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噩梦轮回的开始
桃灵灵小学时的遭遇，明了。
桃灵灵会挑选我作为幻想构筑对象的原因，明了。
桃灵灵的妈妈曾经见过我的事实，明了。
桃灵灵和我发生过的，唯一有过的交集和邂逅，明了。
最后，桃灵灵那份扭曲的感情寄托，还有校园欺凌所受创伤的转移原因，明了。
至此，桃灵灵身上的所有不合理，全都水落石出。
太过关注那本粉色的日记，让我忽略了真正的现实。
谁能想到呢，桃灵灵拯救自己的方法，不是迁怒别人，不是变成另一个校园欺凌者，也不是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她的内心，创造出了一个名为洛风的坚实依靠，自那之后，她不再害怕那些女生，勇敢抗争，终于吓跑了内心胆怯的施暴者。
与其说那个洛风是以我为原型，倒不如说是另一个桃灵灵，坚强的，不愿屈服，战胜过去自己的桃灵灵。
我合上日记本，讲完了这个本不应该由我来诉说的故事。
比起我拙劣的叙述，桃灵灵才是亲历者，她更有资格来讲述这一切。
只是现在，桃灵灵有意遗忘，舍弃了这些，好让一切的一切，逻辑通畅，结局美满。
没关系，我会帮她想起来的。
……
“你那包裹着的内心，只是看上去坚硬，在上一个世界，你可是亲口承认过，把刀子送进了我的心脏。”我说道。
那个他，不存在，我，并不是你喜欢的人。
从我们的那次遇见后，你创造出一个叫“洛风”的男生，他成了你的保护神，成了你喜欢爱恋的对象。
但随着慢慢长大，这份感情在现实却得不到回应，和幻想的人恋爱虽然很美好，你却永远无法拥抱他，也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于是那看似美好的约定，“培养独立能力，保持和他的距离”成了你保持现实与幻想平衡的理由。
我与你升入同一高中同一班级，分不清幻想与现实边际的你觉得小风回来了，你们可以再次像小学时候一样……一样亲密美好。
所以你开始靠近我，在十字路口每天等待，和我说“早上好”，有意无意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对你产生信任感。
同时那份扭曲的感情也在慢慢膨胀，你无法容忍我和别的女生亲近，也无法接受我否认过去的行为言语。
你不知道吧，因为我与慕容学姐在天台单独见面，你在我回家的路上刺死了我；
因为我对你所说的过去没有丝毫反应，你在浴室选择割腕自杀；
因为我和慕容跑去西山看星星，你追到了山顶，我不得不从观景台上一跃而下；
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在天台告诉了你真相，你用刀连续刺穿我的身体……
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呢，但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会拯救你。
确实，我无法在这个世界说服你……所以你杀了我吧，下次见到你，我会用更稳妥的方法，用更完美的计划，在你烧毁日记前阻止你。
我看着桃灵灵，等待着她从怀里抽出刀子，刺进我的身体，结束这一次的旅程。
但桃灵灵没有这么做。
她伸出手，抚摸我的侧脸，眼神迷离。
“……小风，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当我的小风不好吗？”
“但那终归是梦啊，你喜欢的，是那个他，不是我。”我抓住她的手。
足够了，温情的过家家该结束了。
“我喜欢你啊，我当然喜欢你啊，小风！”桃灵灵的声音嘶哑，“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我们都吻过了……我不可能让不喜欢的人吻我……”
但我就是知道。
要是你真的喜欢我，游戏就应该结束了，你的真心并不放在我身上，这只是你用来安慰自己，用来平衡幻想现实的说辞罢了。
“每当你获得少女的真心，游戏结束，世界回收，身份重置。”
游戏一直不结束，意味着什么，我明白。
反过来利用和解读规则，这是游戏玩家的智慧。
桃灵灵慢慢坐起身，她望着我，明明是几十厘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真的不能做我的小风吗？”
桃灵灵的眼神里，是“拜托”，是“求你了”，是“只要这样就好”。
我摇摇头。
过了很久，我终于得到了桃灵灵的回答。
“……你走吧。”
没有死，这次被戳破自我现实的桃灵灵居然没有杀死我。
是因为整整一天的铺垫吧，她犹豫了，吻住桃灵灵柔软嘴唇的我，在那一刻让她产生了动摇。
“那，明天见。”
没有回答我，桃灵灵呆坐原地，两行清泪流淌。
掩面抽泣，这应该是她世界崩塌的时刻，那个曾经支撑她度过艰难时候的世界，刚才被我用最直接的话语毁掉了。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了吗？
握住门把手，我深呼吸。
明天，要怎么办呢？
