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所有的相遇，其实都是久别重逢。这其实是句残忍的话。
夕躺在床上，侧着身，她望着窗外发呆。
久别重逢……那不也是曾经分开过吗？
相知相守，一直牵着手，真的是一件奢侈的事吗？
窗外是天雪市繁盛的夜景，霓虹交相辉映，楼宇间的光融在一起，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一片可望不可即的光亮。
就算伸出手，也触碰不到。
但那光亮还是给她带来了些许的安慰，抚摸着心口的位置，夕好像也能感受得到柔软的温度。
她睡着了。
……
早上八点，夕如约来到天雪市中心的广场雕塑下。
今天她有一场约会，和男朋友游。
距离他们上一次出来玩，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夕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昨晚都是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着的。
但她还是来了，因为是游约的她，她找不到拒绝和推辞的理由。
天气很好，对于十二月的天雪市来说，这样的晴空还是挺少见的，温和的阳光懒懒地停在夕的身上，很舒服。
不过气温很低，夕往上拉了拉围巾，让大半张小脸都藏在围巾里。
尽管如此，她还是试着打扮了一下，化了一点点的妆，遮起因为睡眠不好而生出的黑眼圈，还有让略失血色的嘴唇看上去更加生动活泼。
“好冷啊。”夕小声说。
和满大街的羽绒服厚外套不同，夕还穿着有些单薄的毛线衫和短裙，只靠着打底袜御寒，会觉得冷也是很自然的。
这样的装束自然是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再加上夕原本就天生丽质，如同鲜活的春花，却突兀地开在这萧瑟的寒冬中。
游会喜欢的吧，夕暗暗想。
她和游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时隔快一年，春天时他们甜蜜得能让全世界的人都羡慕。
而冬天，他们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好好说话了。
……
熟悉的脚步声，夕惊喜地转身。
“游！”
但她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笑容也逐渐收敛，咬着嘴唇，慢慢低下头。
“游，你来了啊。”
“嗯，路上有点堵，迟到了五分钟，抱歉。”
游收起手机，他的脸色很平静，即便是看到夕的这身装束也没有丝毫的动摇，惊讶欣喜感动……都没有，甚至连不悦和反感都没有。
夕有点难过，游是忘记了吗？还是记得，却不想有任何的表示？
“今天，今天天气很好呢。”
“是吗？或许吧，大晴天，不管做什么都会很方便。”游淡淡地说。
夕鼓起勇气，“还早的话，要去吃个早餐吗？这旁边有条小巷里的早餐铺很好吃——”
“我知道，因为那家铺子是我带你认识的。”游像往常一样，从夕的手里拎过了小包，“走吧，我订了电影票，吃完早餐可以赶第一场的电影。”
手机响了，是游将待会要看的电影消息，还有取票的二维码发给了她。
夕来不及细看，她只顾得及跟上游的脚步。
美好的一天从早餐开始，夕一阵小碎步，她望着游的背影。
他还愿意帮她拎包，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她是这样期待的。
……
“豆浆烫，你慢点，别烫到嘴。”游从桌上的纸巾筒扯出半张纸，擦了擦夕的嘴角。
“哦。”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夕颤了一下，但终于没有躲开。
早餐铺，果然是有名的老字号，老天雪市人都喜欢光顾的一家店，油条和辣糊汤是一绝。虽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但人头攒动，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夕和游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有空座位。
“鸡蛋灌饼和油条，不吃吗？”游从老板那里接过装有食物的搪瓷盆，放在了两个人的中央。
夕摇摇头，“太油了，我喝点豆浆就好。”
“你又不胖，早餐没必要那么讲究吧。”
没有强求，游抓起灌饼啃了起来，也没有戴手套，就这样用手抓着，毫不在意。
他没变啊，夕小口小口喝着豆浆，默默地想。
从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身风衣，手里拎着塑料袋，塑料袋里是她从来猜不中的各种小吃，游懒懒地靠在行道树旁，等着她从小区里出来，然后把塑料袋递给她。
“快吃吧，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
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实和回忆重叠了，桌对面的游也在说着同样的话。
那么他没变，是她变了么？
“……灌饼，是加辣酱好吃还是甜酱好吃？”夕的手里也抓了一只饼，问游。
游也一愣，“以你的口味，还是甜酱吧，辣酱会糊掉你的唇彩的。”
“原来你看出我涂了唇彩啊。”
“很正常吧，怎么说我们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快吃吧，电影快开始了。”
