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双色日记
“叮铃铃——”
要是能换个闹铃就好了，总是听这单调的声音有点无趣。
我关掉了闹钟，时间很准，十月十四日，周一，早晨六时三十分。
恭喜，我又回来了。
两次死亡，我确认了一个事实。
想要无伤通关，桃灵灵或者是慕容雪梦，都不是我轻易就能触碰的对象。
和桃灵灵的关系亲近，慕容就会如鬼魅般出现，弄死我，反之亦然。
可又不能放着她们俩不管，我要是想去获得其他女生的真心，这两位肯定又会挡在我的前面，说不定两人达成统一战线，使双刀，一个扎前心一个扎后背。
……想想都瘆得慌。
头痛，进退两难，前路茫茫，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主角是谁。
纸笔来，我披着外套坐于桌旁，再一次整理情报。
桃灵灵，我的青梅竹马，因为不爱说话的性格，小时候被同班同学孤立，乃至发展成校园欺凌。
不过倚靠着高个子的同班男生，桃灵灵暂时从被欺凌的梦魇中逃脱，她看着同样被孤立的男生，产生了爱慕的感情。
发展至今，应该是这样吧。
慕容雪梦，初中时住在我家对面的女孩，因为极其严苛的家教，被“困”在家里，对朋友和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和好奇。
男生把她带到了屋外，让她没有双层玻璃的遮蔽，也晒到了太阳。
尽管被大人责骂，他们还是到处偷跑，经常跑去市郊的西山看星星，慕容仰望着星星，又看着身旁给她“自由”的男生，产生了爱慕的感情。
发展至今，应该是这样的吧。
……话说真的能实现吗？掰正她们两位扭曲的感情，还是同时。
死了五次了，我对其中的难度有切身的体悟，敏感脆弱的桃灵灵和恣意疯狂的慕容雪梦，我现在还毫无头绪。
不能轻易触碰，那要怎样做才会安全呢？
先一个个来吧，以安抚单个女孩和活得尽量久为目标，进行训练和预演。
“我不去上课了。”
家门之外，就是战场。
……
仔细观察，我确定慕容没有丧心病狂到在小区里监视我，我打开门。
现在左转，在红绿灯路口，我应该能碰到在那等我的桃灵灵。
但我不会去。
关键现在并不在桃灵灵身上，而是那本日记，我需要更多的记忆碎片，补完桃灵灵的故事。
这个点，我看看时间，她的家里应该还有人……
试试好了，如果桃灵灵说的没错的话。
“谁啊？”
“阿姨，是我，洛风。”
站在桃灵灵的家门口，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既然我和桃灵灵曾经关系那么好，桃灵灵的家里人应该有认识我才对。
“啊，小风，你怎么来了？这个点，上课了吧？”
呼，我松了口气，门打开了，桃灵灵的妈妈，很漂亮的一位，也让人很容易理解桃灵灵的美貌来自于谁。
“小桃她作业忘带了，我来帮她讨拿。”
好老套的理由，想让家长相信这套说辞，我没多大把握。
“嗯……你们和好了？”
“啊——早就和好啦，我们又不是吵架，现在小桃不是已经很成熟了吗，我也没必要总板着一张脸，您说呢。”
“这孩子，喜欢的人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她人呢？怎么让小风你来拿作业？”
我真的佩服自己胡扯的能力，用模棱两可的话糊弄对方，双方虽然理解的意思不一样，但对话居然能继续下去。
“她被老班留在办公室呢，老师不信她没带作业，让她重写一份。”
一个电话就能确认的事，不过桃灵灵的妈妈选择了相信我。
“这样，那你快进来吧，很多年没来了，灵灵的房间你还知道吗？”
“您放心，问清楚了，一分钟的事，耽误了您上班。”
“不耽误不耽误，看到你们两个孩子重归于好是最好的。”桃灵灵的妈妈呵呵笑，心情看上去相当不错。
看来以前的我还算靠谱，至少给人家留了个好印象。
熟悉的房间，充满了粉色，香味比上次造访时要更浓一些，床铺还没来得及收拾，桃灵灵的睡衣散落在被子上，还有拉开的抽屉，是各式各样的少女内衣，我面红耳赤关上抽屉，这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
日记日记……枕头下，我顺利拿到了粉色的日记，“小桃の日记”，一模一样。
随便拿本习题册作为掩护，我准备离开了。
好像不太对。
回想上次被邀请来这儿，桃灵灵是怎么说的。
“小风，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这句话，原本指什么？
而且小学的日记现在还在使用也太扯了，有人会把小时候的本子一直放在枕头下？
与其说是日常使用的物件，倒不如说是……纪念。
珍藏的宝物，每天都要看看，看着看着就会露出笑容，曾经的那个自己，曾经发生过的那些，然后就能睡得很好很好。
那么，桃灵灵想和我分享的，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不是就是这本粉色的日记呢？
我试着翻开，扑面而来的是茉莉的花香，桃灵灵对这本小学的日记居然保管得如此精心。
“我偷看着他，他却没有发现，他总是盯着黑板，老师上课的时候他是最认真的那个，所以他不会注意到角落的我。
但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他看着黑板，我看着他，这是比上课要有趣一百倍的事，他那么高，抽屉里那么多书，不喜欢说话，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我最喜欢听他的声音。
只要我待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待在太阳旁边，所有的黑暗都没有藏身之处，所有的不开心都无处循形，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上学了，因为上学就能看到他。
但快要毕业了呢，他会去别的学校吧，他和我说要我努力学习，以后我们还可以在一个高中，还可以做同班同学。
他还说我需要更坚强一些，所以要是以后再见面，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黏着他，要从普通同学开始，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也很期待高中和他一起上学的时候。
