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日常的伏笔——四位少女
“混账神明，你出来，别躲着藏着，听到没有！”
这是第多少次重来了？我记不清，几百次还是几千次？为了达成最完美的结局，我拼尽了全力。
“你凭什么干涉她们的人生！我一个人的挣扎还不够你消遣吗？”
无能狂怒，我知道，但我仍在怒吼。
那些女孩，我以为我能拯救她们。
但当我发现真相时，狂潮般的悲哀和愤怒吞没了我。
“这就是你制定的游戏规则么，躲在什么地方的神明！”我将手中可以拿来发泄的东西通通丢出去，手机，枕头，甚至是拖鞋。
很滑稽，但我觉得有意义，这是示威，向神明的示威。
“你那自以为聪明的结局，我就打碎给你看，听好了！”
无论多少次，我还会回来，站在这里，说着同样的话。
我好像听到了讽刺的笑声，又像是听到了悲哀的叹息。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所期望的结局，不会实现。
那份真心，我会取回。
屋内，少女一脸惊恐看着我，我知道她吓坏了，她需要我的安抚。
“小蕊，不要害怕，”我摸摸女孩的头，“今天总能过去的，相信我。”
从外套内侧的口袋摸出一把闪着光的小玩意，蝴蝶刀，我一直带在身上。
我可不会什么花式开刀手法，老老实实掰好，握紧。
死了这么多次，连基本的单手开刀都不会，有点丢脸啊。
“洛风？”少女看到了我手里的刀，她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等着我，我说话算数。”
刀子反手拍入左胸的位置，该说是熟能生巧吗，我现在对这套动作可熟练了，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刺痛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强烈，只是出血量很大，因为我转动刀柄，让伤口扩大到夸张的地步。
鲜血喷溅，少女的手上沾满了血，她惊叫，这是死亡，充满血腥和绝望味道的死亡。
早死早超生，这句话现在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在昨天再见吧。”我面对着女孩，微笑。
再来一次！
黑暗。
……
……
……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滑动屏幕，我关掉了手机的闹钟。
揉揉眼睛，挣扎着坐起身，我还没怎么睡醒。
这儿，是哪里？
“与少女恋爱，以达成游戏目标。”
没来由的，脑海中出现这么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恋爱都能和游戏相提并论了吗？女朋友哪有游戏好玩？我笑笑，将这荒唐的想法丢到了一边。
六时三十分，起床，要是迟到今天早上就别想着坐下听课了。
踢踏着拖鞋，我来到洗手间，拿起牙刷和杯子，准备洗漱。
镜子里是我，普通的男生，中等可能略偏上的长相，刘海盖住大半额头，不太精神的脸。
刚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我恋爱？
就这幅模样，想找女朋友也很困难吧。
洛风——我的名字，天雪市第六中学的高二学生，双亲在国外工作，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过着没人管束但也没人关心疼爱的生活——我的基本情况。
我的人生，我可以轻松地将这些告诉你，记忆深埋于脑海中，没有丝毫怀疑。
“初始时限为七天，游戏内所获得的身份，请任意使用。”
又来了又来了，有完没完，梦还没醒呢？
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幻想自己就是《楚门的世界》里面的男主角，这个世界都是为我而旋转。
不过都高二了还在做这种梦，未免也太幼稚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我背上书包。
走出家门，拐弯，红绿灯的路口，我看到了从街对面走过来的女孩。
“早啊。”
“嗯，挺早。”
“洛风同学……”
“怎么了？”
“不，没事，早上好。”女孩笑笑。
是同班同学，我记得名字，桃灵灵，因为名字中有叠字所以特别容易记住。
当然，我知道这个名字可不止两年，如果算起来，桃灵灵和我的关系，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青梅竹马，我和她认识已经有十一年了，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
不过现实生活谈什么青梅竹马呢，只是见了面会打个招呼的程度，甚至连聊天都很少。
男生女生，在这个年纪，除了恋人或者想成为恋人，似乎不存在什么“纯洁的友谊”，至于“青梅竹马的情愫”，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手里拿着包子，我朝桃灵灵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坦白说，桃灵灵挺漂亮的，在男生私底下的讨论中，桃灵灵也是能进前三的校花级别。
