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9.永远的明天（八）
夕本来都要睡着了，游的举动把她惊醒了。
“怎，怎么了哥哥？”咲放下手柄，打着哈欠，在电视前坐了一整个晚上，她也有点困。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单刀直入，游不打算绕圈子，他和咲之间本来也用不着客套。
“什么？哥哥你忽然这么说我哪里听得懂？”
“关于雪的，我想你应该明白的，不必瞒着我吧？”
咲颤抖一下，原本弥漫在周围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心虚地抬起头。
正好对上游那略有些严厉的双眸。
眼神躲闪，咲戳着手指，“嘛，如果哥哥是问雪姐姐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比如呢？”
“嗯……”
“雪这段时间很不对劲，我心里很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糟糕的事情要发生，可我却丝毫没有准备……所以我必须搞清楚，在事态失控之前。”
咲摆摆手，“哪有啦，哥哥你想得太严重了，太敏感了吧。”
但这样的辩辞显然是没法在游那里过关的，面对游的不让步，咲靠着墙，无奈。
她没想到她们之间的事居然引起了哥哥的注意，而且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令她措手不及。
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哥哥会过问雪的事？他不是在忙着那个凌的事情吗？
老实说，咲还蛮感谢凌的，若不是凌住在医院需要人关照，哥哥因此将视线转移了不少到凌的身上，她们大肆对过去案件的调查肯定会因此怀疑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哥哥真的要知道吗？那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消息，哥哥你听了说不定会生气的。”
“当然要听，生气也得听，总比以后后悔要好吧？”游说。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夕被惊到了，这可和那个叫小秋的神明大人对她说的话不一样。
按照现实世界，尘世·人界的发生，在游手术的那天，雪选择不辞而别，与自己的过去做个决断，和游说再见。
游则是因为懊丧后悔所以才和小天祈愿，来到了这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浮游小世界。
但她所看到的……游不是很早就发现了端倪么？他甚至选择直接和咲对峙，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是怎么回事？
夕聪明的小脑袋瓜快速地转，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可能。
难道是……
“哥哥，你……”咲看着眼前认真起来的游，放弃了挣扎，“罢了，本来也是因为哥哥你，我才会这么做的。”
“既然哥哥想知道，就告诉哥哥吧。”
“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所有的罪责由我来承担，哥哥你需要生气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游隐约有了点眉目，毕竟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哪怕是他这么不敏锐的家伙，多少也有了感觉。
“好，我答应你，说吧。”
咲笑了笑，仿佛是解脱一般。
“那我就从半年前的一个下午开始说吧。”
时间线被拖拽得如此之长，这倒是游意料之外的。
原来那么久之前，自己的身边就开始酝酿着漩涡吗？
……
浴室的门打开，雪白的雾气蒸腾，女孩素白的身体被轻薄的织物包裹，咲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来到房间。
“真舒服，热水澡后就有空调的凉风。”咲关上房间的门，“雪姐姐不去洗澡么？”
雪摇了摇头，“今天没有出门，也没有怎么出汗，就不洗澡了。”
想到雪这段时间总是待在家里，懒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咲点了点头。
因为放假了，在她死皮赖脸的撒娇下，哥哥总算是同意她搬回来家来住了。
是的，咲觉得这儿才是她的家，而在学校旁的那个出租屋并不能算家，顶多算个睡觉的地儿。
当然，她也明白哥哥的意思，因为某个很像女孩子实际却是男生的意外，游没法像之前那样总是陪在雪的身边。
所以需要一个看护雪的“保镖”兼“保姆”，而这两点她都完美契合，又是哥哥信任的妹妹，这份差事自然就落到她的脑袋上了。
“那就睡觉吧，早睡早起，明天还有别的事呢。”
关灯，只剩下空调上绿色的光点，还有窗外朦胧的颜色。
朝外瞥了一眼，咲叹了口气。
果然和乡下不一样啊，天雪市是见不着星星的。
躺下，盖上她心爱的小毯子，又是充实美好的一天。
正当咲这么想的时候。
她翻了个身，雪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格外的亮。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咲就想撑起身子。
但雪抓住了她的手。
“咲，关于我的爸爸妈妈，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你果然知道了啊。”
“因为你本就想让我知道，不是么？否则你根本不需要在家里开会让我听到，你是故意的，你一直在等现在这个时刻。”
