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石路。
四散飞翔的白鸽。
到处洒下如钻石般的水珠的喷泉。
这里是浮游大陆三十三号浮游岛的中央都市贝尔法斯特，被称为花园都市的地方。
然后，有一天，一位少女造访了这块土地。
†
少女决定了，她要亲眼看看自己和自己的一族所守护的世界。
于是，她踏上了旅途。
虽说如此，她其实是以一种类似逃亡的方式在进行着旅行。
从位于浮游大陆边境地带的六十八号浮游岛出发，张开魔力翼片飞向临近的浮游岛，然后在那里乘坐不记名的公家飞空艇向中央地带前进，最后在人流密集的四十号浮游岛乘坐飞空艇经数次转乘后到达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位于三十三号浮游岛的贝尔法斯特。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而已，而最后争取到的时间也确实不是很多，粗略估算大概只有不到一天。
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
她在这一路上学会了不少只属于外部世界的知识。
比如无徵种如何不引人注意地活动。
比如哪里能买到折价的飞空艇船票。
比如什么样的店铺是属于又便宜有美味的那种。
比如纪念品商店里的商品多数可以抽奖获得——如果运气够好的话。
比如流传在一个个浮游岛中这样那样的古老传说。
她也在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只属于外部世界的风景。
比如和六十八号浮游岛风光类似的丛林浮游岛。
比如贫民区和富人区泾渭分明的商业都市。
比如有着老旧管道和轻质钢板的工业都市。
比如既有商业集市又有居住区的综合都市。
以及自己的目的地，以观光景点而闻名的景观都市。
少女在从飞空艇上走下，踏上贝尔斯法特的地面时，就决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目的地了。
这不是因为这里有着美丽的风景让人流连忘返，不是因为这里的人际关系让人感到放松，不是因为这里的治安看上去比家乡更好，不是因为这里的生活看上去更为舒适清闲，也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细细感觉便能感觉到的胜过其他浮游岛的地方。
而是因为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自己带出来的钱已经几乎用光了。
如果是一般的旅行者的话，这或许是个非常巨大的麻烦，不过对于少女来说，这却完全不是个问题。
因为只要自己在某处待上超过一天，追兵大概就会赶到了吧。
然后，自己就会被带回六十八号浮游岛。
大概会有难以想象的惩罚吧。
毕竟，自己可不是和面相上这样，只是个普通的银发银瞳的少女，而是一个足够毁灭了整块浮游大陆的恐怖角色。
毕竟，追兵是名义上以大陆外的敌人为目标，却独掌着整个大陆军事力量的护翼军嘛。
（不过重要的是享受现在。）
少女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
然后，戴上兜帽，把银色的长发塞进兜帽里，提起行李箱，迈步走向钢板与砖石面相接的地方。
她按照自己的方式，从港湾区的一侧出发，打算绕城一圈去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她认为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在这里留有什么遗憾了。
于是她在这座纯白的城里迈开了步子。
欢快的步子，踩着调子的步子。
将最初的喜悦传递到最后的着地点上的步子。
虽然眼底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她却依然摆着很快乐的表情，游荡在这个城市里。
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或者很大的城市。
每一块都被明确地划分出功能，每一个区域的边缘都会给人一种被切开后又拼起来一样的感觉。按照手册上面说的，这并不是因为规划的混乱，而是为了让外来者也能轻松找到路而特地做的表识。
穿过住宅区的边缘，来到了行政区。
走过贸易区的休息处，便是出售茶点的小摊。
如是，一圈，一圈，少女不断地螺旋着向城市的中心靠近。
最终，少女顺利地来到了中央公园的喷水池前。
这里就是这里最有名的景色了，不管从当地人的描述，官方发放的旅行手册上的记载，还是自己这些天的旅行经验上看，毫无疑问都是这样的。
而且，即使用自己的五感去确认，也是这样。
从这里向东面看去，就是伫立在住宅区、行政区和中央公园三者交界处的大钟，那是贝尔斯法特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如果愿意向北方移步的话，就能到达公园的观景平台了，从那里看过去，不管是远方的浮游岛还是下方的本岛景色都能尽收眼底；而在这个喷水池广场的周围，则是一些卖当地点心的摊位，微微抽动鼻头，甜腻的糖浆味和奶油味就会挤在鼻腔里，给人带来满溢幸福的不快。
少女站在这里，面向着喷水池，微笑着看着喷水池中的水溅出闪亮的碎片，不再向别处走动。
她决定在这里等待追兵的到来。
†
从地上回来的某人登陆了。
他与艇上其他人的不同，具体有四。
第一，他穿的不是深色或者土色的粗布衣，而是一身纯白的神父服装，背后的长条形纯黑布包裹是身上唯一的杂色。
第二，他的衣服上不但没有泥点，甚至连一丝地面上本应无法避免的尘土都没有沾。
第三，他并没有在停靠之时，帮忙搬东西，而是站在高处垂着手看着下面的人工作。
第四，在大家搬完东西的那一刻，他便从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手上拿过了一份已经签好了字的文件离开了，在此期间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流。
然后，这个白衣无徵种男子来到了城市的最中央。
