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逻辑指引的方向
我看完了，两本日记，从头到尾。
粉色黑色，它们拼接在一起，我完整地将桃灵灵曾经的经历勾勒出来。
不幸，连桃灵灵这样心灵善良的人都会被校园霸凌，老师家长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不，是察觉了，但无动于衷，害怕给自己找惹麻烦，选择性的无视。
但万幸，那时的我……虽然我还是记不起，但我确实有帮到她，有意无意，让她从那片黑暗噩梦中逃脱，还和她许下了重要的誓言。
抬起头，未接来电很多，有老师打来的，还有桃灵灵打来的。
不久之后，桃灵灵就会提着刀来找我吧，我合上日记本，把它们放好。
这次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死掉，重新开始，我可以接受。
可主动寻死又显得太可惜，我走出家门。
剩下的时间，再多做点准备好了，我也想少死几次。
毕竟刀子扎进心脏那几秒还是很痛的。
……
半个小时后。
我站在一所完全陌生的高中前，考虑着该怎么溜进去。
欺负桃灵灵的那几个女生，毕了业进了不同的初中，又进了不同的高中，我就是在领头那位的高中前。
解铃还须系铃人，桃灵灵的心结源于校园暴力和不公平的对待，那就让她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好了，至少也应该有态度足够诚恳的道歉。
过去了五六年，桃灵灵现在能笑着和我打招呼，她内心的伤也应该有些许的治愈，我陪在她身边的话，桃灵灵应该能接受她们的道歉。
所以我来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上课时间在外面晃悠？”学校的门卫大叔终于对我不耐烦了，我这么一个明显的高中生在外面晃悠了五六分钟了，鬼鬼祟祟，令人生疑也是正常。
“我是天雪市六中的，这是学生证。”
虽然我的成绩在班里排不上号，但唬唬外人还是没啥问题的，毕竟是名校，“成绩决定论”在天朝还发挥着它不合理的作用。
“哦……那孩子，你上课时间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这儿离市中心的六中有快半个小时的路程啊？”大叔的脸色果然缓和，当然一张学生证还不可能让大叔就完全放松警惕。
“今天我们学校运动会，我没有项目，所以用不着上课，”我开始发挥胡扯的技能，“我有一位小学同学在这儿，他邀请我来参观一下学校……可是我搞错了时间，没到放学时间就来了，所以只能在这里等着。”
大叔点头，“是这样，你们学校管得挺松啊，没有项目就算放假的——你来不是为了看女朋友吧？”
咦？还有这种解释吗？我都没有想到。
“哈，您说呢？”
“哼哼，想骗大叔，还说什么同学，搞对象也要注意年龄啊，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大叔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指点江山。
“是，您说的是。”我点头，这下可惨了，想提前溜进去找人的计划看来是——
“不过青春嘛，大叔是过来人，懂，就破例一次。”
哎？
“进去吧，小心点，别被校长逮着了，明白？”
我感激地看着大叔，从一侧的小门溜进了学校。
“学生证就放在您这儿了，我会回来拿的。”
这下大叔更放心了，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朝大叔敬礼。
要是所有事情都能有这么顺利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
我找到了那个女生所在的班级，出乎我的意料，寻找她并不是很费事，她居然出现在宣传栏，是重点班的学生，在刚刚结束的月考中拿到了不错的名次，姓名、照片、班级、感言，都摆在那里，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和慕容雪梦学神那样的程度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确实，她现在是个“好学生”。
呵，有点讽刺呢，又有谁知道她的过往，以欣赏他人痛苦为快乐的行为，还是说，她现在也还是如此？
下课铃，学生一个一个走出教室，我看着经过我的每个人，默念着那个女生的名字。
“喂，停一下，对，就是你。”我拦住了她。
“你是谁？”她一脸的疑惑。
“小学同学，不认识了吗？”
“……洛风？”
“不介意的话，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又是出乎我的意料，女生没有任何的恐惧愧疚或者紧张，她只是单纯有点惊讶。
我是桃灵灵的伙伴，保护她的人，你就一点都没有这个自觉？你总不至于几年过去就把曾经做过的事忘光了吧？
天台，十二楼的天台。
市里的学校大都迁到了市郊，有着更好的基础设施……还有更高的楼层，这着实让我羡慕不已，想想六中那六层的小楼，坐个电梯都要被老师念叨。
“我就不绕弯子了，桃灵灵，你还记得她吗？”
女生终于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怎么突然说到她？”
“我和她是一个学校的。”
“……你来干什么的？”
“我想，你欠她一个道歉。”
“道歉？”