咲试着挣脱，但雪的力气超出她的想象。
无奈，咲重新躺回了原处。
“为什么今天突然问起来？你应该有自己调查吧？”她问。
“……”
“是因为情报的缺失么？你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且是和当年事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自己去调查的话，一定会碰壁的吧？”
雪盯着咲，眼神已然默认。
“所以你是……想和我们合作？”
“不，不是合作。”雪斟酌一下，“是哀求。”
“哀求？”
“你们故意让我知晓这些事，却选择对游隐瞒，这点我很感谢你们。和你们的希望相同，我也不想游插手这件事。”
“这一点我可没法保证，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整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我是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哥哥的。”
“所以这是我的哀求，把这份权力交由我吧，让我去了断这件事，不要让游痛苦了。”
“你真的很喜欢哥哥啊。”咲轻叹。
“不是喜欢，是爱，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不愿意看到他因为我这样的人遗憾抱恨——从很多方面来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对么？”
咲沉默，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恶意的想，确实是这样。
如果不是出于占有欲，不是想要独占哥哥，想要把雪从哥哥的身边赶走，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不会存在。
“你不恨我吗，因为我的安排，让你的高考泡了汤。”咲忽然问。
“我不恨你，相反，我尤其感谢你。”雪松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这么晕乎乎地过一辈子，哪怕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是那么幸福，就和掉进了蜜糖罐子一样……我也不想。”
“但你还是很珍惜这样的日子，很爱那个保护着你的人，对吗？”
雪笑了，笑得很漂亮，哪怕只有点点的微光，但那份动人心魄的美，咲还是感受到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
……
“事情就是这样，雪希望我们能为她提供情报，她想彻底了结当年的事，为她的爸爸妈妈讨回真相……或者说是报仇。”咲披着游给她的外套。
表现得还算平静，但她也很紧张，她怕游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讨厌她。
不过游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你不是答应雪要对我保密了么，这么轻易就告诉了我，为什么？”游问。
咲哼了哼，“我可从没答应过雪要保密，那只是雪自认为的，而我也不必要为了没答应过的事而有什么顾虑……这下就和计划当初的模样又一样了，我把选择的权力交还到哥哥的手上。”
命运真是捉弄人啊，一波三折，最终的结局却没发生什么改变，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笑笑。
“你们……你已经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么？”
看来游也明白了整件事还有其他人参与，而且都是些他熟悉的人。
但他没有问。
“嗯，弄清楚了，确实弄清楚了，但哥哥你应该关心的并不是真相。”咲郑重道，“哥哥，你要去阻止雪姐姐的复仇吗？”
“我……”
“哥哥，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雪姐姐会在哥哥你手术的那天进行计划——哥哥你右腿的钢板这个夏天该取出来了，对吧？”
游呆呆地点头。
连这种事都考虑过了吗？
“距离预定的手术还有大约……一周的时间，哥哥，你有一周的时间来考虑。至于选择之后的结局，哥哥你应该能自己想象出，你是写小说的嘛。”
拯救，还是成全。
活着的痛苦，还是无悔的死亡。
“所以哥哥，加油吧，你的舞台，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尊重，并且接受。”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只有这是绝对无法改变的过去，事实，以及未来。
游转身，他打开门，打算回去了。
“我知道了。”他这么回答道。
“哥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咲喊住了游，“你真的一点不讨厌我吗？我这么黑暗，这么阴险，这么卑鄙的人，因为占有欲和自私感，做出这么多事，你就一点不在意吗？我想听到你的真心话。”
游没有回头，他顿了一下。
“既然雪已经原谅了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呢？”
“说到底，我也是个阴险卑鄙的人，连答应过雪的事情都做不到，连义无反顾抱住她的勇气都没有，真可笑不是吗？”
“所以，我没有资格对你生气。”
楼道的灯黑了下来，只有夕站在暗处。
她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这才是真实的现实，是吧？
（四层现实的构造，又回到最初，原初的真相，终将被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