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1.终焉·分歧的命运
“游，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机场，安检口，我拖着行李箱，夕的行李箱。
“昨天才送走了鸢，今天又要来送你，你们这是打算让我一个月都难受得吃不下饭吗？”我开着玩笑，希望最后的时候，气氛不要那么僵硬。
“没事啦，也就五年，一眨眼的时间，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夕从我的手上接过行李箱，对一个要出国求学的女孩来说，夕的行李箱实在是有些迷你，听她说里面只装了一两件换洗的衣服。
看看鸢，大包小包扛着，光是从春那儿买来的甜点就塞满了一整包，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
不过鸢装再多的东西也无所谓，她是乘私人飞机走的，待遇规格之豪华，显然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想象的。
“五年，五年后我都大学毕业了，可不是一眨眼啊。”我轻叹。
“逢年过节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和鸢一起，这是我和她约好的，你就期待着突如其来的惊喜吧。”夕将掌心贴在我的胸口，“不要趁着我和鸢不在身边就去拈花惹草，听到了吗？”
我点点头，“除了你俩，恐怕也没有别的女生对另一半的要求会那么低吧？”
“瞎猫撞上死耗子，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吧。”夕看向安检口后方的候机大厅，Yuna和Tina都在等她，“不过以我和鸢的漂亮程度，游你应该也看不太上那些普通的女生。”
“喂，不要这样随便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不会脸红吗？”我笑。
“其实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夕摸了摸脑后，那里用彩色的发带扎着夕一直引以为豪的长发，“不是害怕在国外度过五年之久，我是担心……”
“担心会遇到更优秀的男生，对你更好的男生，让你觉得更值得托付此生的那个人，对不对？”我接上了夕的话。
夕点了点头。
“我想这大概是必然的了。”我拉起夕的手，“这个世界是很大的，游也绝非最好的那个，你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其中或许有你倾心的，比高中时那个叫游的男生好上一百倍。他风度翩翩，很有衣品，无论在哪里都给人舒适的感觉。他所出生的家庭优越，家教也非常棒，对男生对女生都很有礼貌。他成绩优异才艺出众，精通音乐绘画舞蹈或者是其他的艺术，任何时候都能侃侃而谈。他有着令人羡慕的爱好，比如赛车，比如马术，比如调酒，也有可能是什么别的极限运动。他会带着你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顶欣赏日出，也有可能带着你到白令海峡去看每年鲸鱼的洄游，他会邀请你同乘热气球跨越卡帕托西亚的荒漠和草原，他还会拉着你在东非大草原上越野狂飙，追逐角马们的大迁徙……他有那个能力，他也有这份心，他是家族中被委以重任的继承人，他是被无数同龄人羡慕嫉妒的佼佼者，他会身着纯白的西装，当着全世界的面单膝跪下，问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夕咬着嘴唇，她绝对能想象类似的场景，比起我从书里和照片上看到的，夕只会将那些宏大和宽广描绘得更加真切。
和世界的宽阔比起来，那个小小观景平台旁看到的星空，犹如井中之蛙所望到的狭小天空。
“比起那样近乎完美的男生，我没什么可给你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随便承诺的，我没法保证我能做到和那种男生相同的层次。”我和夕的手指相扣，“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退让。”
“这可和你之前的说法不同啊。”夕的小手和我的手掌扣得更紧，“之前不是说就算我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你也没关系吗？”
“都一起走到这一步了，再说那种话，太没出息了吧。”我抱了抱夕，“我也是男生啊，哪有男生希望喜欢的女生被抢走呢？”
夕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搂住我的脖子，“总算是说了点硬气的话，难道是怕五年后鸢不要你了，只有我还看得上你？”
“说反了吧姐姐，鸢才是只认死理的一根筋，我只怕她三天两头就回来……所以，我可以相信着未来，然后满怀期待地等待吗？”
看不到夕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夕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能做到的话，游会恨我的吧？”夕问道。
“嗯，我会恨你的，可能会恨你一辈子。”我回答。
“好吧，为了让你不恨我，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五年之约，故事重启。”
“一言为定。”
“现在，还剩下的一点时间，”夕哽咽，“抱紧我，让我记得这份温度。”
在恢弘的机场大厅之下，男孩和女孩紧紧拥抱着。
时间定格，世界变为灰白色，一切都在枯萎凋谢着。
上一段的故事就此终结。
……