“别说忘了，你那时和其他几位女生是怎么对待桃灵灵的，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女生看了看我，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你喜欢她？现在想通过这个赚好感？”
“随便你怎么想，我们只讨论事情的对错，你做错了，你应该道歉。”
也是，时隔几年，我这样突然上门找麻烦，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带着目的性。
“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和谁有过小矛盾吗？小孩子的争吵也要斤斤计较？”
“这样的狡辩，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桃灵灵，你还说得出来吗？”
“你只是想赚好感吧，没必要这么做吧，从别人的过去着手……你有别的方式，不是么？”
我很想打她，像她对待桃灵灵一样对她，让她知道希望破灭和绝望堆积是怎样的感受。
但没有意义，在下一次的世界，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还会是这样的态度，不会有任何的忏悔和抱歉。
“好吧，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我调整呼吸，“那能说说吗，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她从来没有招惹你们，不是么。”
走到天台边，女生望着操场，从这个高度看过去已经分辨不出男生女生的区别，只有人影，勉强数的清人数而已。
“你能找到我，靠的是门口宣传栏的照片，对吧？”
我也走过去，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女生的头发摇摆，侧脸望过去不输桃灵灵，很难想象她曾经是校园霸凌的头头。
“是，我很惊讶，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变化还是很好的。”
“一开始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觉得那个女孩没有一个人搭理，就算自己欺负欺负她也不会有来管。”
“后来就喜欢上这种‘娱乐’，是么？”
女生点点头，“谁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呢？只要自己满足，哪怕是看着别人的不幸都会感到开心。看着她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对我们百依百顺，想着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就收不回手了。”
我无话可说，或许她也有着理由，但伤害别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原谅的。
“我现在和她一样呢，在班里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只是高中了，没有明目张胆的欺凌，但每天传出去的流言蜚语我都可以把它们编成小说了，”女生笑，“报应，这就是报应，我明白的。”
“是因为成绩么？”
“我努力了很久才取得的成果，他们却说我是和出题老师睡过，提前知道了题目，不过分吗？”
“但是……”
“所以我是不会道歉的，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没有人向我道歉，我也没有向曾经那些‘不可考究’的事情道歉的必要。”
女生说完，扭头就要下楼。
我拽住了她的胳膊。
“既然这样，去见一面如何？”
“什么？”
“哪怕不道歉，和她聊聊，说说你刚才的感受，她现在很需要有人来解开她的心结。”我不愿意放弃。
女生深深看了我两眼。
“你就这么喜欢她？这么想扮演救美的英雄？”
我喜欢桃灵灵吗？当然喜欢，桃灵灵很可爱，高中生穿着童装却不显得违和，说话温柔，声音又很好听，唯一在上学路上会对我说“早上好”的女孩子，还会做清蒸鲈鱼和西湖牛肉羹，对了，还有探病的那次口蘑鸡肉粥，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再尝一次。
这样的桃灵灵，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但我行动的目的并不来自于此。
“和感情无关，我只是觉得桃灵灵，她没有理由永远生活在你们欺凌的阴影下，仅此而已。”
女生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但我拽着她的胳膊，她要是不答应，我不会放手。
“……好吧，放学后，我去见她一面。”
女生下楼去上最后一节课了，我还在天台上。
看着操场上的人影，肯定不是刚才的那拨人了，但我分辨不出区别。
带着当初造成桃灵灵心伤的人，桃灵灵见了女生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眼前仿佛重叠了，桃灵灵被欺凌的场面，还有现在女生被孤立的场景。
就像分辨不出区别的人群，他们戴上面具，发出让任何人听见都会绝望的笑声，沙哑讽刺。
该道歉的，只有女生一个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