连帽衫，帽子两旁的小球晃动，素色的棉布裙子，白色的过膝袜，明明是显幼稚的打扮，桃灵灵穿起来却意外的好看。
是因为她的笑吧，春天的柔风，秋日的暖阳，激起其他人的保护欲，理所当然把她放到了“小妹妹”的定位，孩子气的打扮就一下子变得无比合适。
这样偷偷对人家的外貌评头品足，似乎有点不礼貌，我将多余的念头扔出去，加快脚步。
学校的大门就在眼前，LED的显示屏播放着早间新闻，时间显示为十月十四日的早晨七时十五分，我习惯性低头看表。
没有误差，七时十五分。
“逾期未达成目标，游戏失败，你将失去游戏资格。”
我已经学会忽略掉这些烦人的话，没有意义，失去游戏资格又怎样？能帮我解决快要到来的月考吗？
“嘿，嘿，洛风！”
听到声音的我抬头，红黑色褶子裙的女生站在我身前。
“啊，是会长啊，这么早来学生会室吗？”
午休时玩游戏被巡逻检查的学生会长逮住了，作为不告诉老师的交换，我会每天去学生会帮帮忙，打扫卫生端茶送水什么的，所以现在和会长的关系还算不错。
“嗯，这个月挺多事情的……”
秦小蕊，这是会长的名字，可爱软萌的画风，但本人却恰恰相反，一头长发扎成方便的单马尾，很有些飒爽英姿的味道。
虽然会长一米六五的个子不算很高，但我在会长面前大都低着头，因此会长反倒显得高挑。衬衫羊毛衫和褶子裙的标准搭配，会长经常穿的就是这一身，学生会的规定服饰。
只是按照规定遵守的只有会长一个人。
“辛苦了，我先去教室了。”
“记得放了学来干活！”
“了解了解。”挥着手，我知道会长能看见。
虽然大早上就能看见小御姐会长还不错，但再不抓紧时间，老阿姨班主任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
“那么我们开始上课。”
总算赶上，我放轻脚步，从后门偷偷溜到座位上。
“知道吗，我们班又有了一对儿！”
上课的闲聊时间，我对八卦也蛮感兴趣，凑过去听。
“没看朋友圈吗，官宣啦，还挺正式的。”
“好像还互相见了家长哎。”
“这是准备毕了业就订婚，到年纪就结婚的节奏啊。”
肯定很甜蜜吧，这个年纪的恋爱，除了百分百的糖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添加，我默默地想。
羡慕吗？憧憬吗？
如果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不会装着揣着，甜甜的恋爱谁不想要？
并非出于内心，而是纯粹生理的选择，这是自然的法则，没法也不可能违背。
“每当你获得少女的真心，世界回收，身份重置，游戏时间增加七日。”
少女的真心？这是个什么东西？喜欢上谁的那个瞬间吗？这么抽象的概念，谁来界定“获得”还是“没有获得”？
习惯了这些荒唐规则在脑海中的乍现，我把它当成上课时的消遣，试着去理解它的思路。
可能是哪个无聊的神明吧，一个想研究人类感情的神明，制定了难以理解的游戏规则。
呼，那可真是可怜的神明，没法恋爱，才想出这个法子，吃狗粮也能让心里获得些许的慰藉。
听着没意思的课，外加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一整个上午很快就消磨过去。
“大家课后多多复习，下课。”老师合上书，走出教室。
该吃饭了。
学校的餐厅很难吃，这点可以在全国任何的高中得到印证，没有例外。
所以我选择到外面“觅食”。
吃什么呢，望着琳琅满目的招牌，盖浇饭还是酸菜鱼，过桥米线还是牛肉卷饼，我在想该翻谁的牌。
“那个，叔叔，我是真的忘带钱包，您能不能让我回去取？”拉面馆的门口，女孩正在和老板交谈。
“我可不信，喏，这是手机，打电话让你家长来把钱付了。”
“可妈妈现在不在市里……”女孩低下头，很为难的样子。
明知现在过去帮忙是冤大头，但行动却比想法要快一步。
“我来吧，多少钱，我给你。”
惊喜的眼神，我看到了女孩眼中的光。
五分钟后。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女孩很诚恳。
“小事情，我也有类似的经历，也是不认识的人帮了我，所以不用在意啦，大家互帮互助就好。”
“嗯，我记住了，你真是个好人。”
这就被发好人卡了吗，我暗笑，虽然一开始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并不感到失落。
“那就回去吧，你也是六中的？”
“你叫什么？”女孩认真问我。
“我？我叫洛风，你呢？”
“我叫彤香！”
这是一天中令人心情愉悦的小插曲，我哼着歌，回到教室。
……
午休时间。
趴在桌子上歇憩，我望着走廊。
喧嚣吵闹，中午的学校并不安宁，青春期的学生有太多的精力无处释放，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我漫不经心地看，当作数羊。
估计过一会就能睡着吧。
声音停住了，只剩下小声的议论，我感到哪里不对，抬头。
飘逸的长发，挺拔的身姿，衣角拂过，空气中漂浮的淡淡香味，引得不少男生扭头偷看。
慕容雪梦，高三部的明珠，大家还在为高考奋斗时就已经拿到保送名额的名人，家世优渥长相傲人，却又是那么和蔼可亲，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可谓是男女老少通吃。
她怎么会来高二部呢？
和很多男生一样，我也不免俗的有点喜欢她，但也很清楚，这不过是浮光掠影的喜欢，没有结果的感情，甚至连暗恋都说不上。
