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打架时开始喋喋不休的叙旧的家伙一定会输！
静谧的夜色将渐渐平静下来的江水染成了黑紫色，缓缓漂流的船身旁，擦肩而过的是迷离变化着的水纹，作为唯一的光亮的一盏桔色灯笼挂在船头，摇曳着吱嘎作响。
靠在半开的纸窗旁，映着月光的琴弦颤抖着，发出啜泣的声音。流水一曲，荡漾在江中。
被绷带和秀发遮掩的脸庞上，一个妖媚的微笑蔓延着，只是淡淡的，却已足矣。
“曲子和你的表情很不般配呢，”船舱里一个声音传来，“明明是很悲伤的曲子，为什么要笑呢？”
曲声戛然而止，高杉转过头来，衣服发出了沙沙的响声。他看着坐在一旁女孩的身影，她长长的银发披散着，刚刚换下了原来染血的衣服，身上穿着又子的和服。她坐得笔直，尽量拉长俏皮的超短裙摆。
“花俏的衣服也和你不配呢。”高杉说道，“果然应该是用素色的来着。”和服的衣角沙沙作响着，高杉将古琴放到一边，向着阿雪走来，他伸出关节清晰的手掌，托起阿雪的脸庞，翠色的眸子静静地端详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面对曾经拿刀对着你的人，你还真是游刃有余呢。”阿雪说道，“就这样不绑也不关的，我什么时候会逃走也说不定哦。”
“你要是真的能逃出这条船的话就有意思了。”
雪叹了口气，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身上还有伤，这艘船上又尽是高手。况且舞刀弄剑这样的事情，自己多久没有干过了？
“为什么要把我从春雨那里带走？”她问到。
“因为很有趣啊，居然有敢拿我当人质的。”高杉轻声笑道，“简直就像那个女人一样，有勇无谋。”
“那个女人？”
“啊……”高杉点了点头，开始摆弄雪的银发，“这样闪闪发亮的银发，这种像染过胭脂一样的眼睛，还有这太过灿然的眼神……”高杉笑了，在雪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呻吟道，“简直可恨得让我想要把你撕成碎片啊。”
雪的心里微微一颤，一股凉意从脊背上传来，身体像被铁链拴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哼，你看啊，都怪你，我的野兽又骚动起来了啊。”高杉淡淡的说道，松开了雪，向后退去，“快点作好准备吧，我等着欣赏你从这里逃出去的情景呢。”
“……我才不会逃出去呢。”对着高杉的背影，雪突然说道。高杉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过了头。
“因为……”雪淡然一笑，仰起头来和高杉对视着，“会有人来救我的。”
高杉扫兴似的微微皱起眉头，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时的笑容：“喂，你叫什么名字。”
“雪。”
“……和你很配。”
言毕，高杉甩袖离去。
一个小孩飞奔在歌舞町的街道上，不顾好像要裂开的肺部，不顾身上摔伤的青瘀，飞也似的冲上了万事屋的台阶，却又在最后一道台阶上绊倒了。听到外面的响声，打开门来的新八看到倒在门前，眼里含着眼泪的小孩吓了一跳，惊叫着赶紧扶起了瘦小的身影：“这不是露玛吗！那之后发生什么了？阿银！阿银！快出来！”
新八定神一看，突然看到露玛背后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新八一怔，突然恍然大悟的喊道：“哎？？？露玛你是天人吗！”
“对、对不起，我……”露玛刚想解释，一看到走出来的银时的身影就挣脱了新八的手臂，跑向了银时，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阿银！阿银！”
“喂喂，怎么了啊。”突然被抓住的银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想办法拉开了露玛，“别在我身上哭啊，眼泪鼻涕不都抹到我身上了。到底怎么了？”
“阿、阿银！”露玛抹了抹眼泪，抽泣道，“阿雪她……”
银时感到一阵不安，拿起放在一旁的木刀，喊道：“新八，神乐，出发了！”
“小杉啊。”还没来得及脱下做饭的围裙的她回头看着站在墙角处的高杉，做出了一个让他过来的手势。高杉走了过去，一脸疑惑的仰望着银发女人的面孔。
“你为什么在哭啊？”稚嫩的声音问道。
“小杉，你听我说……”她迟疑的开口道，秋日渐渐变得冷清的风声吹过，“……”
“不会的！”高杉吼道，“我不要！”
“拜托了，小杉，私塾的孩子们都是……”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深沉的痛苦，“我也要离开了。”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风声里多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一片树叶被震离了树梢，翩然落地。
高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翠色的眼眸里有一丝惊讶，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他的声音轻轻地颤抖着，最后，变成了憎恨的诅咒：“我恨你！！！”
我恨你。
对了，他曾经对那个女人那么说了。高杉抬起了头，缓缓吐出含在嘴里苦涩的烟。在那个私塾里，每个孩子都尊敬着松阳老师，都喜欢着那个女人。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更敬爱他伟大的老师，但是他却是恨着那个女人的。
