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0.
“今天感觉怎么样？”游问。
“嗯，很开心，特别开心。”凌点头，包裹着他的悲观气息似乎消退了不少。
“是吗，那就好。”游将甜品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也得回家了。”
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多，在春的甜品店吃完了午餐，游带着凌回到了医院。
毕竟凌还没有出院，他们还是请假出来的。
“要回去了吗？”凌低下头，声音低了下去。
“没事啦，明天我再来陪你，又不是诀别，激动什么？”游将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凌的脖子上，“明天想去哪儿玩？我再带你去。”
凌抬起头，眼睛中有光，“真的吗？明天还带我出去玩？”
游无奈，“不会骗你的啦，明天是周日不是吗？后天才上课，明天我还是有时间的。”
凌用力点了点头，他抓着围巾的边缘，脸有些红红。
“我会听话的，所以，游，你放心吧。”
怎么有种带孩子的错觉？游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最后的余光，游看到了凌也在缓缓向他挥手。
脸上是淡淡的，安心的微笑。
……
“所以，你打算给凌拍一部纪录片吗？”
梧桐树下甜品店，春将冰淇淋咖啡端到游的桌前，她解下围裙，变成了平时那个喜欢扎着高马尾的帅气女孩。
“嗯，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我来找你帮忙了。”游舀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为什么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春不必说，只是店里今天还有小清，抱着一本练习册在桌对面，埋头写着算着，和她日常的作风好像有些不同。
日常的小清，根本不会单独跑来甜品店吧，她和春又不很熟，怎么会来甜品店吃蛋糕呢？
“奇怪吗？还好吧，我觉得就是普通的一天啊。”春注意到了游的眼神，“如果你奇怪小清的话，陪她来这儿的爱因为工作中途离开了，估计待会就会回来了。”
原来如此，游内心的疑惑消除，他挪着椅子来到了小清身旁。
“我来看看，说起来，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去给你辅导了，学习还跟得上吗？有问题要知道问我啊，不要不好意思。”
游的手在小清的练习册上滑过，他这是在检查作业。
小清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僵在那里，汗水渗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又不会骂你，你看我什么时候骂过你？顶多也就是多加点作业，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游伸手摸了摸小清的额头，“这么多汗？不会是吹空调感冒了吧？”
小清支吾着，从喉咙发出了很可爱的声音。
“咦……”
游没听清楚，还凑了过去，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能碰上。
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清的脑门都快冒出蒸汽了，但某个笨蛋似乎毫无察觉，还在得寸进尺。
“差不多行了，你不是要商量凌的事情吗？放过小清吧。”
“什么意思？”
“虽然我制定你是把小清当成女儿来养的……算了，不管怎么和你说也听不懂的。”春拖着游的椅子，回到了原位，“回到拍纪录片，你不准备和凌说吗？这件事。”
“当然，要是说了不就成了表演吗？我可是答应了凌的爸爸妈妈要展现出最真实的凌，如果只是表演，凌的爸爸妈妈肯定能看得出来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游用动作比划着，“通过凌日常生活的点滴，然后剪辑出来，我觉得能打动凌的爸爸妈妈。”
“简单讲讲你具体打算怎么实施吧，就算要拍，内容呢？你总得安排一些适合凌发挥的场面吧？”
游点点头，他抿了口咖啡，“首先要说的话，肯定是漫展了吧，凌那么漂亮，漫展上绝对很亮眼。”
“某个人在漫展上也很亮眼呢，是不是啊，大小姐？”春坏笑。
还好意思说……游咬牙切齿。
他中了陷阱，不得不女装，然后陪着夕春和咲玩大小姐执事和女仆的Cos游戏，羞耻了一整个下午。
“总之，利用漫展这样的场合，展现出凌的魅力那一面，女装的凌才有的灵魂之处，比如那绽放无垢的笑容。”游用糖浆煎饼堵住了春的嘴，防止她再说些奇怪的话。
这就是他的计划，并不复杂，很简单，凌身上的闪光点蛮多的，要拍下来也不需要刻意而为，跟着凌的脚步就行了。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凌从自我束缚的牢笼中解放出来，让凌重新坚定信心，然后做他喜欢的那些事，无论是画画还是Cos，尽情展现他自己。
“唔……唔……”春终于将嘴里的煎饼吞下了肚，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红茶才恢复过来，“你还是那样的没原则啊，但凡是熟悉的人就偏袒，真没让我失望。”