惊醒，我睁开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脑阔痛，我揉着太阳穴，从梦中突然醒来，对我这种睡眠质量要求比较高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更别提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去参加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几场考试之一，高考。
是的，现在是六月七号，凌晨三点半。
熄灭手机，我凭着感觉找到床边的拖鞋，摸着黑打开房间的门，到厨房接了杯凉水。
咕噜咕噜的凉水下肚，我逐渐清醒了些。
居然梦到一年前到机场送别夕的场景，真是难得。
端着水杯来到客厅，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灯。
月光微弱，窗外的天空是灰和紫混杂的黑，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让夜晚的凉风一阵一阵地吹拂在脸上。
这么说起来，距离夕和鸢离开，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这一年她们一次都没回来过，说好的逢年过节回家看看的呢？
我倒是不怪她们，毕竟她们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Yuna和森小姐也偶尔会和我说说她们两个人的近况，我也就能放下心。
但是，还是稍微有些寂寞啊。
高三这一年过得很是乏味，身边的每个人都在为了高考而拼命，大家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耗费，至少每周末下午的甜点茶会是早就取消的了。
又喝了口水，我逐渐地回忆起这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柚升入了高二，理科，一向很努力的她，在理科重点班也没有落于下风，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老师们经常把柚和我放在一起讨论，觉得是我们家的基因适合学习，无论是文科理科都能轻松擅长。
其实我知道，和基因什么的毫无关系，柚这一年的刻苦我是看在眼里的，她终于用自己的成绩向家里证明了，她并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劲，即便是和她亲爱的老哥相比，她也能做得很好。
桃现在成了天雨市的市三好学生，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捧着奖状跑来找我要奖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这回不叛逆啦？”我摸了摸桃的脑袋。
“谢谢哥哥！”桃嘿嘿笑着，和当初面若寒霜的她真是判若两人。
Tina决定高中来天雪市读书，做交换生，为的是有更多的时间和她的姐姐Yuna待在一起。不过Yuna工作繁忙，有时还要出国去看看夕她们的情况，我把这些利害都和Tina陈说了，她还是坚持要来。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流利的用汉语和哥哥交流呀。”Tina是这样和我说的。
那我还能反对么？
至于其他的人，昕在帝都完成着学业，联系渐少，岚为着她自己心仪的学府而奋斗，无暇再让我每周去做饭玩闹，春继续经营着她的甜品店，她的粉丝数量已经接近七百万……
楚和弥还是那样甜甜蜜蜜，雪也按照她的计划，一站一站进行着她的环球之旅，就连沐都如约考上了天雪六中，现在念高一，偶尔会来家里蹭饭。
如今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居然是手机里住着的电子夕，想来也是蛮好玩的。
所以说，高中，就要这样结束了么，我抬头。
还有四年，还剩四年才会重逢么。
真的不是一眨眼啊，我轻叹。
不想回房间了，我平躺在沙发上。
继续刚才的梦好了。
醒来，我将去奔赴我高中旅程的终点。
未来再见。
……
“该走了。”夕松开我，“我该出发了。”
“一路顺风。”我站在原地，我知道，就算再往前一步，也没有意义了。
“乘坐飞机的话，应该是‘一路逆风’才对吧？”夕笑。
我也笑，可是笑得很苦涩。
“别哭丧着脸啦，不是还有大家陪在你身边吗，柚啊春啊岚啊……你还会和许多别的人相遇的。别太小看自己了，我喜欢的男生，可没有游你以为的那样简单。”
是吗，可是我明知如此，却也开心不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吧好吧，真是受不了你。”夕跑过来，“看着我。”
我低头。
搭着我的肩，夕微微踮脚，吻了上来。
少女温软的唇，带着丝丝香甜的味道，我很熟悉，却总是喊不上名字。
没有脸红，没有兴奋，我心如止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明白，这是夕留给我的，证明。
唇齿分离，夕又跑回了安检入口。
“下次再吻我的时候，记得带上戒指！”夕浅浅地笑，“我会答应的，你的任何请求。”
拖着行李，夕消失在拐角处，再也看不见。
摸摸嘴唇，内心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
有时候，未必要说出来，我们也能理解彼此。
那句最简单，最纯粹，却也是最难捉摸，最容易破碎的只言片语。
“我喜欢你，我爱你。”
“相信我，等我。”
“不必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