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第二天的上午启程。
清晨,山中薄雾还没有消散的时候,我偷偷跑去墓地一趟,看了眼父亲与母亲最后一眼。
黑白相片里的他们笑得十分和蔼,那照片是多年前的老照片了,等生下我后,由于生计而到处奔波,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唯一增加的,只有皱纹的深度。
墓碑是村长在世时为我父母建的,然而他去世了,我却没能为他建一个墓碑。
滴水之恩,本当涌泉相报,但我似乎没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对此保有亏欠的我不敢去村长的墓碑处,尽管那儿离我父母的墓地很近,也就几步路,但我不敢见村长。
我的心里一直对村长的死耿耿于怀,哪怕莫言姐已经说了,那并不关我的事,可人的主观概念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而发生改变。
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一如儿时般的胆怯,只敢跑到自己父母的墓地这边,向他们流着泪哭诉着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回来已经是临别的时刻,我的离开自然不会受到万众瞩目,因为这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来为我送行的。
只因我是一个罪人,是一个间接害死村长的凶犯,所以理所当然的,不可能会有人肯待见我的。
“江小语哎!”
“咦~,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听说村长是他给害死的!”
“对对对,咱们还是别和他玩比较好,别等下我们也被他给害了。”
这样子的话在村长死去后经常能在耳边听闻,尽管我总是装作满不在乎,可谁有能知道,我有多在乎呢?
(我没有...想要害死村长!
我是不小心的啊....
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
为什么你们都要用那种眼神来看我呢?!)
我....被所有人深深地厌恶着。
本来,确实是这样子的。
可后来,因为一个人,她做出了某件事,而改变了大家的看法。
那天,在我即将离开这座我居住了九年的大山时,我由于放不下我家那头小猪而折回了自己家里,当时的莫言姐就跟在我的身后。
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在我即将走进我家破旧的大门时,她却因此而停下了脚步,并以一种无法言绘的眼神远远地遥望着我。
我浑然不觉身后那人的眼神是何样,因为一直心心念念着我家那头又小又胖的小白猪。
它很小,也才几个月大,抱起来也就一个书包的大小与重量。
它是隔壁家一位叔叔送给我的,说我身体瘦弱,一定要多吃点肉补补,于是抱着吃肉的这份信念,我才一直拼命把这只小猪喂得白白胖胖。
可奈何它就是不长个,所以从那时到今日,我都不知道吃肉的滋味究竟为何。
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还要继续饲养这头小猪,直到能够开荤的那一天。
当时回到Y城后的莫言姐,看到我对这头小猪仍保持热情不减的饲养兴趣后,还曾询问过我。
“它是你的宠物吗?”
而我是这样答复她的。
“不是,它是我的大餐!”
莫言姐当然无法理解我所说的话,所以也只好邹着眉问我道。
“嗯....大餐?”
“啊!”
我点头,但一边喂着小猪吃菜一边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令她汗颜无比。
“等它再肥一些,我就宰了它,到时候我请你吃红烧猪蹄要不要呐?莫言姐姐。”
犹记得我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极其幸福,用露着八颗大牙的笑容向莫言姐无知地诚邀着。
然后我就罕见地看到了莫言姐哑口无言的姿态,并对我这般吃货的表现抱以鄙夷的目光。
最后将同情的眼神遗落在不停啃食我手里菜叶子的那头小猪身上,摇了摇头,幽然落下两个字。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