“这是什么话。”游不满，“难道你希望凌按照他家人的意思，泯然众人吗？”
春耸了耸肩，“恕我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苟同你，你带着凌去见任何一个心理咨询师或者精神分析师，人家都会告诉你凌这是心理障碍，这是一种病，需要治疗。只有你这样的烂好人会顺着凌，觉得这是天性和自由什么的……”
“我——”
“没有心理障碍的话，凌现在会痛苦吗？他的成绩会一塌糊涂吗？在学校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会需要通过吃药的方式才能获得安慰吗？”春站起身，她难得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和游说话，“不要骗自己，游，你也说了，医院那个医生反复问了你很多遍，到最后也没有对你的行为表露支持，不是吗？”
游无法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正确”的，所以春的话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但“不正确”，不代表“错误”，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在正确和错误的边界，这片区域，是灰色的。
如果他选择了正确，凌可能不会再痛苦，但凌一定会后悔。
所以他选择了“不正确”的灰色，凌以后一定还会痛苦下去，但凌不会再后悔。
原谅他已经无法站在公正的角度做出抉择，其实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点不“正确”了。
从他答应和夕在一起，把雪捡回家，帮爱对抗家里，推开斑马线上的夕，蛮横地介入小清的人生，任性地捐出了那十二个亿，陪着雪在老人们的墓前跪下……
甚至是约定和茉要在某一天见面，成为咲离家出走的帮凶，还有瞒下他和夕那一晚的事情。
他好像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人，他只是理性地分析，然后做出最任性的选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所以这次也不会例外，他就是护短，他就是偏袒，他就是觉得凌的笑容更重要。
“凌那么好看，我没法对脸蛋那么可爱的凌撒手不管啊。”
游将手机中的照片调出来，是今天他和凌在河堤边的合照，照片上凌害羞地比着剪刀手，和游的脸贴得很近。
春盯着那张照片，叹了口气。
“感觉要出事啊。”
“什么事？”
“所以说你在某些地方真的很迟钝啊，还问我什么事……”春摇摇头，“罢了，我帮你好吧，微型摄影机我有，别在胸口就行，应该不会被凌发现。录好了素材交给我，我来帮你剪，后期我也帮你弄好，服务到家，这样总可以了吧？”
游很满意，他就想听春说这个，他对剪视频和后期制作简直是一窍不通，要是让他自食其力，估计剪出来的会是恐怖片。
不过……春怎么这么好？平时她肯定还会有一大堆附加条件，美名其曰“等价交换”，反正就是压榨他这个可怜的廉价劳动力。
“春，虽然我很高兴，但真的可以都交给你吗？不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你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春的眼神躲闪，“能有什么阴谋啊，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哈哈哈哈哈……”
游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春，毕竟他也只找得到春来帮他。
不过为了保险，游在他的会员卡里充了两千，惠顾了春甜品店的生意。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还得给雪她们做晚饭吃。”游准备离开了。
“嗯，视频拍好了发给我就行。”春将装有拍摄设备的包递给游，“里面有说明书，操作很简单的，用不着我教你。”
“我会小心不让凌发觉的。”
游推开门，没走两步，听到了有些耳熟的引擎声。
回头，甜品店门口停着一辆车，从车上下来的是游很熟悉的两个人。
夕和爱。
“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夕和爱径直走进了店里，没有注意到他。
她俩怎么会一起来？游心中疑惑。
不过爱在夕家的公司上班，两个人会有交流也很正常。
游没多想，往家的方向走去。
……
“我回来了。”
回到家，游嗅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家里……有些沉闷？
“游，你回来了。”
雪从房间内走出来，面带微笑。
扭头望向客厅，咲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抬了抬腿，表示了对他这个哥哥回家的欢迎。
奇怪。
明明都很正常。
雪从他的手中接过包，好奇地打开翻看。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