不相信什么命运,我一定要打破这讽刺的轮回。”夕转向鸢,“还记得昨晚我们所说的那些吗?”
“当然记得。”
“我们都输给了缘,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不成熟。”
“现在过家家般的恋爱,继续下去还有意义吗?”
“没有,甚至不会成为珍贵的记忆,缺少沉淀,我们都只是在打闹罢了。”
夕点点头,“所以才要成长啊,不是依凭着游,而是靠着我们自己的力量。”
“可我还是觉得五年太过漫长。”
“那就宽泛一些,想念的时候,常回来看看好了。”夕竖起食指,“但有一条要说好,不准偷吃。”
鸢抓住了夕的食指,“这也是我要说的。”
两个女孩不愧是能击败所有对手,最后站在一起的魔头,从沮丧和悲观中振作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也是,游无论怎样记挂缘,缘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对她们两个人来说,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夕和鸢显然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未来追逐上,以至于她俩都忽视了极重要的一点。
她们居然也能看到缘的身影,听到缘的声音。
可能,真的是神明大人的奇迹吧。
……
观景平台,一个透明的影子站在悬崖边,她远远地望着山对面,那些山,那些水,那些风,那些云,那些光,都藏在她的眼眸里。
影子的身边,观景平台的栏杆上,站着一只纯白色的猫。
“谢谢你,神明大人,能让我最后见他一面。”透明的影子说道。
“这样就好了吗?你的执念太重,迟迟不愿离开,这次真的能放下过去了吗?”白猫用爪子挠着身上,懒懒说道。
“嗯,能看到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满足了。”影子盯着自己的手心,“执念再重,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冲刷啊,也由不得我不离开了。”
“是啊,生死有界,逝者就应该尽早离开。”白猫从栏杆上跃下,“利用记忆之地,让生者短暂地看到你,我这样也是违反了姐姐大人定下的规则啊。”
“反正都是这幅模样了,落魄的神明大人就多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哼哧,怎么想都是我亏……罢了,送你回去吧,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如果真的有缘,你应该还能和他相见的。”
影子笑着摇摇头,“以怎样的模样呢?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再见呢?”
“谁知道,或许是路人,或许是熟人,甚至是他未来的女儿也说不定哦。”
“那可真是太糟了,想想都觉得古怪,我还是祈祷不要发生那样的重逢。”
“反正你也不会保留这段记忆,介意什么,我说了,一切看缘,你的名字不也是缘吗?你应该更抱有期待的。”白猫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影子抬头,越过苍茫的天空,她看到了。
有几颗星星,正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那就期待着未来遥远的重逢吧。”
纵身一跃,影子消失于山间的云雾间。
再也不见。
……
持续三天的会议结束了。
我拖着行李箱从车上走下来时,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别的不说,这两天的睡眠质量真是太差了,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天知道我是怎么夹在夕和鸢中间还能保持冷静的,一边要克制自然的生理现象,一边还要在心里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我到不是功能缺陷,只要是怕森小姐的大口径手枪把我爆头了,小命还是要紧的。
偏偏这两个家伙睡得格外香,一人霸占我的一条胳膊,配上枕头枕着,基本是沾枕头就能睡着。
我能理解她们两个这几日白天运动量大,晚上洗完澡睡得香,但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我就是想把胳膊从女孩们的胸口处抽出来都困难。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是在这样的痛苦挣扎中,睁着眼盯天花板,生怕睡着了就干出什么禽兽的事。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夕和鸢真的信守了承诺,除了拿我当抱枕之外,全程没有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意图。
虽然不符合她们两个平常的作风,但我还是把原因归到了“相互竞争”上,都不想让对方占到便宜,所以自己也得克制行为,收益的就成了我。
第二累的事,我几乎耗尽了平生全部的脑细胞,想出合理的措辞去和那些大咖嘉宾歌手明星沟通交流。
凭我一个普通高中生,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困难,幸好夕陪在我旁边,作为新锐偶像歌手,夕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不错,那些前辈和各路经纪人也都愿意看在夕的面子上,听听我所说的话。
然后我就尽量简洁的把计划说给了他们听,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在开幕暖场曲的时候,集体失踪,让什么备用计划BCDEFG都失效。
还好,我的口才没白练,再加上鸢的父亲赠送的介绍信,大家基本都相信了我的说辞,也愿意帮个忙。
当然也有顾虑自身利益而不愿得罪Yuna的,这我也考虑到了,基本都是那些被邀请来且名气不是很大的小公司旗下的艺人。这部分人员,我另有办法。
就是这次闹出的动静绝对会很大,希望Yuna事情结束后能饶我一命,否则我怕是得偷渡去美利坚找鸢投靠了。
第三累的事情,既不是体能也不是智力。
心累。
和缘彻底道了别,虽然不知道那天我看到的究竟几分是现实几分是幻觉,但我愿意相信那是缘的执念所化成的影像,而不只是我脑海中的一厢情愿。
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反复听着缘发给我的那段录音。
要好好生活啊,过喜欢的生活,坚持心中的梦想,和喜欢的女孩好好过完一生。
不要再想我了。
流泪已经不会了,但还是心累,很累很累,连耳机都不想摘,就这样躺着昏昏睡去。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找了个机会把夕单独约了出来,她一直惦记着的看星星,我没有忘。
夕准时来了,不过并没有我想的那样高兴,她很普通很平淡地和我并肩坐着,我们像当年那样就坐在悬崖边,看着漫天的星星洒满整片苍穹。
只是这一次,我和夕都没有那么激动。
“以后还会来么?”夕轻声问。
“会的吧,以后还长着呢,一定还会再来的。”我回答。
“真好。”夕转过身,注视着我,“再答应我一次,下次来的话,还是我们三个人,好吗?”
我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没想到只是这样平静的愿望。
那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我也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是我们三个人。
“好啊。”我答应道。
最终,我也没有将当年坠崖的真相告诉夕或者鸢。
这样就好,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