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必要，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走到了这个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接着，他看到了少女。
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少女。
灰色的少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多了一个没事的时候观察无徵种的习惯，时至今日，他对于无徵种的观察已经到了足称细致的程度了。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只通过寥寥几个动作习惯和表情细节就能判断对方的种族，或者通过观察体内魔力的流动来判断对方的生活习惯以及喜好这样的。
还有只看着背影就判断女性的样貌。
很糟糕的能力。
而他也因为这个被某些人评价为“对才能最大的浪费和亵渎”。
不过这也只限于无徵种。
但有这个的话现在就好办多了——即使不上前，也能知道面前这个女性是个漂亮的女孩。
可除此之外也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不说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动看不出有什么习惯动作，就连体内的魔力也是庞大到让他都望而却步。甚至让他担心，如果这样的魔力暴走的话，恐怕一座浮游大陆都要为她陪葬。
虽说如此，这也不能成为让他退却的理由。
如果面前有一个孤身一人的漂亮女孩子的话，那么上前搭讪就是男人的义务。这是他一直挂在嘴边当成表面信条的东西。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已经在各个浮游大陆上留下了不少逸闻了。
“嘿，我是奉天教会的巡回神父伊恩·阿基坦，你是外地来的观光客？一个人吗？”
自称伊恩的年轻人踏步绕到少女的身旁，以相对比较平和的方式向她打了个招呼。因为他认为这样从打扮上就试图把自己的存在削弱的女生是不会喜欢很自来熟的问候的。
然后，听到了声音的少女转过了头。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虽然因为兜帽看不太清楚，但从漂亮的下巴和光滑的皮肤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点，从灰色帽檐的旁边溢出的银色发丝更添了一丝别样的魅力。
少女面向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可爱的动作。
发梢也随之晃动，闪闪发亮。
待发梢稍稍停歇之后，少女像询问一样把头稍微向旁边偏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你是在问我吗？这身奇怪的衣服和奇怪的行李？”
少女把头稍微抬起了一点，没有回答。
“我刚刚从地面上回来，然后这件行李呢，则是奉天教会所交付的要求贴身保护的东西虽然很抱歉但这是重要的人类遗产，不管是从保护的角度还是从其他的方面来说，都是没法让你观摩的东西。说来那里可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啊，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到处都是灰……”
伊恩故作帅气地微笑着说。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大概就是在伊恩说完这些的时候，少女的脸颊上划过了一道水光。
那是眼泪的痕迹。
而且这道水痕很轻松地就摧毁了伊恩费心做出的造型。
“啊……啊，抱歉，抱歉，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的话我道歉，对不起。如果有什么可以弥补的话我会做的，还请原谅我的过失。”
“不，没什么，只是我自己突然就这样了而已，别放在心上。”
少女这么说着，伸手把盖在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
和预料中一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比预想更美，已经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相貌了。
标致的五官，漂亮的银色双眼，柔顺的银色长发，光洁无暇的皮肤，沾着泪水的脸颊，一切都是那样的协调自然。微风吹起，阳光射下，银色的长发如金属制成一般闪烁着光芒，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摆置在那里的人偶一般。
而且，一如她所说的那样，“没什么”。
她的脸上并没有哭泣时的表情，只是任由泪水从眼眶中溢出，从脸颊上划过，最后从脸上滴落，砸在地面上。
仅此而已。
她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前方，呼吸平和，庄重与优雅不约而同地在她的脸上驻留，那充满了少女的魅力与无限可能性的脸上，有的只是一个状似微笑的表情而已，嘴角上扬，银瞳泛光。
“但是，有什么能做的话，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呢。可以的话，能请你稍微陪我待一会儿吗？毕竟离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应该还有很多，我一个人一直在这里等的话会很无聊的。”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欸？”
“就是说，能不能请你陪我一会儿呢？当然，因为我们并没有约定什么固定的地方，所以只要在这座城市里都是可以的哦。换一种理解方式的话，也可以认为是我能不能跟在你的身旁这样的问题。”
