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超脱预想的发展（二）
草草吃完饭，桃灵灵想要帮我洗碗，但我以“女孩子的手应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这样的话为由，让她在客厅歇着，而我则有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宝贵思考时间。
终于冷静下来，桃灵灵今天突然告诉我的事情未免太过惊人，让我一时慌了阵脚，胡言乱语甚至想到了以逃避面对，实在是有些丢人。
都走到这一步了，这种时候还想着逃避，半途而废可是最不讨喜的。
……只是有点挫败感，真相模糊，预想和假设都被一一推翻，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我是在做无用功吗？从今天一早开始，去寻找欺凌桃灵灵的女生开始，我就在一条偏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我不能理解，一是桃灵灵为什么表现上对曾经的那些过往毫不在意，二是既然桃灵灵喜欢我，那么“真心”这个目标我为什么还没能取得。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看似清楚的事实现在仍旧笼罩了迷雾，我还摸不到确实来证明内心的猜想。
“小风，你的快递，不打开看一下吗？”桃灵灵在客厅喊我。
“你拆开来就好，估计是从网上买的什么小玩意。”我洗着碗，原本应该出现刺死我和桃灵灵的慕容雪梦今天中午也没有出现，她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吗？难道慕容今天心情就突然好得不行，能够容许桃灵灵和我待在一起了？
“那我不客气啦，小风知道的，拆快递是很幸福的事，这和从超市里买来需要的东西感受完全不一样，网购的魅力之一。”桃灵灵说着，她抱着小盒子来到厨房，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剪刀。
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想到上次桃灵灵舔舐着刀刃，表情恐怖地靠近，和现在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你又是为什么，一时脆弱一时疯狂，我看不透啊，桃灵灵。
剪刀很锋利，咔哒咔哒剪开了盒子，桃灵灵取出了其中的东西。
“一沓子明信片？”桃灵灵翻看，递给我，“小风，你买的吗？”
明信片？
我擦干手，接过明信片，我可记不得买过这东西，我又没去哪里旅游，买明信片干嘛？再说现在也不剩几个人会寄明信片了，发个朋友圈或者微博什么的，不是更方便么。
居然还是天雪市的明信片……脑子抽了吧我，买自己家的明信片，我翻看，都是天雪市代表性的景色，市中心广场，六中的教学楼，西山山顶，东边的滨湖别墅区，最高建筑天雪塔，离学校很近的公园，还有一环北的购物中心，等等。
“蛮好的，住在这座城市十七年，都没怎么特别去了解它——”
我的话停滞了，因为我看到了印在明信片后面的话。
非常突兀，其他明信片的背后都是空白，只有这张，漂亮的印刷楷体，粉色和黑色的交错字句——
“所有的尝试，都有其特定的意义。”
所有的尝试，都有其特定的意义？
翻回来，是一所小学，我和桃灵灵都很熟悉的小学。
我们的母校。
“小风？”桃灵灵凑过来，“哇，这不是我们小学吗，居然也有，好怀念。”
好怀念，么。
“先去玩儿吧，等我把碗刷完。”我用温柔的话让桃灵灵离开厨房。
我想，我得重新整理思路了。
……
摆在我眼前的问题是，无伤通关，同时拯救桃灵灵和慕容雪梦的困难，以及刚刚得知的事实，与桃灵灵发生过关系的我，应该对她负责的矛盾。
这是不可调和的。
如果这算是游戏的话，难度未免也太高了，神明大人为何要如此刁难我？
明信片没有寄件人地址，我大概猜得出是谁寄给我的。
“神明大人啊，这么晦涩的提示，我根本猜不到啊。”
把洗干净的碗碟收进橱柜，我解下围裙，虽然洗碗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但生活的仪式感，就是哪怕知道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要认真做完今天的每一件事。
“小风，楼下好多警察叔叔哦。”桃灵灵的声音传来，不过我没当回事。
桃灵灵现在可是活蹦乱跳站在我身边，我想不到被警察叔叔们拜访的原因。
“没事，估计是一楼的麻将室被人举报了。”给我和桃灵灵的杯子续上橙汁，客厅里桃灵灵还在翻看着那些明信片，散在茶几上，二十来张，我一眼就又看到了那张小学的，门口一株巨大的银杏，每年到了季节都是满树的金黄，美不胜收。
“说起来，小学我们还吃过树上的果子呢，被老师骂了一顿。”
桃灵灵点点头，“可惜，那颗银杏前几年被砍了，好像是因为道路扩宽的原因。”
“这样，不过这张明信片里……”
这张明信片里，银杏还好好的伫立着，绿色的叶子，看上去像是……春天？
这棵接近百年的银杏曾是我们小学最标志性的特征，我们小学也被称为“银杏小学”。
等一下等一下，我拿过桃灵灵手上那张，是西山，但不是现在的西山，山顶的观景平台还没有修缮，和现在现代化的，被钢化玻璃和栏杆包围的平台不同，那时只有石柱和铁链，还曾经发生过失足坠落的悲剧……
再拿起一张，六中的教学楼，LED的屏幕上有时间显示，我仔细分辨钟盘下面的文字……十月十七日……十七日？
“小桃，今天是多少号？”
其实我再清楚不过，这都是第多少次重来了，但此刻我就是很想听到别人口中的事实。
“十月十四啊，怎么了小风？”
未来的照片……
咚咚咚——
是敲门声，我好不容易抓住线索，叹气，不得不先放下明信片，起身开门。
“您好。”
是警察叔叔。
“那个，您好。”
警察叔叔来找我做什么？
“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不用紧张。”
“那，那请进吧。”
桃灵灵有些害怕地躲到我身后，看着两位一米八几的大叔，任谁都没法保持平静，更别说是她这样内心纤细的女孩子。
“这位是——”
“我同学，中午来家里吃饭。”
可我也不矮，在桃灵灵面前不能露怯，我得像个男生一样，冷静，礼貌地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
