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1. 夕·阳谋（一）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游成为那种关系吗？”夕皱着眉头，她在问爱。
将时间调回到上周，夕想知晓关于感情的答案，所以喊来了爱。
爱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彼时的她正在春的甜品店里，几个女生要商量关于雪的事，如何追踪到十年前的真相，这样严肃又让人笑不出来的话题。
但没办法，爱的工作是夕提供的，面对“恩人”，爱还是答应了夕，驱车来到了天雪市东南的湖区，夕家的大别墅。
饶了一圈，时间还没什么变化，说是夏天的故事，但学期甚至都没有结束，节奏未免有些太慢了些。
也没办法，就这段时间事情多，而很多隐秘的线已经无声无息地埋下，一旦它们接二连三地爆炸。
那时，故事应该就结束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丢弃掉真心那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先以追求肉体上的结合为目标。夕应该懂的吧，理想主义的爱情是不存在的，精神是无法脱离现实而存在的，与其想着怎么从雪那里抢来游的心，不如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的话，游也很难办的吧。”
爱淡淡地笑，夕注视着爱的眼睛，她看出了很多种感情，但她不明白。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直白粗暴的，游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希望把他带入两难的境地吗？”夕说。
爱摇摇头，“不是救命恩人这样的词，游对我来说——英雄，他是我的英雄，当他把我从死神那边拉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感兴趣了，我这一生这一世只会爱他一个人，就像我的名字那样。如果来世我还有记忆，我也一定会再次找到游的转世，然后再次爱上他。”
夕没有其他表情，她了解爱的故事，所以不会表现得大惊小怪。
“但爱不代表我得和他在一起，爱是想让他幸福的感觉，游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就送游到他喜欢的那个人身边。游必须幸福，我怎样都无所谓，但如果有人要阻碍游的幸福，那我会不择手段地除掉那个人——任何手段。”
“爱，你……”
“所以夕你的疑惑我都能理解，虽然我很想待在游的身边，但我判断出能让游幸福的那个人是夕你，所以今天我才会来，我才会给夕你这些建议，我会帮你。”
夕有些吃惊，“那你之前……”
“当然，如果夕因为各种原因——不管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没能和游在一起的话，那游身边的位置，我是绝对要拼命争取的。”爱哼了一声，“就算游不会选择我，我也要吃掉他，这是我的执念，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
疯狂而偏执的爱，但又非常冷静，这就是爱的风格。
“我嗅到了怨恨的味道。”夕对爱说，她抚摸着名为Kano梅花鹿的后背，“你的理智让你这么做，但你在心里已经将我杀了几千遍了，对吗？”
爱没有否认，只是转过身去，大概是不想让夕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爱那悲伤的面容，她的心意已经显露无疑。
“夕你不用担心的，你是我为游挑选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游，会比和我在一起的游要幸福许多，所以不管我心里是如何的不情愿，但我会做的事情不会变。”爱转过身，此时的她已然是笑靥如花，“因为我是最爱游的那个人啊，我怎么可能做让游为难的事呢？”
敏锐的夕再一次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爱的话语前后矛盾，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或者说是有意忽略了。
游不是和雪在一起的吗，要是她以肉体关系威胁游，游怎么可能不陷入两难呢？
爱，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说真的，我其实特别不甘心，”爱喂着Kano最爱吃的草莓，“我曾在我父亲的墓前说过，我找到了真爱，我一定要得到这个男生。”
“但我还是放弃了，后面出现了许多机会，如果我真的想把我心中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付诸实践，我应该早就吃到游，而不是把游白白送给夕你——别这样的表情，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你和游已经有那种关系。能瞒得过别人，还想瞒过我吗？”爱拍了拍夕的肩膀，“就是游因为腿伤住院的最后一天，你买通了整座医院的人，让游所在的那一层空无一人，支走了雪，然后偷偷潜入病房……”
夕整个人都傻了，她还以为这件事是她和游两个人的秘密，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的，她还经常拿这个调戏游，逗她开心。
但为什么，爱会……
“因为我早就看出了夕你的图谋，把游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换成了我，虽然那天晚上游因为被你制住，没能顺利拨通我的手机……不过看他后来的表现就知道了，如丧考妣，就差没把‘被侵犯’几个人贴在额头上了。也就她们几个小丫头被蒙在鼓里，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夕的脸都红透了，她一直以为得意的事，觉得是自己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为窘境中的自己争取到了一丝机会……
但被爱分毫不差地说出来，夕才体会到这其实是很羞耻的一件事。
她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知礼懂数的，能做出这种“叛逆”和“危险”的行为，实在是有辱没她这么多年来养成的“骄傲”。