少女又解释了一下。
“自不用说，身为骑士，为女士服务当然是义务中的义务。”
似乎是想耍酷，却变成了滑稽剧一样的东西。
“骑士什么的，听上去好奇怪。”
少女一边抹去眼泪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表示着自己的看法。
“是啊……说的也是。”伊恩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的名字是？”
“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哦。”
少女这么说着，拿起箱子向着一个没有游览到的方向跑开了，一边小步跑着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查看伊恩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哎呀，这是不是也算是被甩了啊。”
伊恩用眉间的皱纹摆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也抬腿跟了上去。
†
少女想去的地方其实大概也就是一些平日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地方了。诸如某个小小的服装店，某家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偶然某时刻无人问津的点心摊，摆置着精致工艺品却不是推荐景点的工艺馆，或者某处幽暗无人的小巷。
但这也是一种很有趣的旅行方式。
这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其中快乐的旅行方式。
如果只是去那些有着名产名景的地方的话确实也很有趣，但偶然的相遇却更会让人有心动的感觉。
试想一下，一个人随心所欲地走在大街上，四周是不认识的人，远处是不认识的天，身旁是不认识的街道，但到处都散发着温柔和善的气氛。
你微笑着，不断把新鲜的景色放进脑海中的某个抽屉里，然后很豪气地任由它们蒙尘。
突然，你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很中意的点心店，于是你走进去，买下了一份看上去很中意的点心。拿起其中一个塞进口中，不过分秒之间，你没有想到的浓郁到过了头的香气便在口腔中散发开来，裹挟着过了头的幸福感将你包围。
于是，你在将来的某天和身旁的人讲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回忆起的不止是那时的幸福，还有那时的幸运。
再后来的某次，你还想再吃上一次的时候，这家店便如偶然下凡的仙人般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让人无限回味的记忆。
这是不是也是很棒的体验呢？
这大概也就是少女的想法了吧。
明朗的微笑。
欢快的步伐。
忧郁的眼底。
不和谐的整体。
但是说不出来在哪里不和谐所以也是和谐的全局。
在伊恩的眼中，少女就是如此微妙的一个生物。
而后，黄昏将至。
少女与伊恩也要前往少女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了。
†
大概是因为心情愉快，所以快乐的时间才会显得如此短暂。
感觉不过是吃一块巧克力的时间，黄昏便笼罩了中央公园。
伊恩与少女并肩站在公园北侧的观景平台上，目送着夕阳从远方岛屿的背后路过，从方尖石塔的塔顶沉下，最后慢慢没入本应在地面之上的厚厚云层中。
“这么快就已经傍晚了啊。”
少女面向夕阳下沉的方向感叹道。夕阳的光辉在她银白色的瞳孔中留下一道魅人心魂的橘红。
“是啊，大小姐也该回家了。”
伊恩也对着夕阳做出了感叹，只是感叹对象不同罢了。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然后被好听的声音轻轻敲破。
“自称骑士的先生，不打算送淑女回家吗？”
“如果是刚才的话，大概是会的，不过现在的话，我觉得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原来已经发现了啊。”
相视而笑。
而后，两人把手从栏杆上拿开，转向身后。
背后是如烈火燃烧般鲜艳的夕阳。
面前是恍若浸泡在火海里的公园。
还有几个看上去不太合景的身影。
“那么，那些人就是来接大小姐回家的护卫喽？”
那是几个身高超出浮游大陆群平均值不知多少的壮硕兽人，即使因为阳光太耀眼看不清楚，也能很清楚地明白他们都是属于典型的武斗派。
并且，似乎还没有明显的善意。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到底是说他们是我的护卫会比较好呢？还是说其实我才是他们的护卫呢？或者说我们之间是一种不同于上下级的阶级关系会比较恰当吗？”
这是什么新的玩笑方法吗？让一个看上去这么瘦弱的美丽小姐来做一群五大三粗的兽人的护卫，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奇谈。
“什么嘛，说得这么复杂还没有说明白问题。”
伊恩稍微带了一点埋怨的心情向少女抱怨。
“但是实际上就是这样啊，又不能直接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规定？”
“是为了你好哦。”
“如果我知道了会怎样？或者说我出于好奇去调查了会怎样？”
“大概会被清洗掉吧。”
少女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从伊恩的角度看过去，少女的脸上也和语气一样平静，没有怀念过去的悲伤，没有对未来的怜悯，更没有因为说出这种话而产生的动摇。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这才是正常的吧。
“听上去好可怕。”
“实际也是，虽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了。”
并不清楚为什么要被清洗吗？