“关系挺好的啊，是在处对象吧。”
一位坐在那儿和我们对话，一位则是站着，手里拿着本子，记录着什么。
“您说笑了——来找我，是想了解什么呢？”
虽然表面上是在聊天，但无时不刻都在观察周围，我的家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我想到了放在枕头下的，桃灵灵的两本日记，但这肯定不值得警察叔叔上门。
“这位，你应该认识吧。”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学校的证件照，同样的照片我早上才见过。
“我的小学同学，不，是我们的小学同学。”
女生微笑着，和我早上初见到她时并无不同，我的心里有点发毛。
“你早上没有去学校，而是去和这位女生见了面，对么。”
“她，她怎么了？”
相似的剧情，难道又有悲剧发生了？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
“她失踪了。”
“失踪了？”
“监控显示，你们两位在放学后乘车来到天雪六中的门口，然后你和你身边这位离开，留下她一人，对么。”
“是。”
“但她没有回到学校，也没有回家，调集全部监控也没发现她的踪影……她就这么失踪了。”
桃灵灵抓紧了我的衣袖，她是在害怕吗，发生在女生身上的事和她脑海中，深黑浑浊的那部分对应起来。
“没事的，放松，别紧张。”我安慰着桃灵灵，既然警察叔叔们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那么我的嫌疑也应该被排除了才对。
能查到我和桃灵灵从学校门口离开的监控录像，那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至少女生的失踪与我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所以我们想问，你在早上因为什么事情没有按时去学校，而是花费将近半个小时来到另一所学校，你们之间又交谈了什么，你带着失踪者回到天雪六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连珠炮的问题，这是打算把我问懵然后找到破绽么。
“我们是小学同学，但小学时关系不太好，想找到她，大家在一起聊聊，把曾经的误解解开，就是这样。”
“不要试图糊弄过去，你一整天的活动轨迹我们都有掌握，大清早你先是去了你身旁这位同学的家里，回到家里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在APP上叫了一辆去失踪者学校的车，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你与失踪者同乘一辆车来到天雪六中的门口，但你们并未交谈很久，你径直就和身边这位同学回到了家……你的行为充满了反常，你能解释吗？”
糟了，早上去偷拿日记的事情暴露了，我不该心急的，直接去世等下一次机会就好，现在弄巧成拙，望着桃灵灵疑惑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下午还有课，我们傍晚时分再来拜访。”大叔眼神示意另一位，合上记录的本子，这是给我整理思路的时间，反正我又逃不到哪儿去，而下午几个小时没准女生自己就回到学校了，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如果她有联系你，一定通知我们。”递给我一张名片，只有名字电话和地址，朴素到不能再朴素，“距离失踪还不到24小时，连立案都做不到，我们也只是来做调查的，你们不要太多想。”
关上门，桃灵灵没有说话，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跑进我的房间。
“小风，这是你从我房间拿出来的吗？”
粉色的日记，我闭上眼，就当是一次教训吧，一口吃个胖子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
“小风真是的，要看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呀，半天没来学校上课，真是的，不是说了那些事我不在意吗？”
我睁开一只眼睛，桃灵灵满脸的幸福，跑过来，小动物般蹭蹭，一点不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死……
明明是躲过一劫，我却丝毫感受不到高兴。
没有规律可循的游戏，绝对是地狱难度了吧。
……
“走啦，再不快点走，要迟到了哦。”桃灵灵背上书包，穿好鞋子，招呼着我。
很不好意思，因为桃灵灵蹲下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裙底，蓝色的……
“来了来了。”脸还有点红，我收拾好书包，没忘记将茶几上散落的明信片装进去，放学后可不止回答警察叔叔问题这一件事要做。
“嘿嘿，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来喊小风上学的呢。”桃灵灵甜甜地笑，挽住了我的胳膊。
“是吗，那时我们的关系可真好。”
“当然喽，小风是我最喜欢的人嘛。”
十月的午后阳光，一点不刺眼，温顺柔软，我享受着这片刻的闲适，走出小区。
“这样的小风，没用了呢。”
我好像听到了危险的话，停下脚步，身旁的桃灵灵也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我。
突然，强烈的刺痛感袭来，仿佛千万根钢针刺进身体，逐渐往心脏的方向流动，脱力只是几秒的事情，我看着桃灵灵和我一样，倒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就要处理掉才行。”
烧灼烤焦的味道，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电击，意识清醒的迈向死亡，真算得上是奇特的体验。
可为什么这次是……电击……
终于，羸弱的心脏停止跳动，满嘴鲜血的我，看到了站于身前的那个影子。
慕容……雪梦……
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