心里蹦蹦跳，我看着慕容雪梦逐渐走近，走近，再走近。
她停住了。
“洛风同学在吗？”
我的名字？
“如果他不在，请帮我转告他，今天下午放学后，让他来找我，我有话要和他说。”
转身离开，慕容雪梦和我的视线相交。
心脏狂跳，我享受着周围同学艳羡的目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游戏进行十二次后，游戏结束，选择一种人生重新开始，作为你的通关奖励。”
这一次，我没有觉得这些规则恼人。
甚至有点期待。
……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学校的天台，在漫天晚霞和星辰之下，慕容雪梦拿出了让我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一封信，白色的信封，看不清上面的字，但猜得到内容。
“不是。”
这是什么年代？还用情书？我觉得不仅是我，只要是头脑清醒一点的男生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去追女孩子。
“是么……”慕容雪梦抽出信纸，“但字迹我比对过，是洛风同学的笔迹无疑。”
“能让我看看吗？如果是我写的，我看到内容会想起来的。”
这是谁搞的恶作剧？我就算再对慕容雪梦有好感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啊，要是传出去我在学校要怎么活下去？妥妥的社会性死亡啊。
“不行，我念给你听，只能这样。”
“为什么？”
“谁知道你拿到信会不会随手撕掉，或者吞进肚子？我是个女生，又抢不过你。”慕容小心护着信，很谨慎的样子。
嘛，她说的也有道理，女孩子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是很好的，我要理解。
“那你念吧，我听着。”
不过很奇怪吧，位置在学校中下层的我，现在居然和顶层的慕容雪梦聊得这么自然。
“雪梦，自三年之约我们分别起，我对你的想念就不曾停止过，如今命运又让我们相见，我想我不能再等待下去，我想对你说出当年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一直很喜欢你的小风。”
哈？这么肉麻，这样去表白不是送死吗？什么白痴写的？
我想否定，但对上的是慕容雪梦的眼睛。
见鬼，我居然从中看到了……期盼。
这还是，那个慕容雪梦吗？
“……好吧，我想起来了，是我写的。”
这样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虽然不知道慕容为什么想让我承认，但没关系，即使这是谁的恶作剧，和慕容拉近关系，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吗？
“谢谢你，洛风，你能想起来真是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
“嗯，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见。”
完全不给我提问的机会，慕容从我的身边走过，天台上只剩下我一人。
一头雾水，我晃晃脑袋，慕容的言语动作和我印象中的校园女神相差太多，我整理不出有用的情报。
算了，我也回家吧。
……
回家的小路，路灯忽明忽暗，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现在回去做碗面，应该还不算太晚。
我停下了脚步。
模模糊糊之中，我的身前好像站着谁，但路灯太暗了，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就在我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让挡着我的这个人挪开的时候，突然间——
“这样的小风，没用了呢。”
黑暗中，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愤怒，痛苦，难以辨清。
没用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认识我的人说的吗？我做了什么让Ta不开心的事吗？我还在思考这些问题，拨开黑暗，那个人的面容触手可及——
下一刻，鲜血喷溅，闪烁的灯光下，血泉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仿佛艺术品。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那个身影转瞬间绕到了我身后。
根本没有力气回头，因为异物出现在我的左胸。
我看着插在心口的刀子，剧痛和无力感袭来。
接住了脱力倒下的我，那个人似乎很开心，轻轻抚摸我的侧脸，我能听得出Ta因为兴奋而逐渐加速的呼吸。
“你究竟是……”我的话还没有问完。
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句——
“愉快地开始我们的恋爱吧~~~”
这是，谁说的？
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