说的也是，知道了某个人的身份就会被清洗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生活在隔离舱一样的环境里的，当然不可能知道为什么。
他们这么聊着天的时候，那些兽人已经走上台阶向他们走了过来。
观景台很宽阔，兽人们走上观景台之后，他们之间大概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少女似乎也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双手放于小腹的位置，身体笔挺地面向伊恩。
“首先，我想告诉您我在这个旅途中感觉非常愉快，能在这么短暂又任性的旅途中获得这么多快乐都是托了您的福，非常感谢。”
她一边鞠了个躬，一边对伊恩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在短暂的旅途之中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非常抱歉。”
如金属般闪亮的银色发梢在空中飞舞着，她鞠了第二个躬。
“最后，还请让我为接下来给您带来的麻烦致歉。您现在或许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相信您很快就会明白的。真的非常抱歉。”
她鞠完第三个躬后，就逃似的向那些兽人的方向跑去。
那些兽人则停在了大概五米开外的地方。
“竟然跑掉了，难得我还觉得我和那个奇怪的女孩挺聊得来的。”
伊恩叹了口气，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随着少女回到兽人们中间，那个看上去最强壮的狼徵种兽人也向前走了一步。
敌意行为吗？
如果被这样的兽人袭击，只怕很难全身而退吧。
不过看来不是。
他向伊恩行了个军礼。
“初次见面，我是护翼军第二师团的尤迪特三等武官。根据大陆军宪章中所记述的内容，和这位小姐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需要被记录在案，为了双方的便利，还希望您能出示一些相关的身份证明物件。如果没办法出示的话，就得劳烦您和我们走上一趟了。”
三等武官，仔细看过去的话，肩上的肩章也是同样的三等武官标志，看来这位不知名的小姐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位三等武官的措辞有点奇怪呢？
算了，再想也想不出什么。
“初次见面，尤迪特三等武官。我是伊恩·阿基坦，是奉天教会的巡游神父。具体的身份资料在圣堂有存档，以护翼军的能力，大概只要联络一下就能拿到吧。”
伊恩这么说着，从自己怀中拿出了奉天教会下发的徽章。
金色的徽章。
象征着武斗佣兵的咆哮的狮头。
象征着最高的职阶等级的金银配色。
加上微雕了奉天教义的实木底座和整体的美学构造，无一不是难以仿制的东西，想必已经足够作为身份的证明了吧。
事实上也是这样。
“不必了，只要名字和能查到对应资料的信息就足够了，谢谢您的配合。”
他这么说完，又向伊恩行了个礼，便带着少女向港湾区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伊恩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他们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一如从未出现过一样。
†
少女离开后，偌大的平台似乎一下子空了好多。
从远方高空吹来的和煦晚风扫在伊恩的身上，让他感觉蛮舒服的。
不过这和“舒适”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对伊恩来说，空空如也一直都不是一个舒适的状态，从十四岁的那一年开始就是这样了。
他总是会希望有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他就会主动去找别人搭话，并且有年轻漂亮的女性他就不会选择其他的选项。也因为这个，他获得了‘绝对不适合做神父的人’评比的头奖，并且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甚至从第二到第五的票数加在一起都没能超过他的得票数。
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要是有人一起分享的话，这可真是无比美妙的体验啊。”
伊恩感受着吹动发梢的微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在这样的微风中，他似乎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他想起了在浮游大陆边境地带训练的日子，想起了一起训练的朋友同伴。
他想起了在一个个城市中结下的良缘，想起了一起度过漫漫长夜的佳人。
他想起了银色的发丝，想起了银色的双眼。
他似乎被魇住了。
不过万幸的是这样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
城市中心的大钟发出报晚的声音，把伊恩的思绪从幻境中拖了出来。
三下。
四下。
五下。
大钟共计敲响了六次，伊恩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还没有确定今天晚上的住处。
“这下可麻烦了啊，难道要去教会借住一晚上吗。”
伊恩轻轻咂了一下嘴，向着远方的空气嘀咕。
他不是很想去教会。
并不是因为那里的环境不好，相反，如果是高级的巡回牧师的话，应该能分配到相当豪华的房间才是。
他是因为别的理由。
很私人的理由。
他的直觉。
不过在把所有的选项思考了一遍后，他还是放弃了“不去教会”这个想法。
“不过，她说的难道是‘那里’的人吗……真没想到漫长的一生才开了个头就要经历两次这样的事情啊，真让人不舒服。”
伊恩挠了挠头，也离开了观景平台，没入街道中的人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