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Y城前一年的感觉很像赌玉。
我标到了一大块看起来成色很好的石头,外层细腻,有大片松花,被剖开的一角鲜翠欲滴。
然而等把浮华一层一层剥下去,里面却是白茫茫一文不值的石头,那盈盈翠绿只浮在那剖开的一角,完全不是原本以为会有的大片极品帝王绿。
那样子的失望显而易见。
我在回到莫家的第二天,莫叔便已经着手准备我的入学手续。
他的效率迅速,再过一天的上午,我已经被他送去了附近小学三年级一班的班上。
这所小学的三年级班主任很和蔼,同学也还算和睦,只是我没有料想到这里小学三年级的东西比我学过的要难。
我转学过去不久,正好碰上期中考试。
除去语文还算不错,外语和数学都答得惨不忍睹,全张试卷几乎布满了叉叉叉。
我对着发下来的成绩单坐禅入定十分钟,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窗外天边那一团团的棉花糖无奈感慨道。
“我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呀。”
念叨完这句话,我将它捏成一团丢进了教室抽屉里面。
回去后很庆幸地发现莫叔并不在家,更庆幸的是家中阿姨告诉我,莫叔下午出差去了国外,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我问:“叔叔他经常出差吗?”
她正忙着看电视里的老套连续剧,头也不回:“对。杜先生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的。”
我竭力压住脸上要铺展开的笑容,说:“真的吗?这样叔叔会很累的啊。”
其实我并不讨厌莫叔,但我对他也确实喜欢不起来,因为他是一个认真无趣的男人,并且,我也看得出来,他对我兴致缺缺。
只不过碍于完成村长给他交代的任务或者使命那般,他才不竭余力地养我。
所以正确来说,我对他的观感应当与他对我的观感是相同的,我们只不过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我一面说着这话,一面脚步轻快地去餐厅拿蛋糕。
在来莫家的半个月里,每次放学回来,在餐桌上总能看到一块刚刚烘焙好的蛋糕。
然而今天下午的餐桌空空如也,我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
站在那里看向阿姨,后者被我瞧了一会儿,仿佛刚刚想起来一样,赶紧说道。
“哎呀你看我,一忙起来就给忘记做了。你想吃吗?我现在去给你做?”
她这样说着,脚下却没有动,眼睛依旧时不时地看着电视里的内容,当时她就坐在桌几旁,身材高大,并呈现出中年发福后富态的椭圆形。
我跟她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就连我这种不会看人眼色的小孩子都看得出她有不想做蛋糕的意思。
于是向来不擅长麻烦别人的我只能默默摇头说。
“不麻烦您了,今天不吃了。”
“哦,这样啊。”
她微笑应答,点头后的表情格外欣喜,就好像以后都不用在为我要吃蛋糕的事情操心了。
很奇怪吧,我明明只说了“今天”不吃了,可那位阿姨却听成了我以后都不吃了。
所以从那之后我和她讲话总是讲得很大声,生怕她又耳背听错了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那个阿姨根本就没有耳背,她只是不想再给我做蛋糕了,因为做蛋糕的钱,她可以拿去搓一盘麻将。
同理可得,只要不给我做饭,那么省下的这几顿做饭钱,她就可以再搓几盘麻将了。
于是回来我在莫家的生活日渐艰苦,连本来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都瘦到几乎摸不到肥肉的存在了。
我不知道我该感谢这套减肥疗程的成功,还是该怨恨这位阿姨的惨无人道。
我只知道当时三餐不继的前几天,我格外想念莫言姐在我身边的日子。