我决定了！我会等在学校附近的路口，每天早晨和他打招呼，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但是……为什么呢，这段时间心里时常很痛苦，是因为毕业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合上日记，里面的“他”，指的是我吗？
可是……我那模糊的印象里，桃灵灵是因为校园欺凌才与那个男生相遇的……
粉色的日记，就像是少女的恋爱心情记录，字里行间都是甜蜜，看不出有被欺凌的伤痕。
是我记错了，还是说——
我的手在桃灵灵的书架上拂过，名著，青春小说，杂志，辅导资料……
一堆厚砖样式的书，我在后面找到了另一个本子。
“日记。”简简单单，黑色的封皮，白色的两个字反倒显得突兀。
桃灵灵原本就想把那本粉色日记给我看，只是慕容突然的闯入让事件没了后续，我已经推断出来了。
但就像每个人有不同侧面一样，我想到这本粉色日记尽是美好珍贵之时，觉得少了什么。
那些痛苦愤怒恼怒不平的心情，它们都到哪儿去了？桃灵灵曾经遭受过的那些欺凌，难道真的一个字也没有记录下来吗？
“还真的会写两本日记啊，桃灵灵同学。”我摇头。
答案，就在我手中这本黑色的日记里。
“阿姨，那我赶紧回去了，小桃等着呢。”
“下次来家里玩啊，还有灵灵就拜托你了！”
苦笑，阿姨您别那么随意就把女儿交给我啊，我可担受不起。
飞奔回家，我锁上门，一杯凉水进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了，洛风同学，看看吧，柔软又显得深黑的现实。
同时翻开两本日记，这下终于对应上了，不过一本是光亮，一本是黑暗。
“3月2日……”
3月2日，晴，我的作业又被扔到了水池，墨迹都模糊了，我捧着作业在操场站了两个小时，可作业没有变得平整，皱巴巴的，被老师骂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是捉弄我，我明明只是坐在角落，看着书，连她们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不想上课……不想在教室待着……我想回家，用被子蒙住全身，这样谁都不会来欺负我了。
3月2日，从教室跑了出去，我打不过那些女生，可老师又不愿意相信我，我只能逃走。
操场上，明明是春天，怎么太阳这么刺眼呢？
坐下，红色的跑道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我看手掌，鲜红鲜红的，身旁是已经毁掉的作业本，我该怎么和老师解释呢？
一只球滚到了我的身边，那群人冲我喊叫，让我把球扔还给他们。
有人过来，推倒了我，骂着我听不懂的话。
要是能长大就好了，长大了，我就能保护自己……不被这么，痛苦的对待。
……
4月15日，雨，她们又来了，我只能奔跑，但她们笑得更开心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哭，她们在笑？
要是有人能救我，能帮我一下，那该有多好。
可没有，我不知道谁能帮我，妈妈总是在工作，老师只愿意相信成绩好的同学，班里我谁也不熟，我没有朋友。
是我不爱说话造成的吗？我该去和谁说话吗？
4月15日，我被赶到了教室外。
浑身湿透，她们不让我进屋，看着我在雨中的模样，每个人都露出满足的表情。
很冷，头发黏在脖子和脸颊，我回不到教室，只能在楼梯间，希望老师能快来上下一节课，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额头有点发烫，我抱紧自己，但还是打着哆嗦。
是生病吗？那干脆让我生一场重病好了，永远在家里的那种，或者死掉也行。
每天都好累，我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这场噩梦。
……
5月4日，晴。
我找到了我的白马王子，虽然他穿着黑色的衣服。
坐在他的身边，他没有管我，但那群人不敢过来。
我很高兴，因为他是全班最高的男生，没有人敢欺负他。
我就像一只小鸟，找到了可以让我躲避风雨的大树。
我偷偷瞄着他，他总是在看书，是我看不懂书，很认真的样子。
对了，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没有朋友。
果然我们都是一样的吗，只是他比我要厉害，他能保护自己。
5月4日，又是她们喜欢的追逐游戏，她们好像起了个名字，叫“猫捉老鼠”，我是老鼠，她们是猫。
撞到了不少人，还在转弯的地方摔了一跤，我捂着鼻子，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没关系的，无非是头发被扯掉一些，水杯里被扔进粉笔灰，桌子上写着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我都习惯了。
我不害怕了，因为今天。
我找到了可以拯救我的那个人。
……
6月25日，多云。
今天是期末考试，明天开始就要放暑假了，我很高兴。
和他约好了，暑假也要在一起玩，我们可以在一起写作业，看书，到公园放风筝。
他真好，和欺负我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无论我说什么都会很认真地听，然后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话，哪些是对的，哪些还需要改正。
我很喜欢他，可能经历过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他吧，就像孙悟空被压在山底五百年，才最终遇到了来救他的唐僧。
希望能有一个好成绩呢，我和他的暑假，一定会很精彩！
6月25日，碰到了她们，我大声告诉她们，我一点也不怕你们！
被狠狠揍了，但我连一声也没有喊出声，心里还有点高兴。
他教我的，无论何时都不能屈服于暴力，施暴者只会变本加厉。
果然，她们没了兴趣，甚至还有些害怕，不久就四散而去。
拍拍身上的灰，我笑出声来。
有人在身边，真好啊，他永远都会保护我，即使他不在，我也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