游擦擦手，站起身去付钱了。
夕回头，此刻正有一摞包子出笼，蒸汽弥散，白色的雾气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见游。
……
电影院门口，取到票的夕和游正在等待电影开场。
因为是周末，所以虽然是第一场电影，门口等着的人也有不少。
游为他们今天的约会挑选了一部爱情动画电影，经典的男孩遇到女孩的邂逅，口碑还不错。夕没有看过，所以还稍稍有些期待。
“我去买点喝的吧，游你还是要西瓜汁对么？”夕主动提出来。
没有等游的回应，夕小跑着跑去点单的地方了。
以往他们出来看电影，都是游给她买来可乐和爆米花。
这一次，就换她表现表现好了。
五分钟后，抱着两大杯西瓜汁的夕跑了回来。
但游的身旁，居然多了一个女生。
“游，这是……”夕盯着突然出现的女生，脸色阴了下来。
“我是鸢，夕，你好啊，咱们应该见过的，不是吗？”女生抢在游开口前站在了夕的面前，言语之中尽是挑衅，“昔日骄傲的‘精灵歌姬’，如今却连自己的男朋友都留不下，真是可怜呢。”
“鸢！”游拉开了鸢，“不要再添乱了，你的事我会给你交代的，但今天我和夕有约，请你回避，可以吗？”
鸢望着游，哼了哼。
“那就祝夕大小姐好好享受这次约会吧，最后一次的约会。”
鸢离开了，只留下沉默的两个人。
“夕，你听我说，鸢不是我找她来的——”游解释。
“那个鸢，是鸢氏财团的千金吧，家族产业万亿的级别，我知道的。”夕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西瓜汁递给游，“这样的女生，居然会把我当成对手，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夕！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事的，”夕拭了拭眼角，“我又没法决定别的女生喜欢谁，如果她们喜欢你，那也是因为游你有值得她们喜欢的地方，对吧？”
见鬼，为什么是问号呢？她到底是在期待着谁的回答呢？
“我们快两个月没说话，不就是因为我喜欢胡思乱想，喜欢无理取闹，喜欢任性发脾气么，我知道的。”
“所以，”夕拼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发火了。”
“电影要开始了，我们进场去吧，好吗，游？”
游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好。”
……
一整个上午很快就过去，看完了电影，夕和游随意找了家店解决了午餐，然后在购物中心逛了逛，什么都没买。
“还是去游乐园吧，感觉很久没有去游乐园玩了。”游提议。
“好啊。”夕轻声说道。
这是他们从出电影院后，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
不安的气氛越来越重，游正是觉得不能在购物中心这样封闭的环境继续待下去，才会提议到开阔空旷一些的游乐园看看。
走出购物中心，早晨的大晴天仿佛只是幻象，几个小时过去，天空阴沉，空气中布满了寒冷的因子，行人纷纷裹紧身上的衣物，抵御越来越猛烈的寒风。
这是要下雪了么，游摸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说是晚间可能会有降雪和强降温，看来果然不错。
“夕，要划船么？还是坐过山车？悠闲的摩天轮也不错的。”游翻看着手机，“我记得你很喜欢在鬼屋晃悠的，虽然被吓得不轻。”
夕望着远处天空的风筝。
“我想放风筝。”
“好，放风筝，今天风大，也适合放风筝。”游答应下来。
说好的，今天夕不管是怎样的心愿，他都会满足。
距离上次放风筝过去多久了呢？可能有四五年了？
公园的大草坪上，游摆弄着风筝的骨架和筝面，默默地想。
“好了，你拿着线轴，待会我说跑的时候，你撒开腿跑起来就好。”
“嗯。”夕答应道。
拿着风筝，游把握着距离，虽然很久没放，但儿时的记忆还在，再加上今天风力强劲风向稳定，冷是冷了些，但对放风筝来说肯定是极好的天气。
双手举起风筝，游喊，“跑！”
他松开了手。
夕很听话，牵着线，逆着风跑了起来。
风筝很顺利飞上了天空，长长的丝带飘扬，引得不少草坪上的人抬头仰望。
夕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自然的笑容，望着高高飞起来的风筝，望着夕，游很欣慰。
记忆里，儿时，他是和谁，牵着谁的手，奔跑在这片草坪上？
两个孩子望着自己亲手放飞的风筝，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那笑声童真悠扬，传得很远很远，一直留存在内心的最深处。
“真好啊，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在这片草坪上放风筝的吧？”夕走过来，想要将线轴塞进游的手心。
“是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游没有接。
他扭过头，看着夕的眼睛。
“夕，我们，分手吧。”
风渐渐地停了下来，风筝也缓缓掉落，摔在了草坪上，夕和游两个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天色渐暗，雪花纷纷扬扬，天气预报的预测很准确。
下雪了，也结束了。
“我们，分手吧。”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