走吧。
楼道漆黑，我摸索声控开关，比起拍手或者跺脚来让灯光亮起，现在的氛围，我还是在声控开关上轻轻点上一下吧。
我没有摸到开关，而是……冰冷的手。
千万道蛇钻进身体一般，我眼睛一花，全身脱力倒下。
见鬼，电击，这是……慕容雪梦……
桃灵灵，快跑……我喊，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舌头被麻痹，血正从喉咙上泛，一股腥味，心脏逐渐衰弱，呼吸困难，视线越来越暗……
重来吧，重来就好，我叹息。
黑暗。
……
睁开眼睛，并不是熟悉的天花板，也没有闹钟的响动。
黑乎乎一片，能看得清的只有排气扇，隐隐约约露出些许外面的光，剩下的，尽是模糊。
全身都很痛，灼烧伤遍布全身，我舔了下嘴唇，完全裂开的嘴唇沾到唾液，痛得我差点晕过去。
物理书诚不我欺，电阻大做功多产热多，怪不得电击受害者大部分尸体惨不忍睹，想象一下烤乳猪，还是烤糊了的那种。
我居然……活下来了？
动动手脚，铁链的声音清晰入耳，听力受影响不大真是太好了，我左右扭动，沉重的镣铐让我没法站起身。
被囚禁了吗，我苦笑，出得龙潭又入虎穴，我怎么这么惨啊。
“洛……风……”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有液体滴在我的手上。
好腥，而且黏稠，这是什么液体？又是从哪里滴下来的？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你是？”我试着询问。
那声音相当吃力的样子，咳了好几下，更多的黏稠液体滴落在我的胳膊、手，甚至是脸上。
“果然，报应，是报应……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也好，这样就算是，咳……赎罪了吧。”
这个声音，我好耳熟。
那个女生，欺负桃灵灵的女生，我们中午才见的面。
……原来是这样，之前的世界她曾经失踪过一次，警察叔叔还因为这个上门来调查，我现在知道她失踪的原因了。
“抱歉……我没想周全，害你遭受牵连了……”
慕容啊，你的行为病态到这个地步，不仅是我和桃灵灵，连不相关的女生也要一起迫害吗？
对了，桃灵灵，桃灵灵呢？
身上的枷锁虽然沉重，但我勉强还能蠕动，样子卑微，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死亡的边缘，在乎面子，不是最最愚蠢的吗？
既没有尊严也无信仰可言，就这么死掉的话，没有丝毫意义。
我的脸触到了什么织物。
丝滑，即使是我满是血渍和伤口的脸，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件织物的丝滑，质密的编制，不是人工能企及的精细程度，只能是大规模工厂机器生产的成果。
温热的触感，这是贴身的织物，弹性很好，还有香香的味道，在血腥和焦臭味中显得是那么突兀，杀出一条血路般，点亮了这片小小的世界。
我努力伸手，虽然看不清，但我已经猜出了答案。
我抓住的，是桃灵灵的脚踝。
我所触碰到的，是桃灵灵的小腿，白色过膝袜包裹的小腿。
“桃灵灵，小桃，醒醒，醒醒！”我呼喊。
挪动身子，我想凑到桃灵灵的身边——
“哐当——”
铁链长度到极限了，我过不去。
凭着我羸弱的双手，根本没有力气再把桃灵灵拖过来。
轻微的动静传来，我拨开一切的血污痛苦，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桃灵灵，小桃，你醒了吗？你不要睡着啊，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出去的！”
“……谢……谢……”桃灵灵的状况糟糕到不能更糟，只是几个音节都是模糊的嚅嗫。
“叫醒……我……谢谢……谢谢……谢谢你……”
“桃灵灵，桃灵灵！”
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炸响。
“桃灵灵……”呼喊，咳出大口大口的血，肺痛到爆炸，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可她再没有回应我。
我还能做的，只剩下用脸颊紧贴桃灵灵的小腿，至少，至少体温还在的话……
可温热渐渐消散，半个小时，或者是几个小时？我不知道，桃灵灵的身体逐渐冰冷，一点点没了气息。
她死了。
那边女生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撑不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泪，滴落，渗入伤口，痛彻心扉。
因为我的失误，我的考虑不周，让事情陷入了最糟糕的境地。
“我……还会……回来……”
不管多少次，我不能允许这样的结局。
“桃灵灵，等着我，我答应过你的。”
一阵阵晕眩感袭来，看来我也撑不了多久呢。
那就，昨天再见吧。
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