恨着把自己养大的人，这样是不是有些无情呢？但是那个女人，真的是让他很不爽。
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他呢？为什么私塾里那么多孩子，一定要是他呢？为什么她藏起来的泪水，却被他看到了呢？
自己到底哪里特别了？
地板上的脚步声打断了高杉的思绪，他转过头来，看到走进房间里来的雪，微微一笑。
“你叫我么？”她开口道。
“随便坐吧，”高杉说道，又从烟管里深吸了一口，“我听说前几天把你抓走的那艘春雨的舰船被一个银发的武士折腾得很惨呢。……我在想啊，你说的那个会来救你的人，不是银时吧？”
雪吃了一惊：“你认识阿银么？”
高杉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与其说是玩世不恭，更像是冷酷无情的嘲笑：“看来银时那家伙也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呢。”
雪皱起了眉头，无论是高杉的笑声还是他的话都让雪很不爽：“你什么意思？”
“一模一样啊，”高杉停下了笑声，将最后一丝笑意挂在嘴角，凝视着一旁站着的雪，“果然你还是更适合素色的衣服呢，这样就更有那个女人的感觉了。”
雪胸中有一阵淡淡的怒火：“你一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到底想说什么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哼哼，”高杉好像很享受一样，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景色，淡淡的说到，“只是个做饭的无名辈而已啊，而且老师一死，就把我们全都丢弃了，很无情的人不是么？”
雪还是没有完全明白高杉的话，但是也不想再追问，只是叹息道：“所以你才恨那个女人？”
“我才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去恨一个人呢，”高杉笑道，“但是我看不惯她里一套外一套的啊。老师死了以后，还说什么她也要离开的。明明把我们丢弃了，还对我说让我保护其他人？别开玩笑了。”
高杉又嘲笑似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那么撕心裂肺，比痛哭的声音还要痛苦。雪怔住了，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打了我，”高杉说到，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我拒绝了，然后她就打了我。那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啊。……保护其他人，那我也试过了啊，”高杉说着，摸了摸被绷带绑着的左眼，“但是他们都太弱了啊，哪里是我一个人能保护得来的啊！而且一个个都是绊脚石，都只能让我离目标越来越远。我体内的野兽已经忍耐不下去了啊，这样丑陋的世界，充满了这样丑陋的人的世界，让我怎么去保护啊！”
高杉站起了身来，走到了雪的身边。雪仰望着挡在自己眼前的那个黑色的身影，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苦涩。高杉伸出手，一开始只是轻拂她的脸颊，最后他的手指开始用力，压得雪的额骨生疼。
“明明是那么自私的家伙，为什么总是一副天使一样的表情啊？”高杉开始缓缓地伏下身来，一只手抑制着雪的双手，另一只锁住她的脸庞，“你为什么要选我啊？呐？”
雪意识到高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把自己当成那个女人了么？她刚想用力挣脱高杉的束缚，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一双嘴唇正在夺去她的氧气，她感到嘴里有股腥腥的血味，高杉并不是在吻她，而是咬破了她的嘴唇。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只翠绿的眼眸正狠狠的瞪着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恨意。
过了一会儿，高杉松懈了力量，向后退去了。他的脸上不再有玩世不恭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沉默。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雪，但是却看不出那是什么眼神。
最后，他离去了，临走前淡淡的说到：“很快银时就会来这里吧，我期待着一场好戏呢。”
雪沉默了，静静的一个人品尝着留在嘴里的血腥味。
平时宁静的船舱开始吵乱起来了。雪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射入了船舱里，一瞬间将阴暗的房间照得透亮。雪眯起眼睛，不适应强烈的光线。
“银时好像来了哦。”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雪回过头来，只见门后还未被阳光触及的阴影处，高杉手持着烟管，依墙而立，“你自己听啊。”
雪又转向了窗户，静静聆听外面的嘈乱，确实，在人群的声音里，有银时在喊着阿雪的名字。
“没错吧，”高杉淡淡的说到，“走吧，到外面去。”