“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看这么久了，你的秘密不还是保管得好好的吗？”爱摆摆手，安慰着夕，“其实夕你心里也明白的吧？你已经按照我说的做了，我根本不是在给你提建议，我只是复述了一遍你内心的想法，你当初难道不是用这套说辞说服自己焦灼的内心吗？”
夕咬着嘴唇，她已经懂了，眼前的爱完全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她还单纯地以为拉个和游关系好的女生，“旁观者清”，然后就能给她一些建议。
谁晓得人家已经把她摸得清清楚楚，从里到外，毫无挣扎的余地。
“所以，继续这样做就好，我会帮你扫清那样障碍的，然后守望着你和游的幸福，那样我就很满足了——话说你把我喊来的目的，其实想找个人把这些话说出来吧，不管是支持你还是反对你，你已经决定好了前方的道路，不对么？”
夕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能问个问题吗？”夕说。
“嗯。”
“你为什么要放弃呢？你那么懂游，你和游在一起的话，两个人不是会很顺利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游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呢？”夕拉过爱的手，直视着爱的眼睛，“我不信你只是出于理智，你也说了，你曾经有过很多机会，但你最终都放弃了。”
爱尝试着挣脱，但夕的力气意外的大，看来是游敦促的锻炼起到了作用，爱挣脱不开，只能放弃。
“好吧，想来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夕你是不会放我走的。”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要说这些对我来说是伤心的事啊。”
爱示意夕松开她，她不会逃走的，夕也很配合的放开了爱的手。
“我们到后院说吧，我很喜欢你家的后院，能看到相当棒的湖景。”
“你喜欢的话可以搬过来，这座房子最多的就是客房，你要是不喜欢客房，住在我房间也行。”夕带着爱穿过长廊，感应玻璃门自动打开。
一瞬间，带着潮湿和凉意的风充斥满整个空间，眼前的景致忽然开阔起来。
后院摆着舒服的椅子，还有全套的茶具，现代和古典巧妙结合，却一点没有突兀的感觉。
爱笑了笑，她走到了泳池旁，脱下鞋子和袜子。
“不介意我踩踩水吧。”
“我陪你。”
夕还穿着防晒的薄裤袜，但爱是女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也就脱了下来，和爱并排坐在泳池边，把小腿没在水中。
泳池的特色便是和湖区相连，仅靠着比湖水稍高的玻璃分隔，在视觉上就做到了坐拥整片大湖的效果。
湖水会涨落，玻璃却永远只比水面高出二三十厘米，谁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我最喜欢的花是紫风铃，可它的花语是‘悲伤的爱’，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爱扑腾着水，“我喜欢游，游也知道我的感情，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这份喜欢得不到回应，游是个太过狡猾的人，他不会拒绝我，但他也不会答应我，他不想让我失望和伤心，但又不能顺遂我的心愿，因为他的心已经交给了雪……”
“说实话，我还蛮喜欢他这点的，虽然这样的拖沓被很多女生讨厌，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后的希望了，没有被明确拒绝，我就还能幻想着美好的结局……就像快渴死的人，哪怕知道前方是海市蜃楼，也还是会奋不顾身奔过去，直到渴死在追逐幻影的路上。”
“又一次我终于狠下了心，将喝醉的游双手双脚都绑住了，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不想放过。”爱苦笑，“我都准备好霸王硬上弓了，但游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望着天花板，缓缓流下两行泪来。”
“我被吓坏了，因为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游，脆弱敏感，像女孩子那样，柔弱得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后来我了解了情况，游的泪水不是为我淌的，游正在烦恼小清的事，他因为自己没法帮到小清而难过，他的理想第一次经受了打击，所以他才会无视我的所有行为，只是一个劲地哭。”
“我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因为我感到了羞耻。”
“此时的我终于确定了，当初那个愿意向我伸出援手的游，并不抱有其他的目的，他真的只是傻傻的，想帮我而已。”
“是我自顾自贪恋这份温暖和柔软，给他带来了为难，仍旧善良的游才会这样优柔寡断——他根本没有三心二意不是吗？他一直和雪很好的，从未变心，尽管雪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所以，面对这样的游，我没有任何的长进，没有任何的成长，只考虑着自己的欲望，只想着怎样才能获得满足……我不是太无耻了吗？”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还不如去死了，根本不要被游救回来才好。”
“所以，我放下了那些杂念，丢下了那些卑微弱小的愿望。现在的我，只是想陪在游的身边，哪怕想推倒游的念头再强烈，我都不会真的去做了。”爱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定要让游幸福啊，夕。”
“你是没关系的，不管你是追求游的真心还是肉体，都不要紧的。”爱轻声说道，“因为夕你的内心足够澄澈，你是不会污染游的。”
“至于雪，我会想办法的，一定没问题的。”
那些因为私欲而产生的罪孽，就由我来帮你吞掉。
反正我已经身处黑泥之中了，再烂一点，也无所谓的。
对吧，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