雪看着高杉的背影，稍稍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甲板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在人群中，雪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闪亮的银发。他手中的木刀在空中乱舞着，他身边的武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很快银时也注意到了雪的出现，但是在那之前，他转向了站在雪前面的高杉，举刀喊道：“喂！高杉你这混
蛋把阿雪还回来！”
“要在下去把银时干掉么？”高杉身旁的万齐问道。
高杉举起一只手，示意万齐退下。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雪，说道：“你的银时来了哦，不过去么？”
雪犹豫了，怀疑着高杉的话。她看了看银时，又看了看高杉，最终一步也没有动。
“是么。”高杉回过了头，一只手握住了刀柄，笑道：“虽然看戏也不错，但是偶尔也想自己试一下呢，呐，雪。”
“高杉大人！”身后的鬼兵队看着拔出刀来只身向前走去的高杉都怔住了。但是高杉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直径走向了银时，对视着银时的眼睛。
“我就知道你会来，”高杉说道，“你好像还暗恋过那个女人的，是吧？”
“你说什么呢？”银时面无表情的瞪着高杉。
“对了，你好像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银时。”高杉笑了，“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啊。”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话了啊，高杉！”银时说着，已经毫不犹豫地举刀砍了过去。
高杉毫不费力的当下了第一击，他的刀和银时的刀纠缠到了一起，嘴边还带着一个游刃有余的微笑：“我是知道她的名字的哦。和你不一样，她可是很在意我的。”
银时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力量几乎要让刀折断一样，双眸还是紧盯着高杉不放。高杉感到刀上的压力，不得不甩开银时的刀，向后退去。雪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不知不觉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呐，银时，”高杉甩了甩手中的刀说道，“你知道松阳老师离开私塾的时候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吗？你不知道吧，因为那时给老师送行的只有那个女人啊。但是我听到了。”
银时眯起了眼睛，等着高杉的回答。
“老师说让那个女人不要总是看着我，也要看看私塾里其他的孩子们，比如你，银时。你猜那个女人怎么说的？她说‘因为他很强啊’。”
“……那又怎么样。”银时说着，又握紧了木刀，再次冲上前去。
高杉架住了银时的刀，妖媚的一笑：“人都是追求强大的，那个女人也一样，她会喜欢松阳老师那样强大的人，在私塾里她会喜欢的孩子也一定是最强的。”
“你想说什么？说她最喜欢的是你么？”银时说着，笑了起来，用力把高杉的剑压了下去，“一把年纪了还闹什么妒忌心啊，谁会喜欢那个做饭的大娘啊。”
高杉手里的刀被打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无数次后，插入了一旁的甲板上。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想毁灭的只有两样。
把松阳老师的身体夺走的这个世界。
和把松阳老师的心夺走的那个女人。
有只黑色的野兽骚动着，如果他不满足那野兽的话，野兽就会反过来啃噬他。
所以没办法啊，他只有继续破坏……
停不下来……
……
“一边聊往事一边打架你就等死吧！高杉！”银时喊道，拿着木刀向高杉冲了过去。
记忆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天使的歌声一样美丽的那个声音，却说出了最冷酷无情的话，“松阳老师他已经……我也很快就要离开了。小杉，可以拜托你保护大家么？”
什么保护，明明就是想要一个人逃走。
把松阳老师夺走了，然后一个人逃走。
“不会的！”对啊，松阳老师怎么会死呢？“我不要！”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表情，把责任推给别人呢？一个人……怎么能保护得了呢？
啪的一声，冰冷的手掌打在他的脸颊上。
“为什么？”为什么？夺走了松阳老师，自己逃避着，却要他承担责任么？她有什么权利打他？她有什么权利就这样甩袖就走？她有什么权利丢弃私塾里那么多孩子？！对了，那之后同伴的死，那一切也都是她的错。松阳老师好不容易为大家造出的容身之地，都被她毁掉了。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我恨你！！！”
……
“不要总是看着晋助，偶尔也看看别的孩子吧，比如银时。”
“因为他很强嘛。没关系的。”
……………………
……是吗，原来不是我啊。高杉默默地想道，无奈的勾起一丝苦笑。原来，她说的是银时啊。
“因为银时很强啊，不用我看着也没关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